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崩潰

正所謂：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在這六界之中，我最不願辜負和傷害的，就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幽若。眼看她痛哭流涕，眼看她傷心欲絕，我卻無能為力，不禁痛恨起自己來。

恍恍惚惚之間，猛然聽到一陣喝斥：「大膽逆天！誰讓你站起來的？還不跪下！」這次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換成了幽昬。

我不屑一顧，微微抬起頭，看向魔尊，然而，魔尊什麼話也不說，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惱怒，也不是寬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大膽逆天！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我好歹也是魔界大太子，你竟敢不屑一顧！你竟敢對我如此不敬！你對我不敬，就是對父王不敬……」

幽窅抓住機會，立即接過話題，冷嘲熱諷道：「逆天算個什麼東西！他還有什麼臉叫咱父王做父王啊！他既不是父王的兒子，也不是父王的女婿，甚至連魔都不是……」

最後一句話正中要害，果然，魔尊聽了也微微蹙起眉頭。我心裡一沉，頓覺此生了無生趣，我所鍾愛的女子並不愛我，愛我的女子又非我心之所系；我身上流淌著神族的熱血，但我從小卻生活在魔族的熱土之上，如今神魔勢不兩立，我的身份也變得異常尷尬了。

我暗暗嘆息，只能改口道：「魔尊……」

這時，魔尊卻揮了揮手，阻止我繼續說下去。才一會兒功夫，他便恢復了以往慈祥的模樣，溫和地說道：「天兒，跟為父去一個地方吧！」

幽昬和幽窅兩兄弟急了，異口同聲道：「父王——」

魔尊呵斥道：「你們都不要再說了！為父和天兒有要事商量，你們且先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那兄弟倆恨恨地剜了我一眼，用力甩了甩袖子，一前一後大步離開御陽宮。反觀魔后，她倒是很沉得住氣，自己的兒子被我欺負到如此地步，面上卻毫無波瀾，只是順從地向魔尊欠了欠身，便走了。

很快，整個大殿就只剩下我和魔尊了，我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一下，便不慌不忙地說道：「父……魔尊，關於那些傳言，臣可以向您解釋……」

「不必了！」魔尊看著我，淡淡地笑道，「天兒，你是為父一手帶大的，為父若是信不過你，還能相信誰呢？」

「父王……」我一時激動，竟有些哽咽了，努力平復了一下，才恢復正常，「我原本以為您會責怪我，甚至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沒想到，您還肯認我這個兒子……」

魔尊哈哈笑道：「傻孩子，天帝老兒欲離間你我父子，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為父可不是昏庸之輩，豈會上了他的當！」

我連連點頭：「父王說的是，原是孩兒想多了！」

突然，魔尊換了一副嚴肅的口吻：「天兒，你對不起幽若，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為父定要公事公辦，因此，我果斷撤了你的職，還把你的手下派去戍守邊界了，你可會怪我？」

我搖了搖頭，誠懇地說道：「父王做得對，原是孩兒不對！」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我們出發吧！」說著，魔尊像小時候那樣執起我的手，拉著我向外走去。

我乖巧地跟隨他，輕聲問道：「父王，孩兒想問一句，我們去哪兒？」

魔尊道：「去蓬萊！我要帶你去見一個小孩子！」

我又問道：「小孩子？什麼小孩子？」

魔尊道：「其實這個小孩子，和你的身世有關，可以說，他是你的替身；也可以說，他在代你受罪。唉，可憐的孩子，簡直是受盡了六界中最大的委屈！」

我聽得一頭霧水，但見魔尊並不打算詳細說明，也就不再追問了。我們來到蓬萊一處僻靜的山洞，洞主是個小老頭，叫秘境仙人，那賊眉鼠眼的樣子毫無仙家氣質，且魔尊說什麼是什麼，讓我很是納悶：這仙界不是已經歸附神界了嗎？為何魔尊不僅可以自由出入仙家地界，還可以指使這秘境仙人呢？

魔尊接過小老頭遞上的鑰匙，帶著我向洞底走去，邊走邊道：「天兒，你一定很納悶吧，這仙界中人為何會聽命於為父呢？其實，他們不是聽命於為父，只是有利可圖罷了；他們一面奉天帝旨意看守秘境，一面利用這個秘密向為父討要好處，可謂是神魔兩界通吃啊！」

我的關注點卻在別處：「這秘境里，究竟有何秘密呢？」

魔尊突然不說話了，徑直走到底，來到一個大冰球前，指著它道：「你看到了嗎？裡面有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他從小就被封印在此，無法長大。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往裡面看了看，那是一個五官都還沒有長開的嬰兒，誰知道他是誰呢？於是一臉疑惑地搖了搖頭，心想，魔尊為何要這般故弄玄虛呢？他明明知道，我以前從未來過蓬萊，這是我第一次走進秘境，第一次知道裡面有個嬰兒，他到底想幹什麼？

魔尊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他，就是清風上仙和採薇仙子的親生兒子，他才是真正的瑾瑜！」

我驚了：「父王，你說什麼？」

魔尊重複道：「他才是真正的瑾瑜！」

我有點茫然，有點不知所措，腦袋頓時一片空白，許久才支支吾吾道：「他……他怎麼會是……如果他……如果他才是真正的瑾瑜，那麼我……那麼我又是誰呢？」

如此震驚的真相就在眼前，魔尊卻不慌不忙地說道：「唉！如果不是天帝老兒想要利用你，我是永遠都不會告訴你這個真相的。天兒，你先不要著急，耐心地聽為父講個故事吧。」

呵呵，講故事，又講故事！怎麼那麼多故事啊！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一個又一個故事的後面，是一個又一個謊言，到底有完沒完啊？老實說，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都快要分不清楚了！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我對魔尊的敬愛，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了，於是淡漠地問道：「什麼故事？你倒是說啊！」

魔尊愣了一愣，並未在意，繼續說道：「兩千多年以前，天帝和天後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當時烏雲滾滾，天地變色，天界上空出現『殺父娶母』四個大字，據說這是天命之言，說那嬰兒乃是不祥之子……」

彷彿被晴天霹靂擊中了一般，我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父王……您的意思是……您的意思是……我就是那個嬰兒……我就是……就是天帝和天後的第一個孩子……」

魔尊扭過頭去，不敢正視我，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證實我就是那個孩子。

我連連搖頭，尖聲否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越是慌亂，越要鎮定，我在心裡不斷地提醒自己，努力平復心情之後，終於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我曾經是天之驕子，卻被命運無情地拋棄了，最後淪為魔尊利用的工具；如今，天帝也利用我，而魔尊為了對付天帝，終於把一直隱瞞的真相說了出來……

此時此刻，我真是越想越崩潰了！枉我常常以「堂堂戰魔殿下」為豪，以為自己不受寵愛、沒有什麼可以依仗，因此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來的，便可以隨心所欲、任意支配自己的生活……原來我錯了，我全錯了，從出生到現在，我一直都活在他們的操縱和利用之下，我從未擁有過真正的名字以及真正的自己！

「天兒，你怎麼……」

「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不管不顧，歇斯底里地吼道。

「天兒，你這是在怨恨為父嗎？」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竟然……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我大聲狂笑，笑魔尊，更笑自己。過了一會兒，我停止狂笑，厲聲質問，「你到底有什麼資格做我的父親，魔尊陛下？」

魔尊卻鎮定地說道：「天兒，你現在太激動了，為父不怪你。等你冷靜下來，為父再好好跟你談談！」說完，他便獨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