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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臨夏的天也意味著喜事將至,六月,十皇子大婚在即,五月底的時候宮中下了聖旨,封十皇子為晉王,賜府邸。
其實封王是早就決定的事,此時頒旨不過是討一個好彩頭,年初的時候晉王府里就已經在打理了,謝滿月這兒的嫁衣是五月時才修改好,嚴家那邊,十皇子妃的嫁衣去年年底就已經送去了嚴尚書府。
而這晉王爺成親的大日子,謝滿月是不會前去參加了,謝家這兒謝侯府還是要前去參加喜宴,兆京城中隱隱約約還有人傳著關於這謝家二姑娘的事,不過離大喜的日子越來越近,誰都不敢提起,要是被官府里的人抓到,敢編排皇家的人,那可真的是要吃上一輩子的牢飯。
六月初十是晉王爺大婚,前幾日就已經開始熱鬧了,謝滿月這兒也忙著呢,神棍大叔的鋪子又要開張了,鋪子是她提供的,周轉的起步資金是她給的,神棍大叔給了她四成的紅利,心安理得的拿了她鋪子的契約,又收了她的銀子,六月初六這日開張大吉。
鋪子的位置是鍾繼臨自己選的,他雖然只有半桶水的本事,可對這些都是極為的講究,鋪子的位置,裡面擺放的東西,五月的時候謝滿月就為他置辦好了鋪子,開張這天過去,門口的招財回水的小假山都和過去那一間一樣。
鍾繼臨還在可惜,「沒有我當初找來的好啊。」
「你師弟不是很厲害啊,要什麼讓他幫你找你就行了。」謝滿月進出了鋪子,開在這地方按理來說不會有多少生意,可就是有人會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風水的厲害之處。
「丫頭,不要提我那師弟。」鍾繼臨從一開始的暴跳如雷到現在,已經很無奈她總是嘴邊帶著戌道子,罷了,人都有緣分,他和這丫頭之間,早在她進了那鋪子開始就有因果了。
「掌柜的,後院那兒還有兩間屋舍,可以給你住,什麼時候你把鬍子剃了,以前那樣子多精神,你又不是捉鬼的道士,就是個賣紙符紙的掌柜,別客人嚇跑了,到時候本錢都回不來。」謝滿月指指點點,末了還上二樓看了一圈,這兒都是鍾掌柜平日里畫符的地方,昏昏暗暗的窗戶都不開。
「怎麼賺錢還用你教。」鍾掌柜瞪了她一眼,「都要嫁人了怎麼還這幅樣子,你不是大家閨秀啊,謝侯府里的小姐怎麼有你這樣的。」
「我以前生活在鄉下啊。」謝滿月沖著他嘻嘻笑著,「那我回去了,要記得剃鬍子啊。」
鍾掌柜抹了一把自己攢了好幾年的鬍子,沒好氣,「去去去去去,走的越遠越好。」
......
謝滿月又把幾間鋪子巡視了一通,去年祖母把鋪子都交給她之後一下子就變的很忙,不過這幾間鋪子本來就經營的不錯,到了如今細數一下,謝滿月忽然發覺自己也是小富婆了,手頭上能使的銀子多了許多。
「小姐,前頭就是城北巷子了。」
謝滿月回了回神,「東西帶了么。」
「都帶齊了。」
李江在巷子口停下車,謝滿月下來,後面穀雨手裡拎著食盒,霜降手裡又抱著幾匹上好的布。
午後的陽光只照射在了一半的屋檐上,巷子里透著一股陰涼,好幾年過去了,這一間鋪子的外什麼都沒變,唯有那燈籠,舊了換新,新了變舊。
謝滿月走進鋪子,夥計坐在柜子旁打瞌睡,一聽見有動靜聲傳來,猛的一個驚醒,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
看到是謝家姑娘,眯了眯眼道,「謝姑娘,我們老闆娘不在。」
穀雨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謝滿月環顧了一下四周,「袁掌柜可在。」
夥計朝著後院那兒努了努嘴,聲音低了很多,「在那兒呢。」
謝滿月讓穀雨拎著食盒,從小門進了這鋪子的後院,那邊的葡萄架下,袁掌柜正坐在那兒呢,手裡拿著杯子,也不知喝的是酒還是茶,歪歪斜斜的靠在後面的柱子上,有事沒事還摘一顆葡萄架上剛熟的葡萄吃。
袁枚懶懶看了她一眼,「你來做什麼。」
「掌柜的,連姐姐呢。」謝滿月自顧著在桌子這端坐下來。
袁枚神情微抽,長嘆了一聲,「回娘家去了。」
「連姐姐不是有了身孕。」謝滿月頓了頓,嘴角一列,「你又惹她生氣啦。」
袁枚給了她一眼『你這不是廢話』的眼神,謝滿月卻是興緻勃勃,「去哄回來啊,連姐姐家在哪裡,你怎麼放心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回家去。」
「你以為我不想。」袁枚又嘆了一口氣,「我是進不去啊。」
每次吵了架她回家,他都進不去那地方把她找回來,所以每次都只能等她氣消。
「連姐姐家在何處?」謝滿月好奇,哪兒是進不去的。
「雲岩鎮知道么。」袁枚略提了提精神,抬手撩了一下頭髮,坐正了身子看著她,「她家就在雲岩鎮之外三十里路遠再行七八里山路,進了山之後繞七繞八的,才到。」
「這和雲岩鎮有什麼關係。」都隔了三十里路又進了山,知道雲岩鎮又什麼用。
「因為那地方現在我也不清楚叫什麼,以前是叫大木山。」
謝滿月神情微怔,大木山她知道,可那裡,不是山匪聚集地么,那裡地勢險峻,官府的軍隊去了也只能進前十來里路,要再往裡頭,沒有一個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再者地勢關係,從來都是匪打兵。
很多年前老爹還前去剿匪過,吃過好幾回悶虧,打來打去的,後來好似是簽了什麼協定,從此大木山裡的山匪又往深山裡遷了幾分,雲岩鎮外幾十里路遠朝北那兒都是連綿的山脈,連姐姐的家怎麼會在那兒?
「你知道那地方?」袁枚見她神情有變,心下也有些釋然,這丫頭知道的東西也不少。
「略有耳聞,那兒鮮少住平民百姓,你說要往裡面走七八里路,豈不是已經入了山中,早年那兒打劫的多,山腳下也沒什麼百姓。」
「你知道的還不少啊,我也沒說她就是普通百姓人家的。」袁枚說了一半沒有繼續往下說,謝滿月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囁了一句。
「連姐姐是寨子里的人啊?」
「雲岩寨知道么。」
謝滿月搖頭。
「以前就是雲岩鎮上的人逃進去的,建了這麼個寨子,深山老林的,朝廷派多少人去都找不到,說不定還要中埋伏,只要是她自己回去,我想再進去就找不到她。」不僅找不到,他要是被那寨子里的人發現,還會弔起來打抽筋扒皮。
謝滿月看了他好一會兒,「袁掌柜,你這是拐跑了別人家的閨女才不敢去的吧。」
袁枚瞥了她一眼,「過段時間她自己會回來的,說罷,你今天來這兒是什麼事。」
「給你和連姐姐送請柬來了。」謝滿月把一張喜帖遞給她,十月謝侯府的喜宴,她大婚出嫁的日子。
燙金的喜帖顯得十分喜慶,袁枚笑了,看著她誠意十足的樣子,露出了見到她之後的第一個舒心笑意,「算你這丫頭有良心。」還知道發喜帖請他們過去。
「到時候一定要帶上連姐姐啊。」謝滿月是個記恩情的人,鍾掌柜當初在天牢里的一番話,袁掌柜這兒幫她的幾回她都記得,「這兒還有些補品,本來是送給連姐姐補身子的,她如今不在,你好好收著,到時給她吃。」
......
袁枚送她出了鋪子,謝滿月想到了大木山的事,轉頭看他,「袁掌柜,大木山這麼大,有多少個山寨啊。」
「那可多了,前些年剿匪清掃掉了那些小的,不過裡面到底藏了多少,我也說不清。」
那大概又是和這兒不一樣的一個世界,謝滿月雖然不能全然理解,也知道朝廷這麼做的緣由,太平的年歲里,那裡的人不出來惹事,朝廷要派人前去剿匪,那也是勞心勞累的事。
從城北這兒回到謝侯府已經是傍晚,天色暗的早,下馬車時候已經起風了。
等回到了玉溪閣后沒多久,磅礴的大雨落了下來,伴隨著雷聲,一日的悶熱散去,迎來的是陣陣陰涼,這一場大雨一直下到了後半夜,稀稀落落的持續了到了第二天下午,傍晚時雨停了,初九下午,天又開始下起了雨。
謝侯府內謝滿月陪著謝老夫人坐在窗檯旁聊天,轉頭看外面的大雨,「祖母,明天還會不會下雨。」
「欽天監選定的日子應當是不會有誤。」不過謝老夫人看著也不確定,如今正是臨著雨水多的時間,連著下了好幾天了,都沒半日雨停,明天一早若是這雨還沒停,晉王府的大婚肯定是免不了這陰雨天。
謝老夫人轉過頭看謝滿月,見她一臉憂心忡忡,以為是在擔心自己成親的時候會臨著大雨,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當年你爹給我們送喜報的時候是那樣寫的,艷陽高照日,午時一刻出生,喜得一女,重五斤三兩,取名謠兒。」
儘管她回了謝家之後應該要叫謝初謠,可祖母總是喜歡叫她滿月,這個名字雖然是陳家人取的,可寓意很好,十五之時就是滿月,圓圓滿滿的,一生安康。
「咱們啊有古話,姑娘家出生的時候是個好天氣的,出嫁了也必定能臨著好天氣。」謝老夫人想起了一些舊識,神情望著那大雨,悠遠了許多。
謝滿月知道她是想起以前爹和四叔小時候的事,捱在她身旁也不說話了,祖孫倆就這麼坐著,看看窗外,思緒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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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這天晉王爺大婚,大雨下到了快中午,新娘子上花轎的時候才慢慢小下來,黃昏花轎到了晉王府門口時雨停了。
即便是下了大半天的雨,這兒也是能說出不少討喜的話出來,謝滿月只知道晉王府的婚宴舉辦的很盛大,熱熱鬧鬧的持續了好幾天。
入夏之後謝滿月就沒空再出門了,她要忙著做女紅,學規矩。
就算是今後不住在宮中,皇家的規矩也要另外學,七月時宮中派來了兩個嬤嬤教導她宮規,這些比當初謝老夫人給她們請來的還要嚴厲。
范氏這回沒有送女兒再過來一塊兒學了,是那兩個宮嬤嬤實在是太嚴厲,連著學了兩個月,謝滿月活似被拆了重組,從馬茹嫣那兒得知皇子妃就是要這樣受教導也沒能平衡謝滿月的心,九月末等這兩個宮嬤嬤回去,謝滿月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可她也沒的休息,再有十來日就是大婚,最後還要忙著準備的事情太多。
臨了最後三天,何媽這兒什麼事都不讓謝滿月做了,早睡早起,要把精神養到最好,初八這天,成親後生完孩子回來的夏堇回了謝侯府,又回到了謝滿月的身邊來伺候。
這是謝老夫人特地安排的,兩年前夏堇嫁人,配給了謝侯府里的外院年輕管事,一年前謝老夫人讓這個管事去孫女的莊子里替孫女打理外頭的事,夏堇生下孩子后照顧了大半年,謝老夫人讓她回來,往後他們一家子都跟著滿月去定王府。
十月初七這天,謝老夫人還把謝滿月留在自己屋子裡聊了一整天,最後說到動情處,祖孫倆抱頭痛哭了一陣,李媽在一旁勸了好久謝老夫人才穩定下來心緒,末了,謝老夫人還私底的給了謝滿月一隻小寶匣,語重心長的囑咐她,「這是你祖父和我送給的私己,祖母告訴你,這兒的東西啊,不能動,最好是一輩子都不會需要去動到它們。」
謝滿月兩個人生加起來都沒有娘親,是祁玥的時候祁老爹又當爹又當娘,在陳家村的時候兩年的時間裡她是有娘親的,回到了謝侯府後,最疼她的就是祖母。
謝滿月從來沒有去比較過到底是老爹當初疼她還是如今的祖母更疼她,她只知道祖父祖母是真的待她好。
抱著匣子謝滿月一面點頭一面還掉著眼淚,想笑,嘴角還輕輕抽,謝老夫人把她抱在懷裡,「好孩子,高高興興的啊,受了什麼委屈也別憋著,轉個身就是咱們謝侯府,你大哥他們都在,祖父祖母也都在,不怕,啊。」
謝滿月抱著謝老夫人又嚶嚶的哭了一頓,謝老夫人抹著淚,一面嘆氣,一面捨不得,找回來這才幾年,眼看著就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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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宜婚嫁。
定王爺大喜的日子,也是謝侯府二姑娘出嫁的大日子。
如謝老夫人所言,初九這日秋日正爽,清早的時候太陽就升起來了,玉溪閣這兒早早開始忙碌,沐浴過後凈面,謝滿月什麼也不用動,就聽指揮著,烘乾了頭髮之後坐在梳妝台前,由全福媽媽進來給她梳妝。
望著銅鏡里的自己,謝滿月都快要認不出來了,細眉粉黛,厚厚的水粉之下白皙上透著紅潤,眉心中添了個花鈿,勾勒著牡丹花的樣子。
全福媽媽拿過穀雨遞來的梳子,將她長長的頭髮放下,楊氏帶著謝初漣走了進來,聽到全福媽媽一面唱著說,眼眶也是微微泛著紅。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半個時辰過去,謝滿月繁重的髮髻才見全形,盤上去的每一縷頭髮都以金珠簪固定的,霜降捧過來鳳冠,固定在謝滿月的頭上后再以幾根金釵相綴,長長的金蘇從上垂到了謝滿月的眉心,伴隨著她的動作晃動,十分的漂亮。
扶著起身後這才穿上披上最後一件嫁衣,黑髮如瀑,安靜的垂在嫁衣之上,長長的裙擺拖拽在地,環成了一個半圓,裙擺處和袖擺處都是一樣墨金勾勒的紋路,纖指從袖口內劃出,白皙和紅色相稱,更為烈火。
繫上了最後的腰封,謝滿月被扶到床邊坐下,過了一會兒四嬸楊氏進來喂她吃東西。
該囑咐的楊氏一樣也沒少囑咐,反而還多說了許多,謝侯府門楣算高的了,可那是皇家,多囑咐上一些都是好的,「去了定王府之後就是當家主母了,你還年輕,嬸嬸知道你主意大,不過凡事還是要多和王爺商量。」
母親早逝的姑娘難嫁,當年的祁玥就是難嫁,三不出,五不娶,喪婦長子不娶,老爹自打娘親去世之後就沒有再娶,連帶著她長大后的婚事也有了影響。
那時齊家老夫人是很喜歡她的,但她最終還是沒能嫁入齊家。
楊氏又囑咐了她好些話,謝滿月點頭聽著,最後吃了她喂的飯和魚頭,討了吉利,為她蓋上了霞帔。
她的視線一下暗了許多,謝初幽她們前來看過一回,半響過去,屋子裡沒再有進進出出的人。
謝滿月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屋外鞭炮聲作震,熱鬧了起來,那熱鬧聲朝著這邊門口越來越近,謝滿月看不清,只聽見聲音大了,穀雨和霜降走了進來攙扶她,「姑娘,大爺來送您了。」
謝遠卿等在閨房門口,穀雨和霜降小心的扶著她出去,來開帘子扶著她趴到大爺的背上,謝遠卿輕鬆的把謝滿月背了起來。
霞帔一晃動,謝滿月看到了自己繡花鞋的腳尖,那兒綉著漂亮的牡丹全花圖,大紅的顏色和嫁衣相襯著。
從屋子裡出來時候透過霞帔眼前亮堂了許多,謝滿月耳畔都是鞭炮聲音,她彷彿是聽到了五弟他們的說話聲,大哥背著她去了祠堂里拜別,到了前廳,她還要跪別祖父祖母。
從前廳里出來謝遠卿一直把她背到了大門口,這兒有喜娘迎著,放下來后喜娘和霜降兩個人扶住了謝滿月,耳畔是喜娘的囑咐,「新娘子低頭。」
謝滿月低下頭,身後的喜娘扶著輕推她入轎子,往她懷裡放了一個紅彤彤的平安果,「新娘子拿穩嘍。」
謝滿月抬起頭時花轎上的帷幕就落下來了,隔著霞帔又隔著花轎,外面的鑼鼓聲齊響,謝滿月不由的捏緊了手中的平安果。
一聲大鑼鼓敲響,花轎一顛被高舉了起來,謝滿月身子微一歪,很快花轎就被抬穩了,耳畔那喧鬧聲太響,吵到謝滿月根本無心去想別的,腦海里又想象不出這迎親的隊伍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待花轎開始動的時候,謝滿月輕拉了一下一旁的小窗帘,就站在花轎旁的霜降看到她,「姑娘,您快放下。」
謝滿月的眼底閃著一抹期盼,「霜降,和我說說這迎親的隊伍,長么。」
霜降朝著後面看了一眼,笑著,「長,姑娘的迎親隊伍,長的都看不到尾了。」
......
鑼鼓聲敲響,前面是舉著高牌的迎親隊伍,正繞城著朝定王府的方向走去,長長的迎親隊伍,後面跟隨著的是謝侯府二姑娘的嫁妝,六十四抬大嫁,齊齊的都是穿著大紅衣服的挑夫抬著,後面還跟了八輛馬車,從兆京的大街上經過,望不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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