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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府在城西,從城南的謝侯府向東繞一圈去定王府已是黃昏,當鞭炮聲響起時,花轎也停了。
耳畔是喜娘從外傳進來的說話聲,花轎門口這兒傳來三記踢轎的聲音,沒多久喜娘拉開了帘子,周遭的嘈雜聲哄搶一般湧入了花轎中去,謝滿月被喜娘攙扶了出來,手裡塞入了一段柔軟的紅綢。
只聽聞喜娘說了什麼,她被攙扶著朝著台階那兒走去,快要跨上台階的時候,謝滿月的心情才有了出嫁時該有的緊張。
緊緊拽著手裡的紅綢,謝滿月下意識的輕抬了抬頭,晃動的霞帔下她看到了前面走著的紅袍尾端,異樣的感覺像是打翻了的水瓶,在心裡流淌開來。
跨火盆,踩瓦片,謝滿月都是按著喜娘在耳畔輕輕提醒下做的,再往前就是喜堂,喜娘在她耳畔輕輕提醒,「新娘子,等會兒要行跪禮。」
皇上皇后坐高堂,這新婚夫婦要行跪禮。
地上是早就備好的大喜蒲團,喜娘扶著謝滿月跪下,喜堂裡外面安靜多了,當禮官的高喊聲響起,四周都平靜了下來,謝滿月也看不清周遭有些什麼人,聽喜娘說的,拜過天地之後,謝滿月起身,被攙扶著折身又跪下,拜。
如此三回之後,喜娘攙扶著她起來,一聲送入洞房,前面兩個丫鬟手捧著燭台,後面喬瑾瑜在前,她在後,跟著去了新房。
......
到了主屋后謝滿月被扶著坐下,耳畔周圍才終於清凈下來,喜娘在一旁說著吉利的話,把盤子遞給新郎官,喬瑾瑜拿起那挑棒的手一頓,視線落到霞帔之上,眼神微閃了閃。
一旁的喜娘看著有些膽戰心驚,這定王爺是怎麼一回事,前去接親的時候臉色還是一副冷凌的樣子,如今新娘子接回來了,這可是要喝交杯酒,怎麼還一副冷冷漠漠的神情。
「王爺,您該把王妃的喜帕挑起來。」喜娘笑著提醒道,新房裡的事兒可都是踩著時辰來的,誤了吉時可不好。
喬瑾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手裡拿著挑棒,視線落在被霞帔遮蓋住的謝滿月身上,一旁喜娘本以為王爺會慢慢來的,卻沒想到她就那一眨眼的功夫,定王爺就把新娘子的霞帔給挑起來了,她這吉祥話都還來不及說啊。
喜娘忙補了一句,喬瑾瑜看著謝滿月那繁重的頭飾卻皺了眉,視線在她臉龐上停留了片刻,拿起一旁喜娘端上來的交杯酒,轉頭看謝滿月徵求意見,「要不先把鳳冠取下來。」
謝滿月一怔,一天下來她的的脖子的確是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不過也不在這一時半會的時辰,輕搖了搖頭,「不用了。」
在一旁喜娘的注視之下,兩個人喝了交杯酒,泛著甜並不嗆人的酒味入口,謝滿月抬頭,撞入了他的視線里。
他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是這樣,可謝滿月神奇的察覺到自己竟然能從他這樣的神情里看出他的高興和不高興,此時的他微揚著嘴角,就像是心底里有很大的愉悅,不經意的從眼角,從臉上流露出來。
他的手剛剛在顫抖。
喬瑾瑜很想維持著這個姿勢多停留一會兒,這麼近的距離看著她,她神情里的每一個小動作他都看得見。
半響,她身子往後退了退,喬瑾瑜鬆開手去站了起來,吩咐喜娘,「把王妃頭上的鳳冠摘了再吃東西。」
這...不合規矩啊。
喜娘抬頭看去,喬瑾瑜就這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喜娘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等她回過神來,這定王爺已經出去敬酒去了。
皇家的婚事可真難操持啊,喜娘心裡默默的添了一句,六月的時候晉王府的婚事已經夠難弄的了,這晉王爺還不是騎馬去迎親的,腿腳不便只能是坐馬車,拜堂的時候又諸多難處,全程那神情都是似笑非笑的,也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如今臨了定王爺成親,又是個不苟言笑,自己大喜日子都還這副表情的人。
喜娘看了定王妃一眼,皇家的兒媳婦,果然是不好當。
謝滿月是理解不透她眼神里諸多複雜的意思,既然王爺吩咐了,她此時也不會矯情,在喜娘前來喂吃食之前讓穀雨和霜降兩個人進來,加緊的把鳳冠先摘下來,頭上的重量少了一大半,謝滿月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眼看著外頭相看新媳婦的人要過來了,喜娘趕緊把她扶回床上坐著,這邊門口這兒也擁過來不少人,大公主,二公主,還有一群小的謝滿月也沒見過。
喜娘端來了放著餃子的碗碟,到了謝滿月身旁,笑著夾起一個送到謝滿月的嘴裡,大聲問,「哎喲,這餃子生不生。」
謝滿月咬在口裡是半生不熟的餃子皮,她微低著頭,「生。」
「大點聲,新娘子說生不生?」喜娘朝著門口那兒看了一眼,這都是鬧新房要做足的戲碼,連著要聽新娘說三回生,喜娘這才笑著應,「新娘子說生,來年就給我們王爺添一個大胖小子!」
門口不知誰家的小姑娘,高聲插嘴,「明明說的了三聲,那要添三個大胖小子才行。」
謝滿月轉頭看去,一個五六歲年紀的小姑娘,長的胖胖嘟嘟的笑起來十分可愛,正朝著謝滿月這兒看過來。
那是二公主和二駙馬的掌上明珠蓉卉郡主,也深得大公主的喜歡。
「姨母,你看為什麼九嬸嬸頭上的東西這麼少,十嬸嬸頭上戴著的東西可多了。」蓉卉郡主盯著謝滿月頭上看,摘了鳳冠的髮飾上只有簡單的幾根髮釵,雲珠順著她指著的看過去,看到了適才被放置在柜子上的鳳冠,笑意的臉色微凝了凝,隨即閃過一抹諷刺。
「還真是不懂規矩,哪家姑娘出嫁不是這樣,進了新房坐下后這就嫌重了,人都還沒走就已經取下來了,成何體統!」雲珠的聲音不輕不重的,身旁的二公主看了她一眼,神情里一抹為難,她是勸不住長姐,可別到時候弄哭了九弟妹。
喜娘真的是操碎了心,這事兒王爺吩咐她的,還得她來解釋,於是她笑著朝著大公主說道,「大公主殿下,這兒啊是王爺吩咐的,王爺心疼王妃呢,這才把鳳冠給摘下來的。」
卻沒想到雲珠公主直接把這錯遷到了她的身上,「上次晉王府的婚事也是你操持的吧,這點規矩你會不知道,官媒做了這麼多年了,新房裡新娘子新郎不懂規矩的,你都該告訴他們,不能由著他們胡來。」
喜娘只得訕訕的點頭,怎麼辦,她還要混這口飯吃,讓大公主說兩句又沒關係,她又不少塊肉。
「還不快去拿來帶上,別等到時候母后那兒派了人過來看了還是這幅樣子。」雲珠最後加了這麼一句,喜娘更為難了,這才剛摘下啊,新郎官吩咐說不戴,這長公主的話又不能不聽。
謝滿月看喜娘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笑著抬手輕輕撥了一下耳側的頭髮,聲音不重,但足夠讓門口他們聽到了,「勞煩大公主費心了,母后那兒已經派人過來看過了。」
「難道你是以這幅樣子見母後派人的人。」雲珠厭惡九弟,她同樣也厭惡眼前的九弟妹,加上謝滿月還拒絕了賜婚十皇子,連著兩間加起來,雲珠對謝滿月是沒有半點好感,剛剛來時是沒挑著錯為難,如今有錯兒了自然是揪著不會放。
「母后體恤,並未說什麼。」皇後娘娘派人過來看的時候她和王爺正在喝交杯酒,來人什麼都沒說,只在門口留了一會兒就走了,可不就是體恤。
「什麼規矩都不懂,宮裡嬤嬤前來教導,真不知道學了些什麼。」雲珠冷聲斥責,「這兒是王府,明日你們還要入宮謝恩,不要擺著一副不懂規矩也就罷了的樣子,身為皇家中人,別給皇家丟臉。」
謝滿月嘴角一勾,呵,這一頂一頂的大高帽,可比那鳳冠都沉了,「大公主放心,王爺與我絕不會給王府丟人,更不會給皇家丟臉,王爺關切,我自然是感恩在心。」
二公主多看了謝滿月幾眼,再看大公主怒意的神情,看來這九弟妹並不是個好拿捏的人。
「你要都記住了才好,謝侯府的教養應該告訴過你什麼事兒該守,什麼事兒不該說,初嫁進門,凡事還是低順的好。」雲珠若有所指的說道,謝滿月給了她一個十分溫順賢良的神情,末了,臉上那一抹淺淺的笑意越來越濃。
「大公主說的是,謝侯府的家教自然是好,能被皇家看中的,哪家都不差呢。」否則,那就是皇上自己眼瞎了,賜了這麼一樁婚事。
雲珠笑了,笑意里滿是不屑,她可不會說父皇眼光不好,她只會說也就是這樣的人才能和九弟成雙成對,一樣的惹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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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大公主她們離開,喜娘這兒早就嚇出了一後背的冷汗,這定王妃也太強悍了。哪家娶新媳婦不是乖乖巧巧的坐在那兒,不論門口的夫家人說什麼都得是笑眯眯的,即便是笑不出來,那少說總是可以的,哪裡像定王妃這樣,大公主那兒一句都不肯吃虧。
謝滿月看了她一眼,等穀雨把門關上,吩咐霜降給了喜娘一個大紅包,「今天的事辛苦你了。」
喜娘掂量著紅包,嘴裡念叨著,不辛苦不辛苦,心裡頭卻想著,往後再多的銀子她都不要接和皇家沾邊的婚事了,一個處理不好自己都得搭進去。
等著喜娘也出去了,謝滿月站了起來,這才大動作的轉了轉脖子,霜降過來給她捏了捏後頸,穀雨開門出去和外面的白露吩咐了聲,兩個丫頭前去抬水,那邊夏堇拎著食盒過來了。
「小姐,這是姑爺吩咐人給您準備的。」夏堇去了一趟廚房本來是想替小姐做些愛吃的過來,一天沒下肚了餓著也不舒服,到了廚房之後得知是王妃身邊的人,那廚娘即刻拎給她一個食盒,說是王爺早早命人準備的。
打開食盒,裡面是一瓮魚羹米粥和四碟子的糕點,恰到好的溫度,濃濃的香氣四溢開來,夏堇把糕點拿出來,只瞧了一眼,笑道,「姑爺有心了,都是姑娘您愛吃的。」
紅豆酥,桂花糯子糕,水晶蝦餃,薄皮煎餅,再加上一碗濃濃的魚羹米粥,把謝滿月一天沒進食的味蕾整個兒勾開了,的確都是她愛吃的。
看她迫不及待要動筷子,夏堇前來把她的腰封解了下來,謝滿月腹部一空,抬手夾了蝦餃送到嘴裡,又飽喝了一口粥,渾身上下的都跟著舒服了起來。
......
謝滿月吃飽了后穀雨她們也將裡間的水添滿了,過了一會兒,屋外有了動靜,六皇子,如今的恆王爺和十一皇子扶著喬瑾瑜回來了。
門口這兒冬至開了門,夏堇和穀雨上前交替搭手,喬瑾然看著謝滿月,「九弟不勝酒力,有些醉了。」
「多謝六哥。」謝滿月朝著他們點點頭,很快喬瑾然帶著十一皇子出去了,這兒冬至闔上門,謝滿月走到床邊,喬瑾瑜臉頰泛著紅,微眯著眼睛躺在那兒,確實像是醉了的樣子。
謝滿月吩咐霜降去把解酒茶端來,絞乾了布巾的水,坐在床邊替他擦臉。
布巾剛剛蓋到他臉上喬瑾瑜就睜開了眼,他看著謝滿月,漆黑的眸子里似是卷著一股暗涌,隨時要把她席捲進去。
「把解酒茶喝了。」見他醒了,謝滿月就把布巾放下了,端來了解酒茶要他喝下去,喬瑾瑜撐起身子看她,默不作聲接過了碗,幾大口把解酒茶喝了,這邊霜降接了碗拿開,謝滿月回頭看他,「內間里的水已經備好了。」
她的聲音淡淡的,他的動作也十分的自然,看的霜降穀雨幾個丫鬟一愣一愣的,小姐和姑爺這相處的模式,怎麼覺得哪裡不太對,好像是太熟了的樣子。
殊不知這面無表情的兩個人心底里都緊張的要死,喬瑾瑜從來都是不喜形於色的,他斂藏的好自己脫外套的時候手還有些顫抖,謝滿月更是心跳如錘擊,怎麼都安歇不下來,絞乾布巾的時候很緊張,看他醒了也有點緊張,末了,見他去了裡間,繼續面無表情的謝滿月心裡還想著,等會兒出來了怎麼辦。
夏堇叫了穀雨她們都出去了,安排了人守在外面,喬瑾瑜從內間出來的時候屋子裡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謝滿月坐在床邊和他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喬瑾瑜朝著她走了過來。
......
上輩子她還沒活過嫁人就死了,算起來她就是頭一回出嫁,白天出門的時候她還沒覺得什麼,可直到他掀開喜帕,和他對視后,謝滿月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設都崩塌了。
他越來越近。
謝滿月輕抿了抿嘴,抬起頭看他正要說話,突然的,喬瑾瑜把她抱在了懷裡,謝滿月的鼻息間還有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酒香味,他抱著她的動作很生疏,在她後背貼著的手心甚至還有些微顫,但他抱得很緊,他低頭輕扣著她頭頂,聲音暗啞,「我不是在做夢。」
從父皇賜婚開始,從她接旨之後,伴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再在道觀里見到她,喬瑾瑜總是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在父皇面前承認有中意之人是他。
要不是大哥幫忙,皇後娘娘的勸阻,沒能夠這麼順利的讓父皇下旨賜婚,他是真的娶到她了。
看著她穿著大紅嫁衣被大舅子背出來,看著她從花轎內被自己牽著進了王府,和她一起拜堂,如今,他最是真真切切的把她抱在了懷裡,這才敢如此的肯定自己不是做夢。
謝滿月抬起手,輕輕的環住了他的腰,這個傻子,這樣了哪裡還是做夢呢。
良久,喬瑾瑜才鬆開她,手從她的後背往上到了她肩膀這兒,低頭看她,柳葉彎眉,明眸皓齒,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褪了厚重妝容之後的她更顯動人。
喬瑾瑜如獲珍寶一般抬手捧著她的臉,他不善言語,但他此刻的情緒,都寫在了他的眼底,展露在了謝滿月的眼前。
周遭的氣氛有了變化,窗台上的燭台跳躍著紅光,燭身上還印刻著金色的喜字,襯著窗框上的大紅雙喜,還有這一屋子的紅艷,和她身上的喜袍交相輝映。
黑髮如瀑,膚如凝脂,她的臉上泛著點點的紅暈,像是被他身上尚未全然褪去的酒氣給熏染醉了,謝滿月輕輕的眨了眨眼,面前的人臉龐越來越近,微顫著,親了上來。
滿是生澀的試探卻能夠滌盪出無數不一樣的感覺,片刻之後喬瑾瑜便不甘於如此,一手輕輕的拖住了她的頭,將她放倒在了床榻上,福身而至,便是傾巢而來的席捲。
......
窗檯下桌子上放著的蠟燭已經燒了一半,中間的燈芯像是綻開的花一般,彎彎的卷著,頂端火光跳躍。
大紅的帷帳輕輕晃動,偶爾似嚶嚀聲傳來,帶著一抹輕抑,勾勒著一室旖旎。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