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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兆京已經入了深秋,二十四這天,謝滿月和喬瑾瑜起了大早,他們這一趟去,也許要耗費上十天半月不止,健銳營那邊提前知會了祁將軍,而宮中那邊,只是簡單的和太子說了想帶王妃出去走走。
太子一向對喬瑾瑜很關照,聽聞九弟要帶弟妹出去走走,還讓太子妃準備了些東西送過來,都是給謝滿月路上所用。
和袁枚約定是雲岩鎮上見,出城時前後三輛馬車,下午到雲岩鎮上,客棧內,謝滿月見到了比他們早一步到的袁枚和連笑顏。
連笑顏沒有請人,孩子都是自己和袁枚兩個人照顧的,一行人在雲岩鎮上沒有休息,傍晚的時候出了雲岩鎮,天黑的時候,袁枚帶著他們到了一個村子里的農家小院。
簡單的吃了飯,喬瑾瑜陪著謝滿月在院子里和連笑顏談前去大木山的事,袁枚負責在屋子裡哄孩子,說了一半,屋子內傳來了一陣哭聲,謝滿月轉過頭去,那邊點了燈的窗戶有人影走動,懷裡還抱著孩子,一掂一掂地哄著。
「連姐姐,聽袁大哥說,你們像樣的婚禮都沒辦過。」他們夫妻二人的相處模式,真的是很有趣。
「你說什麼是像樣的婚禮呢。」連笑顏放下筆,也朝著那兒看了一眼,語氣輕柔了許多,「他是個孤兒,有師傅,有一起尋寶的師兄弟,我呢,當年從山寨里跑出來跟了他,我爹和幾位叔叔伯伯到現在都還沒同意,有家人祝福的婚事才算是像樣吧。」
謝滿月張了張嘴,「你們連孩子都生了。」
連笑顏沖著她眨眼,「我爹他們可不是這麼想的。」
屋子裡孩子的哭聲忽然大了起來,袁枚打開門朝著這兒看過來,神色有些尷尬,「媳婦,得換了。」
連笑顏看向站在謝滿月身後的喬瑾瑜,「你進去給我相公搭把手,你看可行?」
喬瑾瑜一愣,看向那邊,袁枚的表情更精彩,「媳婦,他哪兒行啊,你來吧,還有什麼事兒明天再商量。」
連笑顏扭頭過去臉色就變了,瞪著他呵斥,「你廢話這麼多,尿布都不會換,還好意思叫我。」
謝滿月看著袁枚吃癟的樣子覺得好笑,轉頭拉了拉喬瑾瑜的袖子,臉頰有些紅,「你去幫幫袁大哥吧。」
喬瑾瑜看了一眼袁枚,袁枚哼了一聲進屋去了,他抬腳走向了屋子那邊。
......
院子里只剩下連笑顏和謝滿月,兩個人說起之後怎麼走快多了,三十里的路半日的功夫就能趕到了,但是要進山得是趁著清晨天沒亮的時候比較合適,帶著孩子,一天之內還趕不到山寨內。
連笑顏把進山的事說了個大概,末了抬頭看謝滿月,「你所說的這個人,與你是什麼關係。」
「連姐姐應該知道八年前雲岩鎮這兒發生過一件大事,山賊洗劫村子,死了不少人,後來官府剿匪,這些人被抓之後,我所認識的一個朋友一直都沒有找回來,是生是死這八年來都不清楚。」
「你說的是虎寨,這事我知道。」連笑顏提起那時候的事也是印象深刻,「也是那件事之後我們才又往山內遷移,過去打劫商隊的事是有,但多不傷人,連著洗劫了兩個村子,這件事我爹和叔伯他們每每提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燒了半個村子,死了好幾十個人。」謝滿月對這人數印象深刻,「後來那個寨子清剿之後,逃走了一些人,大部分抓回了天牢里問審處斬。」
「燒殺搶掠那是戰亂的時,這兒離兆京這麼近,本不應該這樣,虎寨的幾個當家脾氣暴虐倒是真的。」連笑顏說了一半沒有往下說,大木山的許多寨子里,住著一些早年犯了事,逃避官府追捕進山躲藏的人。
謝滿月心中還是懷抱著希望,又問了一些寨子里的事,兩個人在院子里聊著。
而此時的屋子內,袁枚和喬瑾瑜兩個人卻遇到了一個大難題。
為了防止孩子著涼,屋子裡的燒了暖盆,此時才三個月大的孩子躺在床上,光著小屁股,眼淚汪汪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
袁枚沒有給閨女換過尿布,主要還是怕的,這麼小一個東西在自己手裡,光是拎著她的腿起來他都把用力過猛弄疼了她,如今,他手裡拿著趕緊的尿布遲遲不肯下手,而喬瑾瑜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表情。
袁枚小心翼翼的拎起閨女的雙腳,才拿起來,小傢伙哇的一聲又哭了,袁枚趕緊放下哄,哄完了再嘗試拎起來,孩子又哭了。
如此反覆三四次,袁枚瞥了一旁的喬瑾瑜一眼,直接把尿布塞到了他的手裡,「你是進來做什麼的,你來。」
喬瑾瑜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尿布,再看在那兒啜泣的孩子,猶豫了一下,坐在了床沿,搓了搓雙手再去替她的腿,在她哭之前很快把尿布的一端塞到了她的身下,繼而另一端往上,包裹住了之後,超出的地方夾到小衣襟內。
做完這一切,小傢伙的眼淚還掛在眼角,袁枚是直接看愣了,繼而看喬瑾瑜拿起一旁的小被子給自己閨女蓋上,半響才吐出這麼一句話來,「你怎麼會這些?」
「以前看到過。」喬瑾瑜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起身朝著門口走去,袁枚在後面看的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夫妻倆,都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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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入夜休息已經很晚了,有六年沒有睡村子里這樣的床板,謝滿月也有些不適應,窩了窩在他懷裡,沒睡意,仰頭看他,喬瑾瑜也正低下頭看著她。
謝滿月抬手輕輕的摸著他脖子上的天珠,嘟囔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寧願得罪大公主,也要幫他們。」
「為什麼。」耳畔飄來了他極為配合的問話,謝滿月輕輕哼了聲,半響都沒有支聲。
過了一會兒,她把手中的天珠一放,「有情人終成眷屬,大公主不能強迫人家這種事情,再說了,雲殊是早有妻室的人,大公主這麼做豈不是奪別人家的丈夫。」
「嗯。」喬瑾瑜低低嗯了聲。
謝滿月略有些不滿,對著他的耳朵輕輕掐了一下,喬瑾瑜的呼吸一下重了許多,謝滿月忽然不覺,又問他,「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對桃花庵這麼熟悉。」
「你為什麼對桃花庵這麼熟悉?」
謝滿月抬頭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重複我的話做什麼。」
喬瑾瑜笑了,輕輕勾了勾她的鼻子,「不是你讓我問的么。」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從來都沒有問我啊。」謝滿月喃喃著,垂下頭去不看他,一張臉微泛了紅。
「我相信你。」喬瑾瑜拍了拍她的後背,似是在安撫,謝滿月心尖兒一顫,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我說什麼你都信么。」
懷抱里傳來她的悶哼聲,喬瑾瑜怕她悶著,把她從懷裡拉出來,「嗯,你說的,我都信。」
「我告訴你哦,其實我是一個惡鬼,這個小姑娘的原身從山上摔下來,沒活下來,我就趁機佔了她的身子,其實我已經在人世間飄蕩很多年了,你看我多聰明,一般這樣年紀的哪裡知道這麼多,所以我肯定不是原來的謝家二小姐。」謝滿月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解釋。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喬瑾瑜抬手摸了摸她的長發,輕笑,「我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自誇的。」
謝滿月一怔,隨即滿臉通紅的瞪著他,未等她說話,喬瑾瑜把她抱在懷裡,「就算你是,那你也算是救了她,沒有你,這謝家二姑娘可就死了。」
「你怎麼這麼好騙,我說什麼你都信。」謝滿月輕嘟囔了聲,微翹著嘴巴,這一幕在他眼底,別提多誘人了。
瑩潤的小嘴微嘟著,臉頰透著透紅,一雙漂亮的眼眸一眨一眨著,柳葉眉輕彎著,喬瑾瑜低下頭,謝滿月躲閃一下不讓,很快就被他反制過來壓在了身下,不消說什麼,心中所想的,低頭攫住她微微張開的嘴唇,見她瞪大著眼睛,抬手捂上,認真的親了起來。
好半響才送來,謝滿月面紅耳赤的看著他,心跳的極快,輕推了他一下,「這兒可不是在家裡。」
話音剛落,喬瑾瑜的手已經開始不老實了。
「別...」
拒絕聲從她嘴裡說出來帶著嬌憨,喬瑾瑜認認真真的給她解衣服,暗啞著聲線,「我們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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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起來,謝滿月略覺得背酸。
反觀他,神清氣爽的起來,因為把伺候的人都留在了雲岩鎮上,喬瑾瑜體貼的替她端來了水,謝滿月瞪了他好幾眼,換來的都是他從容的笑,末了,她也不瞪他了,起來后洗漱過,到前面跟著袁枚他們吃過早飯,準備好乾糧,他們出發到大木山山腳下的村子,準備歇息一晚上,隔天出發進山。
臘八過後兆京會開始下雪,算起來只有十幾日的功夫,黎明過後天灰濛濛的時候袁枚就來叫他們起來了,馬車進不了山,都是簡裝易行。
謝滿月進山前心裡所想的,也許還能記得一些路,可等一個時辰過去之後她便迷糊了,越往裡面,樹木長的越高,前後左右一看,什麼方向感都沒了,距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此時的山林里十分的安靜,偶爾能聽到草叢中有咕咕聲,喬瑾瑜在後面扶著她,走在最後的是袁枚,還牽著兩頭驢。
驢身上掛滿了東西,除了乾糧之外就是袁枚自己送給岳父和各位叔伯的禮,謝滿月曾問起過裡面裝的是什麼,袁枚也乾脆,這麼多東西里,最多的就是金銀珠寶還有銀票,別的他們都不樂意要。
......
天亮的時候連笑顏找了個地方落腳,謝滿月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的很高了,中間起起伏伏還經過了幾個地方,現在讓她回憶是記不全,就算是在樹林里做印記,如此一大片,估摸著連印記在那兒都不清楚。
挑著小溪邊休息了一刻鐘,連笑顏指了指前面高起來的山坡,「那兒過去之後,再過兩個小山谷就能到了,我帶你們走近路,能省半天的路。」
「天黑之前能趕到嗎?」謝滿月抬頭看了一眼,這估摸著沒有半天爬不下來,袁枚在後面笑了。
「天黑之前能趕到落腳點就不錯了,怎麼到得了山寨,這兒天一黑就會起霧,到時候恐怕連我媳婦都分不清楚方向。」袁枚牽著驢,咯噔著朝著前面走去。
喬瑾瑜把她拉起來,「我背你過去吧。」
謝滿月扶著他的手搖頭,「我走的動,連姐姐還背著孩子呢,都走上去了。」這才兩個時辰的路她就累了,接下來怎麼辦。
再往後走,謝滿月不再去記這到底在哪兒,記也沒有用,壓根不知道。
以前只在外面看過大木山,連綿的山脈,深不見底,都有傳聞這山裡有野人,野獸的傳聞更是不少,但如今她們過來,半天過去,這兒倒是安靜得很。
「白天這兒安靜,天黑就熱鬧了,他們也怕人,動靜大了會躲著。」連笑顏走到最高處,往下就是山谷,她只給謝滿月看,謝滿月這才在對面的山脈樹林隱隱約約看到是柱子搭建的圍牆,再往內就看不清了。
「這是外沿的寨子,他們時常出寨,進出山林的次數也多。」連笑顏說著往前走,前面又是岔路口,她熟悉的朝著左邊走去,跟下去之後,濕氣都重了不少。
沿途過來他們經過了無數個岔路口,謝滿月問喬瑾瑜,他也是搖頭,記性再好的人都會糊塗,朝廷沒有進來剿匪,是有它十足的理由。
下午的時候他們才到山谷的谷底,這兒沒有住人,也就午後太陽照射下才能經過,入夜後尤其是到了深夜,這兒會沉澱出瘴氣,吸多了對身體不好,身子骨弱的可能就直接暈倒在這兒。傍晚,天色漸漸暗下去,他們到了袁枚口中的落腳點,似乎是位於山坡上的一個隱僻山洞。
細心的謝滿月在山洞旁被藤蔓遮掩的石塊上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符號,袁枚後面跟著過來,解釋,「山中很多地方都有山洞,是各個寨子的落腳點,洞口有寨子的符號,這是這兒的內規。」
山洞內沒別的東西,就是簡單的幾張板床,還有燒水的火炕,一旁用石頭鑿出來的洞內還放著一些碗碟。
袁枚進來后就把驢身上背著的被鋪都取下來,在木板上鋪好,連笑顏懷裡的孩子醒了,喬瑾瑜出去呆了一會兒,謝滿月跟著到洞口,這兒望出去,整片山野都好像是籠罩在霧氣中,儘是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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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未亮的時候他們就起來了,收拾好東西繼續出發,上了這個坡,往下還有一個山谷。
由於才是早上,山谷內的瘴氣沒有散,他們只是沿著山谷邊緣繞過去,並未走到底,這麼走,路要比昨天的難很多。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繞出山谷,找了一處平地休息,謝滿月的腳底已經磨出了水泡,她悶不吭聲喬瑾瑜還是發現了,等吃完了東西休息過後,他就不讓她再走,而是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往上的山路很顛簸,謝滿月伏在他的背上,朝前看連笑顏還走的十分輕鬆,不免有些慚愧,換做她當年在毫安,跟著老爹進山去,走了一天一夜都還受得住,如今卻只能被他背著走。
「你累不累。」謝滿月拿出帕子替他擦汗,他們已經到了坡上,到了傍晚就能到連姐姐的寨子里。
「不累。」
喬瑾瑜把她往上背了背,謝滿月靠在他肩膀上輕聲道,「在毫安的時候一定比這更累,第一營里半年的訓練,新去的人都會受不了,第二營里更苦。」
喬瑾瑜神情微閃了閃,那些苦的日子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他開口安慰她,「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什麼樣的苦難都有過去的一天,在她謝滿月的眼裡,將來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沒有過不好的道理。
......
這兒已經是最高處,下午,山林其實並不似外面的冷,陽光照耀下來時反而透著一股暖意,謝滿月的耳畔忽然聽到了如雷鳴般的水流聲,抬眼望去,從上而下,她的眼底出現了一條湍急無比的大河流,也不知道水的源頭是哪裡,落下的地方似乎是個懸崖,那水傾斜而下,十分的壯觀。
袁枚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快到了。」
他們走了將近大半個時辰的下坡路,再往後看,傾斜而下的瀑布就在他們身後,一陣風吹來,謝滿月甚至能感覺到水霧撲在臉上,濕濕漉漉的,一股清涼。
要沿著這河流旁的路往下走,謝滿月已經在對岸看到了一個寨子,那似乎是依著山壁而建,用巨大的木柱子構建起來的圍牆,河畔還有人在浣洗,看到他們經過也不覺得奇怪。
謝滿月還看到有孩子在跑來跑去,河流湍急的地方用了木樁子攔著網阻隔著,看著那些人臉上笑意,這兒就似是世外桃園,怎麼都不能和那殺人不眨眼的山賊窩聯繫上。
快傍晚的時辰,他們又往上走了一小段,終於在一個岔路口看到了雲岩寨,那是一面環山而建的寨子,往下不到一里路就是河流,用石塊堆砌起來的圍牆,比之前路過的寨子都要大,正前方還有大門,是木樁子拼接起來,頂端削尖。
抬頭看去就能看到大門口的偵查台,上面站著幾個人,老遠的就看到他們了,等他們走到寨子門口,才剛站定,原本是闔上的大門緩緩打開,是七八個人合力卷著繩子拉開去的。
門才開了一半裡面就衝出來了幾個孩子,朝著連笑顏飛奔而來,喬瑾瑜放下謝滿月扶住,這邊門口還走出了三個身材魁梧的人,為首的那個,在看到連笑顏的時候是滿臉笑靨,可這視線轉到謝滿月身後的袁枚身上時,當即就怒了。
錯愕之下,謝滿月看到那和祁老爹差不多年紀的大叔掄起一旁別人遞過來的鎚子,朝著袁枚直衝而來,嘴裡的吼叫聲振聾發聵。
「混賬小子,你今天是討打來了!」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