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代嫁（五）

然而，穆青接下來說的話，卻是打破了穆未晞對他的希冀和幻想，將她推入了冰冷的深淵之中。

「你能這樣想，這樣做，足見你有自知之明，成婚之後，記得盯緊了三王爺的動向，隨時給我通傳消息。」穆青語氣冷漠，彷彿他的面前站著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下屬，一個供他差遣但與他沒有一絲血緣的陌生人。

「父親……」穆未晞像是沒有聽明白穆青說了什麼，她抬起頭來，看向穆青的眼神里儘是茫然。

「未晞啊……」穆青嘆了一口氣，語氣稍稍和緩了些，不似方才那般冰冷無情了，「邦媛是你的姐姐，又天生美貌，自然應該是未來的皇后才是。我原想著，你與太子殿下的婚事便罷了，畢竟未來的皇后只能有一個。但皇後娘娘卻是念著與你那無福的母親的情分，無論如何也不願毀棄了這門親事。讓邦媛與三王爺定親，本就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如今，你的這個提議，的確是替為父解決了心頭一個極大的難題啊。你放心，日後待你姐姐坐上皇后之位，父親一定會保你衣食無憂的。」

穆未晞愣住了，她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然而，她又回想起那日，即便她住的院子再怎麼偏遠，夜裡那麼寂靜，父親也不可能聽不到從她的院子里傳來的喊叫聲，可是，直到采苓沒了聲音，直到她被灌下了毒藥，卻始終沒有一個人出現。或許，那日將她害死的，除了穆邦媛和太子，還有此刻她眼前的這位名義上與她有著血脈淵源的至親吧……

「原來是這樣……」穆未晞突然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嘲笑，她的眼神直直看向穆青，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人。

「你笑什麼？」穆青在朝野之上也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了，但是他卻從來沒見過這個膽小木訥，平時連抬起頭看人都很少的女兒，此時在他的面前竟然露出了如此輕蔑的眼神，以及嘴角那抹令他不由自主有些心虛的嘲諷。

「沒想到，同樣是父親的女兒，差距竟然如此之大，」穆未晞此時覺得有些難過，但卻沒有一絲眼淚落下來，「穆邦媛便應當坐上皇后之位，而我，卻只能衣食無憂？對啊，我早該想到才是，從小我吃的穿的用的，不都是穆邦媛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嗎，父親今日保證讓我衣食無憂，我是不是應該對父親千恩萬謝，感恩戴德？是不是應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表示我的誠惶誠恐，受寵若驚？」

「放肆！」穆青聞言暴怒，拍案而起，他用手指著穆未晞，氣得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你就是這樣同你的父親說話的嗎，你的家教呢，都讓狗吃了嗎？」

「家教？我一個在角落裡苟且偷生的孤女，有何家教可言？」穆未晞反唇相譏，她覺得穆青此時此刻同她談什麼家教，簡直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父親，我會安安靜靜地嫁到三王府去，但是，其他的，恕女兒愚笨，做不來。」

扔下這麼冷冷一句話，穆未晞便轉身離開了穆青的書房，此時，她早已經沒有了方才來的路上的那種忐忑不安，而是變得無所畏懼，反正都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只要離開這個地方，終有一日，我要讓你們也感受到何為寄人籬下，何為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