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般配

我越發覺得，和無雙在一起，需要時刻保持警惕，因為她個性歡脫，喜歡製造花樣百出的驚喜，時不時就會讓人心驚膽戰。

這不，她一改常態，溫柔地拍了拍我的後背，然後溫柔地說道：「阿奴姑娘對你那麼重要，或許你可以寫一篇祭文惦念她……」

我咽了咽口水，將接下來要說的話，迅速地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才開口說道：「可是，我對她知之甚少，該怎麼寫呢？」

「知、之、甚、少？」她使勁推開我，一字一句地反問著，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雙兒……」我有點無語了，心想，難道世間的女子，都是這般斤斤計較嗎？如果真要計較的話，還得加上蓮花和幽若，豈不是自尋煩惱嗎？

「算了，算了，你是世家公子，要長相有長相，而且文武雙全，喜歡你的姑娘，指不定排了幾條街呢！」她突然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與我如此不同，我若真要計較的話，豈不是自尋煩惱嗎？」

我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小丫頭今日是怎麼了？為何會說出這種話來呢？

她聳了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小天哥，你還記得嗎？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小時候在夢裡見過神仙，我以為那是夢，其實是真的。那位神仙大叔說，我曾經是他的徒弟，所以我曾經應該也是一位神仙，但是虎子哥和柱子哥他們都不相信。」

「我相信！」說完，我便有些後悔，有些事情，我希望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然而，發生過的事情，瞞得了一時，怎麼可能瞞得了一世呢？我感覺她好像知道些什麼，便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要問我？或者說，你心裡有想知道的事情嗎？雙兒，只要你問，我便如實回答！」

「你是神仙，對嗎？」

「對，我原是天帝長子，後來被魔尊收養，所以，我既是神仙，也是魔王。」

我以為她會恐懼，至少會驚訝，萬萬沒想到，她竟然……竟然……如此之淡定！

「我以前……或者說，我的前世，她也是天上的神仙，而且是你的意中人，對嗎？」她繼續問道。

「對，她是天界的蓮花仙子，原是顏墨上神唯一的徒弟，後來……她一心想要嫁給當時的戰魔殿下，也就是我，最後引發了一場血案。我……我失手將她打死了……」

我雖承諾會如實相告，卻還是忍不住抹去了戰神的影子。畢竟，在感情的世界里，第三者是不配擁有姓名的。說到底，我還是不夠自信，害怕會因此失去她，所以不敢冒這個險。

「我是天界的蓮花仙子，你是魔界的戰魔殿下，立場完全對立的我們，卻變成了一對情侶，嗯，還真是般配！」

我愣住了：「雙兒，你真心覺得，我們倆很般配嗎？」

「那當然啦！不管是我的前世，還是我的今生，你自始至終只鍾情於我一個，而我前世今生都愛上了你，如果這都不是般配，那還有什麼可以稱之為般配呢？」

我很感動，眼眶都濕潤了，她真的是最好的雙兒，也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得不告訴她：「其實，我是不祥之人，哦，不對，應該是不祥之龍。我的真身是一隻黑龍，一隻極其醜陋的黑龍，據說，我命中注定會殺父娶母，因而被天帝厭棄，將我囚於蓬萊秘境，之後被魔尊救出、利用，引發了之後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這個故事實在太長了，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只能長話短說，將大概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然而，無雙的關注點卻不在於此，竟在於——

「我可以看看你的真身嗎？」

「啊？」我感到很意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可是，我的真身黑不溜秋，確實很醜陋，我怕會嚇到你！」

「我不怕！我就要看！」她氣鼓鼓地嘟著嘴巴，看起來有些蠻狠卻又不失可愛，讓人無法拒絕。不過，更讓人無法拒絕的，是她看似生氣、實則暖心的話，「如果連你的真身都沒有見過，我怎麼能算是你的未婚妻呢？如果連你的真身都感到害怕，我以後還怎麼跟你長相廝守啊？」

我不再猶豫，拉起她的手，帶她來到一個偏僻的山洞裡，低聲說道：「在下逆天，借貴寶地一用，請眾妖魔暫且離開！」

緊接著，「呼啦呼啦」一陣響動，飛禽走獸便四散而去了。無雙嚇得輕叫一聲，抱著我的手臂不願放手。

我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安慰她：「我在，別怕！雙兒，你先放開我，我要變身了！」

她放開我的手臂，慢慢地站在一旁，看上去很緊張，卻努力裝作不害怕的樣子。當她看到我變身成一隻黑龍時，眼裡明顯閃過一絲驚恐，雖然只有那麼一瞬，卻讓我感覺有點受傷。

「我一定很醜陋、很可怕吧？」

「不，你不醜陋，也不可怕。相反，你看起來很可愛！」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什麼是美，什麼是丑，什麼是可怕，什麼是可愛，所以，你用不著騙我……」

「我是認真的！你看，你這麼龐大，黑黝黝的，看起來很粗魯，但是，你有一顆溫柔的心，這種反差本身就很可愛啊！」

天啦，這真是一個會說話的姑娘！我的心又一次被擊中了，忍不住以龐大的身軀環繞她、擁抱她、親吻她。

過了許久，我們離開山洞，一路上手拉著手，大大方方地走在村裡，熱情地問候遇到的每一個人，他們也不覺得奇怪，個個都以為我們好事將近，紛紛向我們祝賀。

「啊！我突然想起來了！」無雙拍了拍手，興奮地說道，「阿奴是個姑娘家，我們可以用一種花來比喻她，比如說，芙蓉啊，牡丹啊，芍藥啊，諸如此類……」

我內心直呼「救命」，希望她放我一馬，但又不敢說實話，只好小心翼翼地說道：「她很安靜，總是默默付出，我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花來比喻她……」

「我覺得吧，她更像葵花，雖然沒有芙蓉那麼嬌艷，也沒有牡丹那麼高貴，但她忠心耿耿，真誠炙熱，愛得坦坦蕩蕩，愛得不離不棄，總之，她就像葵花，有著屬於自己的獨特魅力。且葵花代表追逐陽光，而你就是她的太陽！」

也許是我疑心太重了，總覺得她話里有什麼陷阱，為了杜絕不必要的誤會，我急忙拉開她，扶住她的雙臂，誠懇地向她表示忠心：「雙兒，你應該明白，我心悅你，任他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飲！」

「好啦，我明白，你不用那麼緊張！」她露出孩子般純真的笑容，「對了，你想好寫什麼了嗎？

我摸了摸後腦勺：「那就《祭葵花》吧！」

無雙很不滿意：「虧你還是教書先生呢！換一個！」

我努力地想了一下：「那就《葵花女兒誄》吧！」

無雙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可以！」

於是，我花了半天時間，寫了一篇悼文，叫做《葵花女兒誄》，以此悼念阿奴。晚飯後，無雙陪我來到荒郊野嶺，我們一起焚燒紙錢，念誦悼文，徹底告別阿奴。

末了，無雙對著遠方喊道：「阿奴姑娘，謝謝對小天哥的照顧，從今以後，我會代替你好好照顧他的！」

不一會兒，遠方傳來一個回聲：「……好好照顧他的！」

我抓過無雙的手，與她相視一笑，兩隻手便緊緊相扣著，恍若攜手到老一般。此刻氛圍如此美好，但我的內心並不平靜，我感覺遠處有一雙眼睛正盯著我們，而這個不速之客偏偏來自魔界。

天很快就黑了，我先送無雙回家，囑咐她好好待在家裡，而後獨自來到小山坡上，發現那個不速之客竟是幽若。

「幽若，怎麼是你？」

「三哥，對不起，我沒能保全阿奴……」

原來，阿奴出事的時候，她本可以出手相救，但她當時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她很生氣，一方面氣阿奴是魔后的手下，另一方面氣阿奴愛上了她愛的人。只是她沒有想到，阿奴竟然在地牢里自殺了，完全不給她相救的機會。

「這不怪你，真的，阿奴託夢給我，說你已經儘力了……」

「我一直以為，世間再無任何人，比我更喜歡你、更適合你，但是我錯了，比起阿奴來，我實在太自私了……你和她真般配，祝你們幸福！」

「幽若，謝謝你，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三哥，再見！」這一次，幽若真正放下了執念，瀟洒轉身，大步離開，很快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