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吐血
雖已下定決心，可說出這番話，幾乎窮盡宋毅心血，心疼和不舍，只有他自己明白。
可他很清楚，他必須做這個決定，宋家不能毀在他的手上，不然之後，他要以什麼臉面去面對宋家的列祖列宗。
這些年他對宋嫣然的偏愛和疼寵，還以為是對她的彌補，沒想到卻是害了宋嫣然。
女兒跋扈驕縱到這個地步，宋毅這個做父親的，又怎麼會一點責任都沒有。
或許當初宋嫣然害宋琳琅毀容的時候，他就應該做出決策，就應該及時教導宋嫣然，可他沒有，一步錯步步錯，眼看著宋嫣然一步步跌落深淵。
這邊剛剛沒多久，外面就有宮人後來通報，說是王府的人找顧知行。
顧知行給顧昭行了禮，退了出來，看見了等在台階下的清雲。
他隱隱有些擔心，害怕會不會是蘇綿出了什麼事，趕緊過去問：「你怎麼來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王爺，是王妃讓我來的。」清雲臉色凝重，「王妃今天本來高高興興出門的，說是要去書院看看，可是沒多久就回來了，傅小姐跟她一起回來的，然後王妃就要我進宮找你回去，說是有話要問你，我看王妃臉色不對，應該是什麼要緊的事，所以不敢耽擱，就進宮找王爺了。」
聽完清雲的話，顧知行臉色越發凝重了。
蘇綿從來不會有這麼不管不顧地時候，都不過問他在宮裡有什麼事，直接讓清雲來找人，看來是真有急事了。
會是什麼事呢？
莫非……
顧知行突然不敢接著想下去。
他對清雲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跟陛下說一聲。」
之後，他進了宮，跟顧昭說明了情況。
顧昭也猜到了，隱隱有些不安，擔憂道：「師傅會不會知道北元的事了？」
話音綱落，顧昭卻是立刻自己反駁了自己，直接說：「可不應該啊，北元的消息只有朕跟沈大人還有幾個暗衛知道，沈大人只告訴了你，皇家暗衛是絕不可能泄露的，還有誰會知道？」
顧知行卻沒顧昭這麼看得開，此刻幾乎已經肯定蘇綿知道這件事了，語氣凝重：「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麼大的事，是不可能瞞阿綿一輩子的，想必是有心之人刻意將這個消息告訴她了，我得立刻回去一趟。」
顧昭趕緊同意，還擔心道：「好，皇叔，一定要好好安慰師傅，還有就是……」
「我知道，我不會讓她這個時候去北元，太危險了。」顧知行卻已經猜透他要說什麼了，開口打斷了顧昭的話。
顧昭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
顧知行趕到王府的時候傅舒潼跟蘇綿面對面坐在正廳，彼此臉色都不算好看。
傅舒潼之前一直儘力想安撫蘇綿，可是蘇綿現在心裡太亂了，根本聽不進去，傅舒潼也有些束手無策。
等到顧知行回來了，傅舒潼才鬆了一口氣。
顧知行也先對傅舒潼說：「傅小姐，謝謝你陪著阿綿，現在我們有些事想說，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你們先說，我先回去了，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傅舒潼站了起來，經過顧知行身邊的時候，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宮千雪的計謀，千萬不要跟阿綿吵架啊。」
原來是宮千雪說出來的……
可是她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來不及想那麼多了，顧知行感激地對傅舒潼點了點頭，還是吩咐清雲送她回去。
等人走了，顧知行關上門，走到蘇綿身邊，蹲下身拖著蘇綿的臉，輕聲問：「誰惹我們阿綿不高興了，說出來我幫阿綿主持公道。」
顧知行心裡也是很不願意麵對這件事的。
所以總想著這樣自欺欺人。
蘇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還落在顧知行臉上，視線卻已經恍惚了起來，問出口的聲音都有些飄：「顧知行，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如果宮千雪說的是真的，那麼顧知行能瞞著她的，也只有這件事了。
蘇綿緊緊盯著顧知行，想從他的神態中窺探出一些細枝末節的消息。
如果現在說沒有，那些事都是宮千雪胡編亂造的，什麼都沒發生的話，蘇綿會不會相信？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顧知行心底產生了無數的想法。
他朝著蘇綿勾了勾嘴角，笑容溫和，輕聲道：「我當然……」
「想好了再說。」蘇綿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目光像是凝了冰霜那般冷冽，直勾勾地盯著顧知行，「希望你沒忘記當初給我的承諾，如果你有什麼事瞞著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所以，你還準備撒謊嗎？」
蘇綿從來沒有那一刻，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有多蠢。
她居然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顧知行會瞞著她這麼大的事，可此刻看顧知行的反應和神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阿綿，我……」顧知行一下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了半天，也只說出來三個字，「對不起。」
蘇綿一下滿目失望，就像是之前心底一直支撐她的東西崩塌了那般，她繃緊的身子一松，險些從椅子上摔倒下來。
「小心！」顧知行下意識想伸手去扶他。
啪！
「你別碰我！」蘇綿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滿目冷凝，只盯著顧知行，一字一頓艱難地問：「所以，這件事是真的是嗎？我父皇……」
她怎麼都說不下去了，眼眶頃刻之間濕潤下去，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眼前一黑，嘔出一口血來。
「阿綿……」顧知行這下是真被他嚇到了，不管不顧地緊緊抱住蘇綿，微微顫抖的手指去撫蘇綿的下巴，擦乾淨血跡，「你先別生氣，別急，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就是害怕……我怕你承受不住，阿綿，對不起……」
「所以，你還是為了我好是嗎？」蘇綿甩開他的手，用力將顧知行推開，腦袋鈍鈍地疼，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我還要感謝你瞞著我是不是，這麼大的事兒，你居然也能瞞著我，顧知行……真有你的。」
顧知行望著她蒼白的臉色，還有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恨不得將宮千雪抓出來碎屍萬斷。
可他像在最埋怨的，還是他自己。
是他沒有處理好這件事。
顧知行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望著蘇綿的眼睛輕聲安撫：「阿綿，你別這樣，北元有意瞞著這件事，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我也是擔心你。」
「他們瞞著我，你也瞞著我是嗎？」蘇綿只覺得失望透頂，眼神都不想看顧知行了，閉上眼睛眼淚就晶瑩剔透地掉了下來。
顧知行心像是要被人揉碎了那般疼了起來，他想抱一抱蘇綿，可是蘇綿抗拒得厲害，還質問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顧知行現在不敢在隱瞞，如實說道：「我們從南洲回來那天，沈大人告訴我的。」
「連他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把我一個人瞞在鼓裡。」蘇綿聲音嘶啞，明明鼻腔和喉嚨酸澀得不行，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沁血：「我父皇……怎麼就養了我這麼一個不忠不孝的女兒，連自己父皇的頭七都錯過，甚至全然不知……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像我這樣的女兒，生來又何用？」
「我真該死。」蘇綿徹底憋不住了，快點地咳了幾下，又咳出一口瘀血來。
聽到這個消息，加上不願意再信任依賴顧知行，蘇綿把所有的事都擠壓在了自己心底，可她根本承受不住，精神已經出於崩潰的邊緣。
「不，阿綿，這一切跟你沒有關係。」顧知行再也顧不上什麼，強行將蘇綿摟在懷裡，柔聲道，「你父皇的事是個意外，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料到，而且後面你也被抓去看南洲，如果你那時候在這裡，陛下不會瞞著你的，可現在一切已成定局，你再自責也沒有用了。」
「放開我。」蘇綿眼神空洞，看都不願再看顧知行一眼。
不管顧知行是為了什麼事瞞著她的，她都不會再原諒對方了。
顧知行卻更緊地扣住了她的腰，不安地緊緊將人抱在懷裡，只有這樣，他才有一點安全感。
他不在意蘇綿現在怪他，卻不願意蘇綿去冒險。
所以顧知行第一次在蘇綿面前強硬了起來，直接拒絕說：「我不放，阿綿，你是不是想回北元，我不會讓你回去的。」
「顧知行，別讓我……恨你。」蘇綿沒有動彈，任他抱著，只是語氣空靈冷冽得像是凝結著一層寒冰，一點兒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恨這個字太沉重了，顧知行承受不住。
他鬆開手，卻是依舊擋在蘇綿面前：「阿綿，北元皇室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在忌憚你，就是有什麼事需要瞞著你去做，如果你知道了，會對他們造成威脅，所以你現在回北元，真的太危險了……」
顧知行望著蘇綿越來越冷冽的眉眼，他的底氣也越來越不足了，他知道，他現在說什麼，蘇綿都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