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糖衣炮彈

在2012年，一千塊錢雖然也不算多，但能用毫不在乎的語氣拿出這筆錢作為好處費的人，真是不多見，至少在這個小縣城，還沒有這樣闊氣的年輕人。

「他真的是高中畢業生？」

舞蹈老師心裡忍不住這樣想，但她不會說出來，更不會把自己的手縮回去。

聽說曾樂今天就想把錢付清，舞蹈老師勸住了他，說等到一個月一結算就可以了，如果有缺勤的天數，自然要把課時錢退回去，曾樂同意了。

曾樂的確有些心急了，手裡有錢迫不及待想花出去的人就是這樣的作風，曾樂意識到自己有點太張揚了，這樣不好，財不外露，自己應該學會沉住氣。

曾經，還是一個司機的時候，曾樂還想著等到自己有錢的那一天一定要買一台拉風的車，但現在他不會這樣想了，他不想再開車，也就把這件事當做約束自己行為的準則。

接下來的時間，曾樂要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等待，等待余夏月主動來聯繫自己，等待高考成績的發布，等待自己和杜嘉嘉父母見面的那一天，包括對未來的期待。

不過，等待的日子裡曾樂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畢業后，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同學發來的聚會邀請越來越多，曾樂把這些都推掉了，據他記憶里所知，班級里的這些同學，沒有幾個出人頭地的，大多都過著碌碌無為的生活，書獃子班長後來去國外深造了，余夏月成了大明星，杜嘉嘉本來就是富二代，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可圈可點的人了，所以曾樂也很現實地拒絕和他們來往。

曾樂喜歡這種一個人讀書的生活，就好像過去自己一個人坐在車裡等待的日子。

大概隔了有兩天，距離自己和余夏月見面已經是第三天了，余夏月終於來找自己了。

這兩天里曾樂還想過最壞的可能，就是余夏月託人給自己的QQ留言委婉地拒絕了自己，再幫自己把書還回去，但好在最後的結果是曾樂期望的那樣。

只要余夏月人來了，曾樂就贏了。

余夏月根據曾樂留下的地址找上了門，輕輕敲門，沒想到開門最先看到的人不是曾樂，而是曾樂的父母。

雙方都很吃驚，尤其是曾樂的父母，臉上的表情是難以名狀的精彩，曾母問道：

「你是？」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曾樂的同學，我叫余夏月。」

余夏月的整張臉都紅了，在裡屋時刻緊繃關注外面的曾樂，一聽到聲音，就跑出來了。

「你來了啊，走，我們去外面說，家裡不方便。」

「哦好。」

余夏月只覺得尷尬，也想逃離這裡，就跟曾樂一起出去了，後面曾母還埋怨道：

「人家第一次來，你怎麼還把人往外趕啊？」

「回來我再跟你說，爸媽，我先走了。」

「叔叔阿姨再見。」

關上門，曾母喜氣洋洋地來到曾父身邊，對余夏月的第一印象讚不絕口。

「老曾，這兒媳婦我看著不錯，你覺得呢？」

「什麼兒媳婦，八竿子沒一撇呢，你就亂叫，小心人家小姑娘生氣。」

「生什麼氣，都上來認門了，我說你就是老古董。」

「我是說咱們家兒子配不上人家，那丫頭看著什麼氣質？一看就是成績好家教好的那種，咱家兒子純粹一個野小子，也就是高三這段時間表現不錯，哪裡能入人家眼？」

「你怎麼就知道丫頭沒看上咱們兒子？我看咱們兒子就挺有魅力，不然不會上門來找，說不定都認識多久了，也許早就在一起了你說是不是？這丫頭面相不錯，是個好媳婦。」

曾母又埋怨道：

「咱們兒子也是的，第一次來不說留人家在家裡吃飯，就急著拽走，晚上回來我可得好好問問。」

曾樂把余夏月領下樓，看到余夏月羞紅了臉的樣子，也有些動心了。

余夏月是學校里出名的美人，本就唇紅齒白，臉上再飛出兩抹紅雲，捧著一本厚重的舊書籍，一襲白裙配上一腳的小皮鞋，猶如一朵芙蓉出水來，萬園春花失華彩。

曾樂是覺得三生有幸，能在大明星余夏月成名前見到她最純粹時候的樣子，現在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雜質，是這世上最美麗動人的花朵。

不過這花朵再美，也不是曾樂來享用的，曾樂在心底里笑了笑自己，搖搖頭，對余夏月說道：

「考慮好了沒？」

「我……我今天來是還你書的，還有你說的舞蹈課，我可能去不了。」

余夏月把懷裡書塞給曾樂，之後就沒有了話語，緊咬著嘴唇，似乎有些不甘心。

曾樂知道余夏月會這麼說，她大概率會拒絕，不過不要緊，既然現在余夏月主動找上了門，就是跌落了曾樂的陷阱里，接下來的一番連環糖衣炮彈，曾樂就不信余夏月不心動。

「怎麼去不了了？你沒有時間嗎？」

「我……」

余夏月有些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窘迫，她還沒回話，曾樂就又說道：

「我親戚說了，像你這麼好看的女孩如果去了就不收你學費了，反正她也是剛開班，打出招牌比賺錢有用，你去了絕對是活脫脫的金字招牌，沒準以後成大明星了，她臉上還有光呢。」

「不收我學費？」

余夏月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她的反應被曾樂捕捉到了。

「好了，你要是有時間就去吧，就當幫我個忙了，熟人也是自家人，不會坑你的。」

「那怎麼好意思，就算是你家親戚，也不能白出力啊，而且我一點經驗都沒有，什麼都不會。」

「嗨，說那個幹嗎，誰不是從頭學起，沒關係，大不了你先跟我去看看啊，你下午沒事吧？」

「沒事。」

「沒事還猶豫什麼，跟我走！」

余夏月覺得曾樂身上好像有一股領袖的氣質，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跟他走。

究竟是曾樂身上的自信氣場太強大了，還是自己過於自卑拒絕不了別人？

余夏月想不通這個問題，她發覺自己真的變了……

穿過一條條街道，在炎熱的夏日裡行走，汗水很快就打透了衣服，余夏月抬起頭，看著曾樂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男孩很乾凈，乾淨的白短袖，乾淨的褲子，就算是出了汗，身上也沒有汗水的臭味或者讓自己看了覺得不舒服的東西。

曾樂不同於同年紀的大男孩，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他的心裡年齡要大很多，知道怎麼維持自己的形象，形象氣質很重要，不管在什麼場合，只要是在外面不是自己家，就絕對不能鬆懈，他在想自己要不要把這個思想傳遞給余夏月，余夏月是要培養出大明星的，所以從畢業開始，她的身上絕不能有任何黑歷史或是污點。

「曾樂，你那個親戚是你什麼人啊？」

或許是覺得兩個人無聲地行走太尷尬了，余夏月問了一嘴。

「我表姐，剛回蘭縣，以前在外地學舞蹈的，回來就開班了，可能沒有老教師那麼有經驗，但教好你不成問題，有我在，她也不可能坑了你。」

「哦。」

很快，二人就來到了那個舞蹈學校，站在大門前，余夏月還驚愕了一下，這裡她曾經來打聽過，確實是蘭縣最好的舞蹈學校，不過學費也要高一些，曾樂的表姐是這裡的老師？

謎團很快就解開了，曾樂找到了那位叫李依依的年輕舞蹈老師，叫了聲表姐，對方也親切地回應了，看樣子就不像剛認識的，余夏月放心了。

李依依打量著余夏月，心裡有些嫉妒。她雖然也很年輕，但沒有餘夏月這麼年輕這麼漂亮，余夏月的身段也比自己更好，自己是學習舞蹈才擁有漂亮的身形的，但余夏月好像天生就很好一樣，適合吃這口飯。

余夏月點了點頭，道了聲你好，沒說出什麼別的，二人不熟，而且以她和曾樂的關係，她也叫不出那一聲表姐。

人是領到了，也認識了，李依依和余夏月商量了一下，後天就來上課，因為她的舞蹈班後天正式開班，余夏月也答應了。

至此，曾樂的糖衣炮彈徹底影響到了余夏月，第一步也初步完成了，在余夏月那裡換來了一定好感，也給余夏月遞上了一層台階。

二人離開舞蹈學校後去了老書屋，借給余夏月的那本書曾樂不打算看了，直接還回去，老書屋的老闆是個古板的老人，在確認曾樂在書上寫了字后，扣了曾樂的錢，在曾樂好說歹說哄了好一陣后，老人才同意曾樂繼續在自己這裡借書。

出了書屋，二人就要分道揚鑣了，各回各家。

臨別時，余夏月說出了一句心裡話，她覺得不吐不快。

「曾樂，謝謝你，其實我很想學舞蹈的，但是現在家裡有些原因，本來都被我放棄了。」

「放棄幹嘛，你看我表姐不是說了么，你的身材好，天生就是學這個的料……」

曾樂說著說著，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一眼看去，余夏月果然紅了臉。

「再見。」

「好，再見了，後天的課你可不要遲到了啊。」

「嗯。」

看著曾樂離開的背影，余夏月也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折身往回走，再一次走進了老書屋，再出來時，懷裡抱著一本舊書，匆匆趕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