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鴻一瞥入我心曲（二）

我連忙跑上去攔住他：「你等等！」

他一臉不悅：「幹什麼！」

「我問你，你是不是能見到陛下？」

他看了我兩眼，滿眼不屑地說：「是又怎麼樣？」

「那……聽你剛剛的話，你知道我是誰咯？」

「……我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用了果然兩個字啊，這說明你一定是知道我的！」

他知道瞞不住，又「哼」了一聲說：「那又怎樣？」

他雖然滿臉不悅，但我又彷彿見到了希望，為了我能吃肉，管他三七二十一抓著面前的人就開始說：「那這位公子，雖然咱們不熟，但我向你保證，我平常呢只是言語上有些不恭謹，這是我的錯我一定改！還有我之前剛進宮到處在各個宮裡亂跑也不是為了什麼拉幫結派，純粹是因為無聊，想交朋友，但是這兩個月我已經很安分了，哪都沒去了！」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想請你在陛下面前幫我轉達一下這些話，讓他好歹見我一面，好不好？」

那人的眼裡，又充滿了不屑：「你就那麼想得寵？」

我連忙否認：「我要是真的很想得寵，就不會在剛進宮以後明明知道陛下不喜歡我四處結交妃嬪，還越發跑的勤了！」

那人聽的愣了，彷彿有點不相信：「你說你在……在你知道陛下不喜歡你到處結交妃嬪以後，還故意跑的更勤？」

「是啊……好吧，我跟你說實話，因為當時我根本就沒想得寵，進宮以後我發現我連陛下的面都沒見過，如果突然說去侍寢伺候他……我害怕，心裡特別害怕，所以我在知道陛下對我結交妃嬪的行為不滿的時候，我就故意誇張了這種行為。」

「可是有人跟陛下說，你在知道以後還跑的更勤，是在求她們在陛下面前推薦你，讓你早得恩寵，但是她們都拒絕了你，後來你不是也因為這些事就偃旗息鼓了嗎？」

我嘆了口氣：「你說，你聽到這話，你能信？我李婉清的父親好歹也是九卿之一的大鴻臚啊，大鴻臚的職責你總是清楚的，他的女兒會如此蠢笨嗎？你看我姊姊就知道了，她進宮兩個月就升了良人，我若真想被舉薦，直接讓她在去見陛下的時候帶著我不就行了，何須去求那些人？那些污衊的我話多半是對我有些嫉妒的人說的，畢竟我一進宮就是長使的位分，我姐姐又不到兩月升了良人，若是我再得寵，那這後宮我們兩姊妹可就不得了了，不是嗎？」

那男子想了想，似乎是認可了我的說法，又問到：「為何現在你又安分了？」

「你不知道，」我更加無奈地嘆了口氣：「因為我被皇后罰了。」

「皇后罰了你？皇後向來溫柔大度，最是和善，怎會罰你？」

「是啊，皇后確實很好，她罰我也是為了我好。皇后說我進宮以後便不安分，所以導致陛下不喜歡我，進宮都半年多了，連陛下的面都沒見過，所以……罰我每日的供給減少一半，一直安分守己到陛下願意見我為止。你要是不信可以讓陛下去問皇后，或者問那些沒有向他污衊過我的妃嬪，皇后是在清涼殿罰的我，很多人都知道的，我不是向那些污衊我的人說的那樣是因為什麼她們都拒絕我才安分的。」

那男子認真的想了想，最終信了我說的，我心裡不禁想到：不信的話你就是個大傻子！

「所以，」那男子道：「你的要求，只是為了見陛下一面？」

我連連點頭：「是啊，皇后說了，只要陛下召見我就會恢復我的供給啊。我這個人啊，天性散漫，想來也是入不了陛下的眼，但只求陛下能夠看在我也是她後宮妃子上幫幫忙，見我一面，讓我別再吃那些苦瓜蘿蔔了，我吃了兩個月了，快吐了！」

男子奇怪道：「你身為長使，就算減少一半供給，也不可能天天吃苦瓜蘿蔔吧？」

「這誰知道，反正我的供給減少后，不僅是量，連肉都見不到了。所以這位公子，幫幫忙吧？」

那男子不知想了什麼，卻自顧自的笑了一下說到：「皇後為了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給陛下帶話，不過陛下這兩天對那根神木還在意的很，我不好上去說話，你就再等兩天，我再幫你傳話。」

「真的！」我大喜過望：「你真的願意幫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太好了！」我終於快要結束那吃苦瓜蘿蔔的日子了！

「不過，」那男子道：「如果陛下知道你只是為了自己不吃苦瓜蘿蔔而想見他，他說不定也會治你的罪。」

「這……我倒沒想過，只是公子你想想，如果突然要你娶一個你從來沒見過的女子，還要和她相守一生你願意嗎？」

「願意。」

「……」

「能入我家的女子，必然溫婉賢良，才貌雙全，有何不可？」

「那……你懂愛嗎？」

男子明顯怔了一下：「愛？」

「是啊，愛。」我不免想起了李靜姝和那位周公子的感情，那次訣別中，給我帶來的振動：「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女子溫婉賢良，才貌雙全固然是好，但是心意相通，琴瑟和鳴之情你可懂得？那樣情意綿綿的兩個人，不需要多的言語，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互相便知曉對方，心中都縈繞著幸福，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哪怕粗茶淡飯也甘之如飴，憂他之所憂，樂他之所樂，想和他同生共死，想和他一直天荒地老，想要世間一切好的都是他的，甚至是為他去死，這一生都只想守著那一個人。如果不是，那再貌美再溫婉的女子，也終有看厭的一天。這種感情，你，明白嗎？」

他似懂非懂：「憂他之所憂，樂他之所樂……所以你才不願意去侍奉陛下？你想找到那樣的人？」

我搖搖頭：「不是，我既已入了宮，就是陛下的人，我怎麼會再有那樣的期望？我只是希望陛下明白，我今年不過十五，尚且年幼，陛下於我而言只是個生人，所以我對陛下是不由自主的抗拒和害怕，所以才會有那些舉動。但是我若是伺候陛下，也定然會竭盡心力，畢竟我這一生都是要交給陛下的。」

那男子卻苦笑了一下：「聽你這麼一說，突然覺得陛下好可憐，因為這宮中的人，都是你這種想法，願意竭盡全力的去伺候他，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愛他。」

「愛是相互的，陛下還不是沒真心愛過她們？陛下給的是寵，那她們已經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了陛下，已經讓陛下開心高興，還不夠嗎？」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他道：「你描述的，大抵如此吧。」

「嗯，」我點點頭：「差不多吧。也祝公子你找到那個與你情意相通的女子。」

他一笑：「我也希望我自己找到。對了，你剛剛不說你天天吃苦瓜蘿蔔都要吃吐了嗎，你明天這個時辰再來這，我給你帶些吃的，不要違約。」

我簡直老淚縱橫：「好！多謝這位公子，還不知道，怎麼稱呼？」

「我姓李，與你同姓。」

我連忙行禮：「好，多謝李公子，明日此時，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