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廣場的白鴿

()42廣場的白鴿

火舌將白色的屋頂舔地焦黑。空曠的大廳里警鈴不斷。

一襲白色身影站在巨大火團面前，明亮的顏色幾乎可以把那單薄的白吞噬殆盡。

那人就安靜地看著火焰燃燒，燃燒……

裡面發出噼噼啪啪聲響，混著古怪的別的什麼。女子姣好的面孔被火光照亮，美麗的面孔上此時帶著空洞的笑容。

然後，身後的門打開，一群穿著白色制服的人走進來將她包圍在中間。

「洋子小姐~」

為首的銀髮男子同樣也穿著跟其他人相同的制服，卻舉手投足間留露出與他人不同的優雅與從容，此時他走進去，站在女子面前，眼角彎起，不遠處的熾熱並沒有波及這裡，男子的面孔卻被照得通紅。

「洋子小姐，我想要個解釋。」白蘭·傑索用與往常相同的愉悅語氣笑著對面前的女子說。

女子烏黑的長發此時披散在身後，她穿著潔白拖地長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由於映著火光，而顯得晶亮。她面無表情怔怔望著眼前的銀髮男子半晌，終於嘴角微微揚起，露出慣有的純真笑容。

然後她張嘴，清靈好聽的聲音從櫻色的唇中吐出。

「白蘭先生，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洋子小姐。只是，」白蘭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火團，「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白蘭先生，之前您跟麻衣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所以，不能讓你那麼做。」

「你是說Vanir的實驗嗎~？」

女子點頭。

「寧願將它燒死，也不願意為自己快要消失的族人做些什麼……嗎？」

「對不起，我的乖女兒是人類，她以後要嫁給喜歡的人，會生一大堆小孩，所以，不能把她的青春浪費在這裡。」

「洋子小姐，你這樣做，我們也很為難呢……」白蘭眼中的笑意越加詭異。

「所以……對不起……」柚木洋子笑著，決然地閉上雙眼。

******

小鎮廣場的白色鴿子成群地飛起，空氣中瀰漫著帶著潮濕氣息暖洋洋的太陽的味道。

藍發男子仰面倚坐在噴水池邊的長椅上，微微眯起眼看著湛藍色的天空。白色的襯衫襯得他白皙的皮膚近乎透明，敞開的衣領里露出好看的鎖骨和優美的脖頸。他的長發隨意披在腦後，此時隨著時而鼓起的風擺動著。他將被風吹到臉頰處的藍色髮絲撥弄到一邊，緩緩坐起身，睜眼，一雙明麗的異色雙眸漫無目的地掃視著空曠的廣場。

不遠處，大理石砌成的白色建築里傳來悠揚的鐘聲。

又是一群白鴿振翅飛起，視線里有幾秒鐘的白色凌亂的影子。等到那些白鴿飛上藍天，眼前終於空了下來，他卻看見那個站在遠處街角的熟悉身影。

女子依舊穿著他上次見過的牛仔背帶褲和花布襯衫，花哨的頭巾將黑色的長發包裹住，異於常人的東方面孔，卻有著如美玉般晶瑩剔透的白皙皮膚。

他不由得揚起嘴角。

遠處的女子好像也看見了坐在噴水泉邊的藍發男子，她大大咧咧地朝男子揮揮手，然後就奔跑起來。

原本停落在廣場上的鴿子因為女子的到來而亂了套，女子卻樂在其中似的驅趕著地上可憐的白鴿。直到她跑到藍發男子面前，笑著喘氣。

六道骸保持手搭在椅背上的姿勢沒變，嘴角的笑意加深。大概是東方人比西方人顯年輕的緣故，眼前的東方女子看起來好像比六道骸大不了多少，然而她的行為，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此時女子笑著抻出手去拽了拽六道骸頭頂支楞起來的一束藍發，六道骸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他黑著臉扒開女子的手，生氣地瞪著她。

女子咯咯笑出聲來，轉身坐在六道骸身邊：「你生氣了？」

「……」六道骸不說話，而是沉著臉不去看她。

「真可愛，你跟小孩子似的！」女子笑聲更大。

「Lina.」六道骸無奈地轉頭，一紅一藍的異色眸子望著美麗的女子。

——他們同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家族的倖存者，他是看透真實世界醜陋一面想要毀滅一切的復仇惡魔，而她是只願意躲在童話的美好中不願醒來的純真公主。

女子搖搖頭：「現在叫洋子哦~再叫錯就打屁股！」

「……」六道骸嘴角抽抽著。

兩個人這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六道骸突然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柚木洋子指著自己，笑著說：「我來白蘭先生家做客，玩完了當然就要回去嘍~晚上的飛機！」

「……真奇怪吶，白蘭竟然肯放你走？」

「白蘭先生是好人！」柚木洋子的面孔突然出現在六道骸眼前，並且是一副鄭重的表情。

「好好……」六道骸將眼前的放大的漂亮面孔推開。

「對了對了，」女子又興奮地湊過來，「白蘭先生給我買的今晚的機票！你一會兒請我吃飯？晚上送我去機場？」

六道骸不由得又抽抽嘴角。

「不去看看你女兒？」

「已經看過了哦，在白蘭先生家裡。」

「那你就放任她跟著彭格列了？」

「嗯，澤田先生是個好人，」柚木洋子點頭，「他能照顧好麻衣。」

六道骸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於是柚木洋子笑著轉頭，拍拍六道骸的頭髮：「你也是好人。我家乖女兒交給你的話，我也放心！」

「我才不管。」

「我知道上次是你照顧的麻衣。」

「哪次？」

「從白蘭先生家將她接走。」

「那不是我。」嗤笑。

「就是你！」柚木洋子伸手戳了戳六道骸的臉頰：「如果不是你，誰又能知道麻衣在白蘭先生那裡呢？嘖嘖，真不坦率。不過……很可愛哦~」

六道骸低低笑著，轉頭瞪著臉上掛著純真笑容的女子：「你很煩啊……」

「我沒法照顧她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幫我保護她。」

「……」

「拜託了，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麼。」

「……」

「嗯，」女子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謝謝你。」

「喂我還什麼都沒說。」六道骸辯解著，身邊的柚木洋子卻站起身。

面前的陽光被美麗的女子遮擋，逆光的緣故，就連那令陽光黯然失色的笑容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要走了，六條——」

「六道骸！」

女子故作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好，骸。」

「別忘了經常跟她通電話。那傢伙總愛胡思亂想，尤其是你上次沒說一句就走了，害的她以為你被人綁架。」

「我知道啦！」她轉身，再次找藍發男子揮揮手，然後就像跳躍的精靈似的躍進滿地的白色鴿子當中。

又是一陣亂套了的聲音。

等到白色鴿子飛上天，那漂亮的女子也消失不見了。

六道骸將後背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地抬頭看著天空。

「……之後發生的事……嗎？」

怔然地看著碧藍色的天際，那純粹的藍色在他眼中旋轉旋轉，直到暗淡下去，他的世界好像沉入一片虛無的黑暗當中。

直到……

直到一陣吵鬧聲在耳邊響起，他才不耐煩地睜眼，讓明亮的陽光肆無忌憚地充斥自己的視線。

綠髮少年被麻繩綁地嚴嚴實實，嘴巴用膠帶封住，此時像一隻巨大的青蟲似的在六道骸腳下扭動。

六道骸有些奇怪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眼前的銀色長發男子，眼中露出一絲戒備。

「喂！！！」

廣場的鴿子被驚得四下亂飛。

六道骸用手捂著耳朵，嘴角揚起招牌笑容：「巴利安的雨守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小子！！！我們家BOSS說了！！！這個臭小子太吵了，在沒學成手藝之前，不許放他回去！！！」

斯誇羅扯著大嗓門喊道，一邊用劍鞘戳了戳趴在地上亂扭動，卻不能說話的少年。

「為什麼是我？」六道骸有些好笑地問道。

「當然是！這傢伙自己說的！！！」

「……」六道骸無語，低頭看著面色如常，卻依舊在翻滾的少年，那雙綠色的眸子閃著十分純潔的光芒。

他感覺有些頭疼。

「憑什麼我要收你們巴利安的人？」

「喂！！！就憑——我們已經知道你的下落了！！！」

六道骸臉上的笑容消失，他沉著臉站起來。

「所以，好好看住這傢伙！！！不要讓他亂跑！！！尤其是——跑回巴利安！！！」

「……」

「不然的話，彭格列的那個毛頭小子，會帶著他那群雜碎找上門來！！！」

斯誇羅說完這些話，就轉身跳上遠處的屋頂，消失了。

六道骸額頭掛著青筋，用力扯下綠髮少年嘴上的膠布。

「師傅，又見面了。」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