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堅壁清野
轟！
一發炮彈落在指揮部附近，彈片密密麻麻的飛濺而來，其中一塊穿過窗戶，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田中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一隻青花瓷，將它打得粉碎。
顧不上心疼了，田中疆一個箭步竄到窗前，透過窗口往外看，只見迫擊炮彈接連落下，圍著指揮部炸開團團火光，彈片飛舞間，慘叫聲撕心裂肺。正如他所料，在滅掉他最後一支預備隊之後，八路軍馬上發動了最猛烈的進攻，炮彈都要砸進他的指揮部來了。透過雨幕，他依稀看到閃爍的膛焰，聽槍聲應該是衝鋒槍，那是波波沙衝鋒槍在開火。此外他還看到了一發無後坐力炮炮彈拖著火光在空中呼嘯而過。這一切跡象都表明，八路軍離他的指揮部已經不遠了。
援軍呢？他的援軍呢？
田中疆瞪著漆黑的夜空，無語凝噎。
他帶著區區300名士兵，在上八路護軍的猛攻之下苦苦堅持了整整一天，擊退了八路軍十七次進攻，可以說，換做任何一名佐級軍官，放到他這個位置也不可能做的比他更好了。如果能活下來，戰後論功評賞，他肯定能得到一枚勳章還有晉陞的。但是現在，這些以前對他有著極大吸引力的東西他通通都不感興趣了，他只想看到援軍的身影！
可是他望眼欲穿的援軍到底在哪？
那麼……田中疆少佐望眼欲穿的援軍到底在哪？
他渴望的援軍有兩路，一路是從黃縣那邊開過來的，有清水一次中左親自率領的400名關東軍老兵，這支援軍兵力並不多，但戰鬥力很強悍，而且跟葉縣有著唇亡齒寒的關係，是田中疆少佐最為渴望的一支援軍了。另一隻則是從昌邑那邊開過來的，這一路就有2000來人，實力雄厚，如果再給他們一些的空中支援和炮兵火力加強，要擊潰支那軍一個雜牌軍都不成問題。但是這路大軍的表現著實讓他失望，從昌邑到掖縣不過百里之遙，全速行軍的話頂多一天就能趕到，可是這路大軍直到現在還在半路上磨著……哦，在電報里，他們是這樣子解釋的：那群的民兵都瘋了，把地雷埋的滿地都是，他們每走一段路就會碰上地雷，被炸死炸傷一堆人，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只能放慢速度，一邊排雷一邊前進……
對於這樣的解釋，田中疆少佐只能是勃然大怒了。在他看來這都是搪塞，一幫民兵怎麼可能擋得住2000大軍，開玩笑嗎？那幫混蛋擺明就是不想救他，所以故意在路上磨蹭的，等著他完蛋了好撤回倡議去繼續享福！
果然還是關東軍靠得住啊……華北駐屯軍這幫廢物根本就指望不上！
只是清水一次中佐已經有好幾個小時沒有跟他聯繫了，他到底到哪了？
望眼欲穿的少佐做夢都沒想到，那400名他翹首以待的關東軍老兵已經被送回了東洋老家，而被他誤會為膽小怕事、見死不救的第六旅團第23步兵大隊也將大難臨頭，到死他都別想見到他們兩路援軍中的任何一路。
事實上，第23步兵大隊行動還是蠻迅速的，雖然一路上八路軍的民兵在不停的騷擾，挖路埋雷打冷槍，甚至伏擊他們的尖兵，但這些都沒有辦法阻止第23步兵大隊的推進，到天黑的時候他們已經抵達新河鎮，前鋒部隊越過澤河，距離葉縣只有六十里了。但此時第23步兵大隊和偽軍都已經筋疲力盡，不得不停下來安營紮寨，準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繼續趕路。田中疆那傢伙再怎麼無能，有300多精銳關東軍老兵在，堅守夜線一天一夜應該不成問題吧？明天他們再加快速度就是了。
疲憊的日偽軍就這樣在膠萊河和澤河之間的一塊三角形地帶，建立了簡陋的防線，然後駐紮了下來，準備熬過這個寒冷的潮濕的夜晚。
這個夜晚並不好過。八路軍做的很絕，在得知昌邑的敵軍出動之後，他們一邊派遣民兵不停的埋雷打冷槍遲滯日軍的推進速度，一邊以驚人的速度動員沿途的老百姓遷離，以避免他們受到傷害。這兩件事他們都做得很出色，民兵那沒完沒了的襲擾讓日軍精疲力盡，推進的速度向蝸牛看齊，而動員老百姓撤離到政工幹部沒費多大的勁就清空了一個個的村鎮，日軍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看不到。不僅如此，他們還帶走了沿途村鎮的一切能吃的東西，順便在每一幢房屋裡都設置了詭雷，不怕死你就住進來吧！接連有好幾個試圖進入老百姓的屋子避雨的士兵被炸的血肉模糊之後，日軍徹底死了強佔老百姓的房屋避雨的心思。可悲催的是他們沒有帶帳篷，不能進屋裡避雨，就意味著他們只能淋雨過夜了，於是2000多日偽軍一個個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在那一陣又一陣的冷雨中瑟瑟發抖。
奧鞏磯大佐是幸運的，身為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他自然可以得到一些優待，工兵們冒險偽他排除了一幢青磚瓦房裡的詭雷，他和整個大隊部的指揮官得以進入屋裡避雨，用不著跟那些大頭兵一起一身泥漿的蹲在屋檐下看著冷雨嘩啦啦的落下，抱著胳膊瑟瑟發抖。事實上，有資格蹲在屋檐下看雨的人都是少數，至少偽軍就沒有這個資格，他們老老實實待在野外淋雨吧。
勤務兵用隨身攜帶的、早就凍得跟個冰坨坨一樣的飯糰煮了一鍋粥，整個大隊部的軍官每人一大碗，然後再加上一點鹹肉和一小碟切成絲的蘿蔔乾，就算是一頓晚飯了。這樣的食物無疑是很簡陋的，但是這幫軍官一個個狼吞虎咽，唏哩呼嚕吃得頭都不帶抬。沒辦法，八路軍做的太絕了，不光把老百姓全部遷走，還把所有糧食都給藏了起來，讓他們根本就找不到吃的，能吃到這樣的晚餐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偽軍旅長索正清也是幸運兒之中的一個。他也是一個鐵杆漢奸，對日本人可謂忠心耿耿，也正因為這樣，他才很榮幸的獲得了跟他那幫心腹一起進入這幢青磚瓦房過夜，不必跟大頭兵們一起淋雨的資格。現在他和他的心腹們同樣是一人一碗粥，拿著一條小小的鹹魚，呼嚕呼嚕的猛喝，那動靜，不小心還以為進了養豬場。
索正清對這樣的伙食很不滿意，他堂堂旅長，在昌邑稱霸一方，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這碗里裝的東西是什麼玩意啊？那是叫花子吃的！可嫌棄歸嫌棄，他動作一點都不慢，三兩下就把一碗熱騰騰的稀粥給喝了個一乾二淨，然後又去盛，卻發現鍋已經比狗舔過還要乾淨了。
旅長大人沮喪的放下碗，低聲咒罵著：「該死的土八路，該死的泥腿子！全都造反了是吧，居然敢給我們埋雷挖坑，還打我們的冷槍？可千萬別讓我逮到他們，不然的話非把他們一個個都抓起來點天燈不可！」
奧恐礬笑了笑，說：「索君，淡定點，這不正是八路軍慣用的把戲嗎？我們都習慣了。」
索正清沒有說話，只是在暗地裡嘀咕著：「習慣了？真要是習慣了，你們就不會再接連踩到詭雷之後暴跳如雷，咆哮著要把平度地區的中國人屠個一乾二淨了！」仔細想想，今天小鬼子的表現還真的不厚道，踩到地雷之後居然讓他的人走在最前面幫他們擋雷，這讓索正清很不滿。但他也沒有辦法，誰讓他是日本人的狗呢，是條狗就得幫主人咬人，不然日本人養著他幹嘛？
他有些苦惱的說：「大佐閣下，你得想想辦法，明天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幫泥腿子都瘋了，不停的在我們前面埋雷挖坑打冷槍，如果不能想辦法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指不定明天他們還要鬧出什麼動靜來！」
奧鞏磯不恥下問：「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一直都想不出什麼辦法來，不知道索君你有什麼對策？」
索正清眼珠子一轉，說：「要不明天我們想辦法抓一些老百姓，讓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就算有地雷也是他們先踩上！八路軍不是繼續是人民子弟兵嗎？有這麼多老百姓擋著，我就不信他們還敢繼續埋雷！」
奧鞏磯翻了個白眼。這個二百五，真以為就他有腦子是吧？這法子他早就想到了，可是該死的八路早就將方圓幾十里內的老百姓全部遷走，他派出尖兵去搜索，連根人毛都沒發現！今天如此，明天的情況恐怕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估計到抵達掖縣之前，他們能見到的中國人恐怕就只有那些沒完沒了的在前面挖地雷、蹲坑、打冷槍的民兵了。
他不喜歡這幫傢伙，一點都不喜歡。
「明天我們得加快速度。」他說。
索正清眼珠子都凸了出來：「加快速度？八路在前面瘋狂的埋地雷，我們還要加快速度？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