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驚鴻一瞥入我心曲（三）

接下來的幾天，雲光殿都收到了不少賞賜，都是皇帝賜給姊姊的，不得不說，李靜姝真的很對我們這位皇帝的胃口，在迷戀那棵大神樹的狀況下，還能得這麼多的賞賜，而且又晉了位分，短短几個月，連升兩次，升到了「七子」，後宮中人議論紛紛，那個舒長使更是嘴都氣歪了，因為我也在雲光殿的原因，少不得佔了點光，賞賜也多少得了點。

那個李公子，也接連幾天都給我帶了吃的，第三天的時候我先去鄭順常那拿了她給我準備的羊肉，又帶了些陛下賞的東西，特意早去了一點點，把東西在石桌上擺好，不久他就來了，依舊一身白衣，端的是風流倜儻。

接連幾日的相處，讓我發現此人文采斐然，氣質絕佳，談吐不俗，每次一笑就像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讓人不由得越發親近。

我高興地向他招手：「李公子，這裡！」

他走過來放下手上的食盒問到：「這些吃的從哪來的？皇后解了你的懲罰？」

「不是，這盤羊肉呢是鄭順常給我的，她跟我關係還可以，怕我天天吃苦瓜蘿蔔吃成兔子，就特意給我留了一盤，剩下的呢就是陛下賞的，主要是給我阿姊的，不過畢竟阿姊跟我同住雲光殿，我也就跟著得了點。我想你天天給我帶吃的，我也得回敬一點給你啊~」

他一笑，坐下後邊把食盒裡的東西拿出來邊說著：「我給你帶吃的可沒想過要你的報答。而且陛下賞你的東西，還不好好收著，還拿出來亂送給別人。」

「我知道，你是皇親國戚肯定也不在乎這些東西的，不過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嘛。陛下賞的東西是好，但是無論怎麼著都是吃的，拿出來跟喜歡的人分享有什麼不好？」

「喜歡的人？」

「是啊，喜歡的人。」我說完突然覺得好像不太對勁：「你別誤會啊，我說的是友人之間的那種喜歡，我對你沒別的意思啊。你要是誤會了，我可就性命不保了。」

他依舊一笑：「我知道。」

「而且你知道嗎，我姊姊又晉位分了，真的不得不說我們這個陛下真的很喜歡我阿姊那種類型的，怪不得那麼討厭我了。我跟我阿姊就是相反的兩個人。」

他拿了塊羊肉放嘴裡：「你上次不是說，陛下對她們只有寵嗎？」

「是啊，可你也說了，她們對陛下也不是愛啊。就像皇后說的，後宮就是為了取悅陛下而存在的，只要陛下喜歡，願意去寵就夠了。相反陛下不喜歡的……唉，想想苦瓜和蘿蔔我就胃疼。」

他給我拿了塊糕點：「我已和陛下說過了，他說願意見你，再過七日便是圍獵大會，到時候你會在那見到他，晚上便會召你侍寢，你就可以結束你吃苦瓜蘿蔔的日子了。」

一聽到要召我侍寢我心裡就不免打了個寒顫：「那個……一定要侍寢嗎？能不能……只見面啊？」

他看了我一眼：「你說呢？」

我只能委屈巴巴地趴在桌子上，媽媽啊，我這個身子十五年的處女之身就要這麼破了啊。

他看著我的樣子不禁一笑：「侍寢有這麼恐怖嗎？」

我坐起來凜然道：「當然了，對你們男人來講，興趣來了府里一堆女人等著，興趣不來就可以向我們陛下一樣兩個月不踏進後宮。可是女人也是人啊，她也有自己感受啊，同樣是親生父母養，憑什麼女人就要被當做東西和物品，特別是像向侍寢這種男歡女愛之事，若是不認識不喜歡，那難道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嗎！」

他被我的反應弄的一愣，似乎聽到了什麼聞所未聞之事，或者說確實聞所未聞吧，像他這樣的皇家子弟，哪裡會需要去體諒明白別人。

時代不一樣，人的想法怎麼會一樣，李長機的想法和反應可以說已經很不錯了，我不該對他發脾氣。

我正在想怎麼解釋，他卻正色道：「對不起，是在下唐突了。」

我一愣：「啊…不會，正常，你的想法很正常。」

「你說的對，男女之間本應平等，為何女子非要去做自己不願之事。」他卻不由得抿的嘴唇，眼底都是無奈：「只是……身在皇家，身在後宮，許多的事情只有身不由己……」

我也嘆息，確實，身不由己，卻不由得看向李長機，月光清淺映在他的臉上折射出淡淡的光輝，沒由來的好看，沒由來的讓人想多看兩眼。

他轉身見我盯著他，笑問到：「怎麼了？」

「啊……？啊，沒，沒什麼……」心裡不由來的怪著自己，這可是古代，自己怎麼這麼不矜持呢，怎麼能一直盯著他看……

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是非常謝謝李長機的，要不是他幫忙說話，我就得天天吃苦瓜蘿蔔。

接下來的七天里他依舊每天給我帶好吃的，那個地方是真靜謐啊，一直都沒人發現，我剛好每天都能開個小灶，然後和長機兄談天說地，在他面前總是比在其他人輕鬆自由多了，讓人感到格外的舒服。

不知不覺到了最後一天他給我帶吃的，明天就是圍獵大會，「長機兄，那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叫公子。」

「哎呀，都一樣嘛，長機兄，告訴我，我還能不能見到你？」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我沒大沒小的樣子，嘆了口氣，「長機兄就就長機兄吧。」

「是嘛，長機兄，我還能不能見到你啊？」

他看著我道：「如果見不到了呢？」

「啊？」我心中不由得一緊，怎麼會見不到了呢？「為什麼啊，你不是天天都能入宮嗎，怎麼會見不到呢？」

「我是說如果，如果見不到了呢？」

「嗯……這個……反正陛下也不會很喜歡我，等明天見過陛下以後，他估計又會把我扔一邊，到時候我萬一又被罰天天吃苦瓜蘿蔔了，不就見到長機兄你了？」

他聽的一笑：「哪有人希望自己被罰的。」

「有啊，我不就是嘛。哎呀說真的，長機兄，我會不會再見到你？」

「會。」

「真的！」

「嗯，天天都能。」

「哇，太棒了！」

「噓，你小點聲，小心把人招來了。」

我連忙閉嘴，不由得心生歡喜，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他，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說著：「長機兄，你說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他搖頭：「我不知。自從上次跟你交談后，我也在找這個答案，雖然我家裡妻妾成群，但是沒有一個是像你說的那種感情。」

「那是，感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不過呢，長機兄你看，你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又飽讀詩書，能文能武，一定能遇到一個世上最好的女子的。」

「最不最好倒無所謂，只要她擁有能像你跟我描述的那樣的感情就足夠了。不過，我總覺得你很奇怪。」

「奇怪？哪裡奇怪了？」

「你的話語，你的想法，我總覺得，你不像其他的女子，甚至……不像我們大煜的女子。」

我心裡不禁說到，何止不像你們大煜的女子，我壓根不像你們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女子。

我一笑：「不是不像，而是我……天生異人，說不定像我被罰就是上天特意安排了，好和長機兄你相遇，然後告訴你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天生異人？」他一笑：「倒有些像。就像明明我們二人每日如此接觸，若是換了平常女子，我早不願理她了，但和你在一起卻沒有其他女子帶給我的厭煩。」

我嘻嘻一笑，他看著我，又看著滿天的月色突然問到：「李長使，其實聽你之語，我就覺得你不喜宮內生活，是嗎？」

他既然問了，我也只好無奈的說：「其實……怎麼說呢，我這個人向來沒有什麼大的追求，想要的就是自由自在，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只是自從被罰以後，我才發現，這個皇宮對我來講，就有點像一個富麗堂皇的大牢籠，沒有知心的朋友，沒有好玩的玩意，沒有新鮮的趣事，更沒有大好的靈秀山河，不能自由自在的過著，更不能保證我的平安，你說，我能喜歡嗎？」

「你……那麼不喜皇宮？」

我突然意識到，李長機畢竟是個皇親國戚，我怎麼能對他說這些呢！

「那個……長機兄，這些話我可是看在我們關係好的份上才說給你聽的，我阿姊都不知道，你千萬不能說出去，要不然我怕我……」我放低了音量告訴他：「小命不保！」

他噗呲一笑：「你放心吧，這隻有我們兩人，不會有什麼事的。」

「還是得注意言辭，要是自己烏鴉嘴了怎麼辦。」

「那如果你沒進宮，你準備去做什麼？」

「沒進宮啊……」我想了想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幻想的古代生活：「當然是嘗遍天下美食，喝遍天下美酒，識遍天下豪傑，聽遍天下奇聞！」

他大笑道：「好！李長使縱然只是女兒身，但這等豪語絲毫不輸男兒！在下與你相識，當真有幸！」

我道：「其實……我說了不一定做的到，只是覺得，如果沒進宮的話，我哪怕不能活的爽朗大氣，也能過的簡單無憂，就像現在面對你一樣，有什麼便說什麼，喜歡什麼便做什麼，不用整日的裝成另一個人，只為了去討好別人。自由自在，隨意散漫，多幸福啊！」

「自由……」他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是啊，自由，多寶貴的字眼啊。」

他看向我，眼裡包含了一股不知名的神采，只說著：「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