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日上三竿,付桓旌終於蘇醒了過來,他的臂膀傷口處,已無大礙。

靜心酒坊的暗侍浮屠,為愛徒付桓旌連忙端來了療傷的藥酒,勸其快些趁熱飲服。

「臭小子,這方寸山之外的人界,你非去不可嗎?」暗侍浮屠倚靠在窗口,抽了一口旱煙,對床榻之上的愛徒付桓旌,隨口一問道。

「師傅,徒兒此次的人界修行,確實非去不可!被久困於這方寸山的方寸之中,徒兒渾身著實太過煎熬難受。因此,徒兒已決心不再畫地為牢,去往那人界渡劫破難,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為境界。」飲下藥酒的付桓旌解釋道。

「臭小子,你已本命瓷碎,長生橋斷,姻緣線歿。試問你又能憑藉什麼,到那人界去呢?」暗侍浮屠攤開雙手笑問道。

「師傅,徒兒有那天機石,又怎麼不能到人界中去呢!」付桓旌摸索著自己腰間的無塵袋,上下翻找著天機石說道。

「臭小子,莫要再白費力氣,翻找你的那個無塵袋啦!這天機石,為師就先替你保管著了。待有朝一日,你準備好了,為師自然會將其歸還與你的。」暗侍浮屠拍打著自己腰間的無塵袋笑道。

「師傅,徒兒真的已經準備好了。有了那本人界志物大典的引導,徒兒的此次人界修行,定然會逢凶化吉的。」付桓旌指著眼前,圓桌上的那本厚重大典說道。

「歸!」

只見那窗邊的枯瘦老者,右手中指對著圓桌上的那本書籍輕輕一揮。那本厚重大典,便應聲消失不見,歸還到了它的原先存放書架處。

「臭小子,告訴為師!現在的你,又能依靠什麼,來引導你在人界逢凶化吉呢?」暗侍浮屠笑問道。

「師傅,您不用對徒兒,這般趕盡殺絕吧!」付桓旌一臉委屈巴巴的說道。

「趕盡殺絕?臭小子,你可別忘啦!昨晚要不是為師,將你從那神獸貔貅的利爪下,及時救了出來。你個臭小子,如今可就正在,那幽冥鬼都的孟婆面前喝著湯水嘍!」暗侍浮屠略感氣惱道。

「師傅,徒兒知錯啦!可是您也看到了,這幻界處處不公,徒兒實在難以有機會,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為啊!」付桓旌連忙赤腳走下床,替那窗邊的枯瘦老者,捏揉著肩膀嬉皮笑臉道。

「不公?臭小子,為師並未看到,這幻界各處,有任何的不公啊!倒是近來不巧,看到有一個混小子,偷竊了人家慕容巒婕的聚魂寶珠。你猜猜看,那個混小子到底是誰呢?」暗侍浮屠直勾勾的盯看著付桓旌問道。

「哎呀!師傅,您老人家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呢?」付桓旌趕忙搜尋自己的無塵袋,發現那聚魂寶珠竟不見了蹤影,對那枯瘦老者抱怨道。

「孽徒,跪下!」暗侍浮屠突然惱火萬分,用手中的長嘴煙斗,將付桓旌打跪在地怒吼道。

「啊!疼,師傅,怎麼啦?您何故發如此大的火呢?」手捂腿部傷處的付桓旌,對那位枯瘦老者疑惑不解的問道。

「不問而取,是為竊。臭小子,為師這十年來,就教會了你這些下賤勾當嗎?」暗侍浮屠取下自己背上,那柄驚鴻神劍的劍鞘,用力抽打著地上的付桓旌,大聲的責問道。

「師傅,徒兒不曾有錯!對付那個惡人之女,徒兒本就應該比他還要惡!」付桓旌嘴角流著血跡,仍然不知悔改的說道。

「臭小子,私自偷竊他人財物,你還倒有理啦!我讓你不知悔改,看為師我今天不抽打死你!」暗侍浮屠更加用力的抽打著,地上的付桓旌叫喊道。

「師傅,您今天抽打死徒兒算了。反正徒兒孤身一人,無人會對我疼惜憐愛。被您抽打死了,倒還好了。那樣的話,徒兒我每日就不用再去忍受,這些痛苦折磨啦!」付桓旌跪趴在地上,吐血哭喊道。

「想死?臭小子,為師才不會讓你去死呢!你父母的血海深仇,還等著你小子,去幫他們血債血償呢!」暗侍浮屠停下了抽打,惡狠狠的說道。

「師傅,父親生前曾私下告知徒兒,說您藏有一套無上的劍法,可與那惡人慕容博比肩。可是您老人家,為何就死活不願傳授與徒兒呢?若是您覺得徒兒資質愚鈍,配不上去學那高深劍法,倒不如一劍結果了徒兒的小命。」付桓旌以死相逼道。

「臭小子,那套驚鴻劍法,戾氣太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為師傳授於你,你僥倖贏了那惡人慕容博,可又能怎麼樣呢?他是敗了,可他那是懼,是怕,並不是服。為師要你贏他,贏得他心悅誠服。」暗侍浮屠扶起愛徒解釋道。

「師傅,您要徒兒如何去做呢?」付桓旌擦拭掉嘴角血漬問道。

「臭小子,你一定要理解,為師的一片良苦用心啊!現在的你,涉世未深,修行的根基還不沉穩。如若為師擅自,放任你去人界修行。初到人界的你,定然會揮最重的拳,出最快的劍,飲最烈的酒。你說,為師說的對嗎?」暗侍浮屠飲了口養劍壺中的仙人釀問道。

「師傅所言,字字珠璣!不過,還請您告知徒兒,該如何去做呢?」付桓旌問道。

「臭小子,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總是說,自己被久困於,這方寸山的方寸之中。天天叫嚷著,不再畫地為牢。可是要為師我說嘛!這困於方寸山的方寸之中,有困於這方寸之中的好處。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窺一斑,而知全豹。你個臭小子,能把這方寸山的事理,都擺弄清楚了,也有助於你打牢修行的根基。」暗侍浮屠繼續飲酒道。

「師傅,徒兒不知這不再畫地為牢,又有何優點呢?」付桓旌問道。

「臭小子,這不再畫地為牢,自然也有它不再畫地為牢的優點。你若有一天,走出了這幻界,去往那人界九洲大地,當然有利於你見多識廣。想那遮天的鯤鵬,雖難顧全身周全,但是扶搖直上九萬里,氣吞山河。不過,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你這個臭小子,目前還是應該多多立樁練拳,修心御劍。先把這些修行,所必須的根基,打牢才是。」暗侍浮屠醉酒道。

「師傅,這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徒兒不知,作何解釋啊?」付桓旌攙扶著醉酒的枯瘦老者問道。

「合抱的大樹,生長於細小的萌芽;九層的高台,築起於每一堆泥土;千里的遠行,自古是從你付桓旌,腳下的第一步,開始走出來的。」八卦門的門主宇文豹,手握一個空空如也的酒壺,緩步走進房門念說道。

「宇文門主,麻煩你告訴我的這個笨徒兒,為何那天道酬勤,卻不曾酬快。我這就去,為你盛舀來一壺,上好的仙人釀。」暗侍浮屠接過,門主宇文豹遞與他的那個空酒壺,立馬醒酒道。

「快!六長老,您請這邊坐!」付桓旌連忙為門主宇文豹,搬過來一把棗木凳椅說道。

「小夥子,還挺有眼力見!沒白瞎你師傅,這十年來的苦心栽培。古語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的師傅,就是想要你做一個簡單的人,踏實而務實,不沉溺幻想,不庸人自擾。然後,懂得那平凡二字的深意,就是不爭不搶,不嫉不妒,不羨不怨,不傲不卑,善待自己,也善待他人。」門主宇文豹坐下,對站立一旁的付桓旌說道。

「願你此生無波瀾,敬我餘生不悲歡。」暗侍浮屠,手握兩杯美酒,遞與門主宇文豹一杯說道。

二位摯友,把酒言歡,互訴衷腸。

「師傅,徒兒不知該從哪些,點滴小事做起呢?」一旁的付桓旌問道。

「臭小子,你就先整理出一本幻界志物大典吧!你師傅我筆紙管夠,絕對不會嫌棄你的字跡醜陋。反正我們師徒二人,時間多的是。久而久之,為師相信,你的字跡會工整好看的。」暗侍浮屠開懷暢飲道。

聽聞此言后,付桓旌作別二人,到幻界各處搜集資料,用以書寫幻界志物大典。

酒桌上的二人,杯盞交錯,不醉不歸。

「靜心坊主,聽聞你的驚鴻劍法,可比肩我們幻界最強的大長老慕容博。不知在下,是否有緣一見呢?」門外偷聽多時的六長老軒轅朗瑟,疾步進門,坐在二人一旁,對暗侍浮屠飲酒問道。

「此乃天機,無可奉告!」枯瘦老者裝作醉酒,答非所問道。

「六長老,你這個井底之蛙,只知道坐井觀天。縱使讓你見識到了,浮屠兄的那套卓絕劍法,又當如何?還能被你偷學了去不成?」門主宇文豹醉酒大笑道。

「宇文門主,只怕我們二人,都被他這對喜好弄虛作假的師徒,哄騙玩弄其中。其實他暗侍浮屠,根本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罷了。」六長老軒轅朗瑟右手用力一拍酒桌,將那枯瘦老者震飛到數丈遠處說道。

「六長老,你想要幹什麼?這靜心酒坊,還輪不到你來撒野!」門主宇文豹趕忙前去攙扶吐血的枯瘦老者,對六長老軒轅朗瑟怒吼道。

「果然廢人一個,告辭!」六長老軒轅朗瑟,右手輕輕揮動了一下手中竹扇,便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說道。

「浮屠兄,無礙否?」門主宇文豹攙扶起重傷的枯瘦老者,坐到床榻邊沿,對其問道。

「無礙!無礙!多謝宇文兄,剛才出手相救。」枯瘦老者擦拭掉嘴角血漬說道。

眼見二人都有了些許醉意,以防不妙之事的發生,二人便互相作別離去了。

「想當年,我暗侍浮屠,在那人界。四十歲整,便劍開天門,再入陸地神仙。難道也要在,你們二位的面前,顯擺炫耀嘛!」躺卧在床榻之上的暗侍浮屠,喃喃自語道。

翌日,門主宇文豹隨身攜帶了,一些療治內傷的丹藥,孤身一人來到那靜心酒坊的大門口。

「浮屠兄,這些療傷丹藥,是在下的一點心意,還望你務必收下!再有就是,回想起昨日,你與愛徒的那番促膝長談。在下發覺,你竟比那驪珠洞天的陳平安,還要會說講道理許多。實在是令在下敬佩不已,替自己感到汗顏啊!」門主宇文豹進入酒坊內,將腰間療傷丹藥,遞與那位枯瘦老者說道。

「不!宇文兄,過譽啦!這療傷的丹藥,為兄不好假意推辭,便暫且收下啦!只不過宇文兄剛才提及的那位驪珠洞天陳平安,可是我們說講道理這一行當里的公認祖師爺,為兄頂多算是他一個不記名的小小弟子罷了。」暗侍浮屠伸出一隻自己的枯瘦右手小拇指,又覺察到似乎有所不妥,便將自己枯瘦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抵在了小拇指的指甲里處謙虛笑道。

「浮屠兄,難道你是在跟在下,死抬杠嗎?」揭去面具的六長老軒轅朗瑟,右手用力攥緊那枯瘦老者的骨架右手,惡狠狠的問道。

「六長老,怎麼會呢!在下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那些誤人子弟的下賤勾當,在下可不會像某些人那般,肆無忌憚的干作著。」暗侍浮屠雲淡風輕的說道。

話音剛落,只見那枯瘦老者眉心一皺,劍靈出體,便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六長老軒轅朗瑟,震飛百米遠,倒地不起。

不消月余,付桓旌的字跡,果然工整些許,能夠入那枯瘦老者的法眼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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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張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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