第371章 謹慎的大隊長

雨還在淅瀝瀝地下著，平度城裡的一切都濕漉漉的，又冷又潮濕，讓人很難受。

可即便是這麼惡劣的天氣，那些來自朝鮮的勞工也不得不在監工的驅趕下爭分奪秒的加固工事。如果膠東軍區的三蹦子再次抵達平度城上空，就會驚訝的發現，整個平度城都變了樣，每一幢房子都變成了戰鬥堡壘，每一條街道都密密麻麻的分佈著路障，水井、神廟、古樹、商鋪，縣政府辦公樓……一切的一切統統都被軍事化了。

膠東一戰讓日軍清醒的意識到膠東八路軍不再是那隻火力貧乏的，只能靠不斷游擊，零敲碎打，跟他們苦苦周旋的游擊隊了，他們同樣擁有擁有強大的火力，更有大批身經百戰的軍官和兇悍頑強的士兵，他們一個大隊在野戰中對上膠東軍區一個主力團只有挨揍的份。所以第21步兵大隊很乾脆的放棄了幾乎全部的城外陣地，將兵力收縮到城裡，一門心思就是準備打巷戰。

幾名朝鮮勞工吃力的抬著一根大石條從又濕又滑的街道上走過。他們沒有穿鞋子，走起來分外的吃力。一名勞工走著走著，腳一滑，一跤摔倒，那根沉重的石條重重落下，正正壓在他的小腿上，只聽到咔嚓一聲，腿骨粉碎開來。他的身體由於極度痛苦而扭曲、抽搐，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然而他悲慘的遭遇並不能換來任何同情，監工大步流星的走過來，看了看她的傷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拔出手槍朝他胸口開了一槍，慘叫聲頓時戛然而止。

那幾名一起抬石條的朝鮮勞工都憤怒了，瞪著這個冷血的監工，牙關咬的嘎嘎響。那名監工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你們想幹什麼？是不是想死了？」

低沉的、兇狠的聲音讓這些憤怒的勞工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一個接一個低下了頭。

那名監工對他們的表現還算滿意，也就沒有追究他們對自己的不敬行為了，只是口頭上警告：「聽好了，不要再讓我在你們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再有下一次就不會像這次這麼好說話了！時刻牢牢記住你們的身份，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來一個人把這個倒霉蛋拖出去埋了，其他人繼續幹活，不許偷懶！」

勞工們沉默著，服從他的命令，分出一個人來把那名被壓斷了腿的勞工的屍體背起來，朝城外那個已經埋葬了好幾百名朝鮮勞工的大坑走去，其他人吃力的抬沉重的石條繼續往前走。他們已經工作了14個小時，體力消耗極大，吃的只有發霉的米煮成了米飯————就連這樣的飯也吃不飽，還得干這樣的重活，所有人都被壓彎了腰。但是沒有人敢開口抗議，因為在日本人看來，他們根本就不算人，只能算是物資、工具！他們就算死得再多日本人也不會心心疼的，如果他們敢開口抗議，那麼就不是累那麼簡單了，日本人會直接用刺刀跟他們說話。

第21步兵大隊的大隊長黑田峻帶領一眾軍官冒雨前來視察工事的修建進度。他們對那些累的奄奄一息的朝鮮勞工漠不關心，只是一門心思的檢查這些勞工一修建出來的工事，評估著它們的防禦能力，如果有一個不合格，肯定有人會倒霉的。

大隊副吉田謙一抬著腳往一個剛剛修好的地狠狠的踹了幾腳，感受著這個地堡的堅實程度，那張滿是橫肉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工事修的不錯，如果所有的工事都有這樣的質量，那麼平度將會變成工程的八路軍的集體公墓！」

黑田峻皺著眉頭說：「吉田君，不要太樂觀了，這種工事頂多也只能防防槍彈和迫擊炮炮彈，一旦被八路軍逼近到無後坐力炮的有效射程，只需要一炮就能將它摧毀！」

吉田謙一滿不在乎：「大隊長閣下，你太悲觀了！我承認八路軍的無後坐力炮是很厲害，但我們士兵也不是吃素的！這麼密集的交叉火力，連只蒼蠅都飛不過來，他們想要挺進到無後坐力炮的有效射程，談何容易！」

一位中隊長也笑著說：「據我所知，無後坐力炮的有效射程頂多也就一百米左右，在這個距離試圖向地堡發動攻擊的士兵要面對好幾個方向襲來的交叉火力，他們根本就沒有從容瞄準併發射炮彈的機會！」

吉田謙一說：「對啊，我們的士兵又不是死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摸到自己眼皮底下，用無後坐力炮向自己瞄準呢？」

黑田峻冷冷地問：「如果八路軍的無後坐力炮有效射程不止一百米呢？」

吉田謙一一怔：「不止一百米？那怎麼可能？現在最好的無後坐力炮有效射程也只有一百米左右啊！」

黑田峻搖著頭說：「我也不知道八路軍的無後坐力炮有效射程是多少，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們的裝備性能遠比我們所了解的要好得多！所以想活的更久一點的話，就不要對他們有任何輕視的心理！」

吉田謙一撇了撇嘴，不以為然。日本又不是沒有研究過無後坐力炮，雖說沒有列裝，但大家對它的性能還是有所了解的。這玩意的優點是輕便，威力也大，比擲彈筒之類的玩意厲害的多，但缺點是精度很差，只能打一百幾十米內的目標，再遠就沒有個准了。即便是美國、德國這些國家裝備的最先進的無後坐力炮也不過如此，八路軍會擁有比美軍德軍裝備的還要先進的無後坐力炮？開什麼國際玩笑！大隊長閣下什麼都好，就是謹慎過頭了，經常為一些毫無必要的東西而擔心，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個毛病！

「明天所有的公式都能修建完畢了吧？？」黑田峻懶得跟這幫自狂廢話，直接問總監工。

總監工恭敬的說：「是的，大佐閣下，明天所有的工事就能修建完畢，到時這座城市將會變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不管多少敵軍打進來，都會在我軍密集的火力之下變成一堆堆的屍體，有來無回！」

黑田峻滿意的說：「幹得漂亮，等這一仗打完了，我會向旅團長為你請功的。」

總監工大喜過望深深一鞠躬：「謝謝大佐閣下栽培，謝謝大佐閣下栽培！」

黑田峻擺擺手說：「這是你應得的，不必客氣。」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那些衣衫破爛的朝鮮勞工身上，慢慢的說：「工事修建完畢之後就給這些勞工吃幾頓好的。發件像樣的衣服，然後給他們武器，把他們打散編入各個中隊，把他們放到最危險的位置去！」

吉田謙一皺起眉頭：「沒必要吧？大隊長，有我們大隊就足以頂住八路軍的進攻了，把這幫朝鮮人塞進來，是不是有點多餘？」

黑田峻很嚴肅的說：「八路軍對平度志在必得，他們不動則已，一動必將雷霆萬鈞，攻勢之凌厲，很可能會超乎我們的想象……我也不知道他們將採取何種戰術，投入多少兵力，總之儘可能多的儲備一些兵力不會有錯的。這些朝鮮人當然沒有我們的士兵那麼英勇善戰，但是發給他們步槍子彈，讓他們躲在工事里朝八路軍士兵開槍，他們還是勝任愉快的……既能給八路軍造成大量傷亡又可以大量消耗八路軍的彈藥和體力，何樂而不為呢？」

吉田謙一說：「我還是覺得……」

黑田峻打斷：「是不是覺得我把八路軍想的太厲害了？」

吉田謙一說：「是的，大隊長個下看你的安排，不像是在跟八路軍打仗，倒像是迎接蘇聯近衛集團軍的進攻，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黑田峻說：「也許是我高估對手了，但是高估對手總比輕視對手要好一些，不是嗎？」

吉田謙一說：「這不是日本軍人的作風！」

黑田峻說：「一名合格的軍人應該有畏懼的時候，日本軍人也不例外。」

此言一出，幾個總裝備長戚戚撇嘴？打從進駐頻度以來，這位大隊長就跟發了瘋似的，馬不停蹄的驅逐平度城裡的老百姓，從朝鮮調來勞工玩命的修工事，同時組織軍官反覆進行攻防推演……壓根就不給大家有半點停下來喘氣的機會！這樣軍官們都有點不滿，區區幾個團的八路軍而已，犯得著擺出這麼誇張的架勢么？看他的部署，根本就不像是在跟一支游擊隊交戰，更像是在準備迎接蘇軍或者德軍重裝甲集群的進攻！

習慣了在中國戰場上橫衝直撞的軍官們對大隊長閣下的安排有著諸多不解甚至不屑，在他們看來，絕大多數的準備都沒有必要。八路軍的戰鬥力是提高了沒錯，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提高好幾個數量級，只要認真一點完全應付得來，犯得著把他們當成德軍或者蘇軍精銳來對待么？真是多餘！

這幫驕狂的軍官很快就會發現，有這麼一個謹慎過頭的大隊長是一件何等幸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