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周而復始篇(六)
趙明熙一進門就看到白青青了,白青青做婦人打扮,一身暴發戶的氣質把身上的衣裙襯得頗為俗氣,雖然兩人的衣服有點相似,但趙明熙把白青青壓得死死的,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會兒呂青青提了一句,趙明熙仔細打量著白青青,發現她的裙子比趙明熙這個公主還要明艷,若是換個氣質出挑點的世家小姐穿上,一定能大出風頭。
趙明熙有點不滿意,低聲問:「她是誰呀,今日怎麼穿成這樣?」
呂秀猶豫了下,接過話回答:「那是張夫人親哥哥的女兒,去年才搬到瀚京的,姓白,家裡招的上門女婿,大家都叫她白夫人。」
趙明熙早就及笄,趙徹和太妃都張羅著她的婚事,昭陵如今的國力強盛,不需要和親,趙徹和太妃也捨不得讓她嫁人受委屈,便想為她招個駙馬,把她留在京中。
趙明熙皺眉看著白青青,小聲嘀咕:「我看她不像是好相處的人,她的夫君豈不是很慘?」
呂秀並不知道白青青的夫君如何,沒做評價,這期間白青青一直在看她們,趙明熙忍不住揚聲說:「那位夫人一直在看著這邊,有什麼話不如上前來說。」
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張夫人暗道不好,按著白青青不讓她動,想混過去,趙明熙直接點名:「白夫人,本公主叫的就是你。」
這種情況下不能再裝不知道了,白青青站起來,張夫人怕她亂說話得罪公主,也跟著站起來,趙明熙沒吭聲,默許張夫人一起過來。
兩人來到跟前,趙明熙把白青青打量得更仔細,白青青之前見到最大的官不過是睦州州府,今日來赴官宴,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臉上撲著厚厚的胭脂水粉,不知道用了什麼熏香,味道頗濃,聞得久了會有點膩。
京中貴女也會用熏香,但都選擇味道比較清新淡雅的,像白青青這般會顯得與風塵女子差不多。
趙明熙很不喜歡。
在她打量白青青的時候,白青青也在打量她,那眼神頗為好奇,並不害怕。
張夫人拽了下白青青的袖子,領著白青青行禮道:「臣婦拜見公主。」
白青青慢了一拍,說:「民婦拜見公主。」
趙明熙沒什麼公主架子,讓兩人起身,看著白青青問:「你方才在看什麼?」
「公主殿下天生麗質、明艷動人,一站在這裡民婦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被吸引。」白青青也不是全然的莽撞,先拍了馬屁,張夫人鬆了口氣,下一刻卻又聽見她話鋒一轉,含沙射影的說,「公主殿下一來,旁邊的人就黯然失色了,何況她們本就長得不好看,也不知道把臉擋上。」
趙明熙身邊只有呂青青和呂秀兩個人,呂青青雖然生了兩個孩子,但身材沒有怎麼走樣,比幾年前更添母親的溫婉柔和,韻味過人,絕對談不上丑,呂秀性子內斂,自有一股恬靜淡然的美好,三人站在一處,各有特色。
趙明熙與呂秀關係好,之前和呂青青也有些交情,聽到白青青這話,對白青青的印象降到谷底,皺眉問:「你在說誰不好看?」
白青青討巧的說:「民婦是說,不管是誰站在公主殿下身邊都不好看。」
一般人聽到這話估計也就算了,趙明熙卻不吃這套,她察覺到白青青的敵意,冷聲駁斥:「你如此巧言令色把本公主當成什麼人?」
趙明熙已經十六,平日笑著的時候天真爛漫,但一旦板起臉來,公主的威嚴還是很能震懾人的。
白青青一愣,訥訥的說:「我……在誇公主殿下。」
「放肆,一介布衣竟敢在公主殿下面前用自稱!」貼身伺候趙明熙的宮娥呵斥了一聲,張夫人立刻跪下告罪:「是臣婦的錯,青青剛剛搬到京中,還沒來得及學習規矩,請公主殿下恕罪!」
白青青驚住,她真的是在誇公主,怎麼公主殿下還生上氣了?
白青青僵在原地,伺候趙明熙的宮娥上前摁著白青青跪下。
那宮娥明顯會點功夫,白青青的膝蓋磕在地磚上,發出一聲悶響,疼得她臉都白了,她怨毒的看了呂秀和呂青青一眼,雖然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卻也知道今天自己來赴宴是中了套了,她不敢亂說話,跟著告罪。
趙明熙並不是暴戾之人,溫聲說:「世間好看的皮囊千萬,各有不同,但都有年老色衰的時候,本公主不是注重外表的膚淺之人,夫人也不必刻意在本公主面前踩低別人刻意討好,本公主與身邊兩位姐姐交情很好,還請夫人以後慎言,今日是吳大人的壽宴,就不苛責與你了。」
趙明熙說完示意宮娥放開白青青,又對張夫人說:「張夫人與白夫人既是親戚,以後再參加這種宴席應當提前讓白夫人了解規矩,穿著打扮也要得體些才是。」
趙明熙比白青青和張夫人年歲都小,這會兒一本正經的勸張夫人讓白青青打扮得體些,畫面莫名的滑稽,眾人忍不住低笑起來。
白青青這個時候知道她們不可能是在笑話趙明熙,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趙明熙沒有過分為難兩人,讓她們回到自己座位,宴席繼續,眾人的心思卻和方才不一樣了。
吳忠義這麼多年在禮部沒什麼建樹,只能算是尋不出錯來,趙徹讓吳守信帶著呂青青回來幫他操辦壽宴已經算是恩典,今日趙明熙不僅來赴宴,還當著眾人的面表示她和呂青青、呂秀的關係不錯,趙徹對呂家的態度一下子模糊起來。
眾人有點拿不準單單是趙明熙和呂家的兩人關係好,還是趙徹在背後授意,讓趙明熙代表皇家向眾人釋放消息。
女眷都在暗自猜測,男賓這邊也發生了騷亂,來赴宴的賓客誰也沒有想到趙徹會帶著皇后親自來參加宴席,這可是封后大典之後皇后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眾人皆站起來行禮,暗道陛下果真是打算倚重吳家了,竟然給了吳家這麼大的面子。
帝后一同出席,陣仗頗大,眾人行完禮落座,下人立刻上菜,原本有條不紊,一個丫鬟突然摔倒,眾人循聲望去,看到一個穿著灰色綉灰鼠錦衣的男人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感受到眾人的目光,男人求助的看向右前方。
坐在那裡的工部尚書張應山立刻火燒屁股的起身告罪:「請陛下、皇後娘娘恕罪,此人是下官的侄婿,一年前才從睦州搬到瀚京,今日是他第一次參加官宴,有幸得見天顏,被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威嚴震懾,慌亂之下才出了亂子。」
見張應山跪下,那男子也跟著跪下,唯唯諾諾的說:「求陛下、皇後娘娘恕罪。」
「既是無心之失,便算了吧。」趙徹溫和的說,今日是吳家的壽宴,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開殺戒。
「陛下寬仁,實乃百姓之福!」張應山拍著馬屁,男子已嚇得癱軟成一團說不出話來,張浩沉著臉把他拎到自己所在這桌。
菜很快上齊,下人點了鞭炮開宴,眾人舉杯慶賀,氣氛很快恢復熱絡。
張應山橫了張浩一眼,示意他把白文生看好。
白文生是白青青的夫君,入贅到白家后便改了白姓,他性子軟,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這麼多年在白家一點地位都沒有,越發沒出息。
經過方才這一遭,白文生坐在那裡都渾身直哆嗦,同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微妙,張浩幫他倒了杯酒,湊到他耳邊低語:「姐夫,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可是剛剛看到什麼了?」
想到剛剛的事,白文生臉上血色全無,眼底閃過驚恐,接過那杯酒猛的灌進嘴裡,卻被辣得流出淚來。
張浩意味不明的嗤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文生笑聲囁嚅:「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張浩唇角一勾露出冷笑,暗罵沒出息的東西。
帝后都忙,宴會只進行到三分之一,他們便起身離開了,吳忠義和吳守信一起送他們出去,其他人放開了些,開始小聲討論今天帝後來參加宴會的事。
和張浩他們同桌的還有陵陽侯世子司偌銘,司偌銘酒量不好,被人勸了幾杯酒,臉立刻就紅了,眸底也浮起氤氳的霧氣,有點迷濛。
他生得俊美,醉酒之後更顯魅惑。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過多飲酒,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能喝了,起身想找個清凈點的地方透透氣,身子晃了下又跌回去,渾身都使不上力。
張浩立刻揚聲問:「世子可是喝醉了?」
司偌銘搖搖頭,還是想站起來,身體卻越發的虛軟無力,眼看要滑到桌底,張浩喚來自己的小廝將司偌銘扶起來。
張浩自然而然的說:「世子喝醉了,快扶他去客房休息一下。」
小廝應著扶司偌銘離開。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在座的人都沒有怎麼在意。
與此同時,女眷區這邊,吳夫人難受的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呂秀小聲問呂青青:「伯母怎麼了?」
呂青青說:「母親有偏頭痛,一般午飯後就要入睡,不能太勞累。」
宴會還沒結束,要是呂青青和吳夫人都走了,這裡就沒人操持大局了,呂秀低聲說:「我送伯母回去休息吧。」
「那麻煩妹妹了,母親的梳妝台第二個抽屜里有葯,先讓她吃兩粒再睡。」呂青青細心地交代,呂秀點頭記下,扶著吳夫人回主院。
按照呂青青說的,呂秀找到葯讓吳夫人服下,怕吳夫人還有哪裡不舒服,呂秀在床邊守了一會兒,等吳夫人睡熟后才起身離開。
她已經吃得半飽,不想去席間應付那麼多人,正想找個地方清靜一會兒,旁邊客房傳來異樣的聲音。
春靈不在身邊,其他下人也都忙著,呂秀身邊沒人,她有點不敢貿然過去,但想到這是後院,來來往往的都是女眷,怕有人需要幫忙,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走過去敲了敲門。
沒人回應,呂秀試著推了下門,門沒上栓,一下子就推開了。
屋裡,一個穿著鴉青色綉翠竹錦衣的俊美男子坐在地上倚著床,他的衣服被扯開大半,露出瓷玉般的肌膚,惹眼至極。
呂秀驚住,迅速背轉過身,腦子一下子亂了,後院的客房怎麼會有男子?
不過緊接著呂秀意識到不對,她暗道不好,只怕自己是中了圈套,正想離開,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朝這邊來。
呂秀折返身進入房間撥上門栓,走到男人面前,仔細打量片刻,認出這是陵陽侯世子司偌銘。
司偌銘的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喘氣也很急,身上雖然有酒氣,但呂秀去了攬月閣一遭,知道他不是醉酒才如此,在司偌銘面前蹲下,低聲說:「世子殿下,抱歉,我要得罪了。」
呂秀說完,取了頭上的一支釵在司偌銘腿上扎了一下。
司偌銘吃痛哼了一聲,眼底閃過清明,呂秀連忙說:「殿下,有人要陷害我們,求殿下保持清醒,不然就要著外人的道了。」
「你是誰?」
司偌銘啞著聲問,對呂秀沒什麼印象,呂秀低聲說:「我叫呂秀,是吳家少夫人的妹妹,今日之事有些複雜,等過了今日我再慢慢向世子殿下解釋。」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司偌銘神色一凜,搶過呂秀手裡的髮釵沉聲命令:「藏好了。」
呂秀藏到床底,司偌銘又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扎了一下,冷聲問:「誰?」
外面的人立刻應道:「殿下,你真的在這裡。」
是陵陽侯府的人,司偌銘收好髮釵,隨意理了下衣服,走過去把門打開,小廝立刻進來,身後還跟著不少生面孔,好奇的往屋裡張望。
司偌銘冷聲呵斥:「看什麼?
他平日一身儒雅氣,旁人都當他脾氣好,這會兒沉著臉呵斥起人來,威嚴也很足,那些人搖搖頭,後退兩步。
司偌銘感覺身體里有東西在不斷翻湧,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對自己那些人說:「我醉酒不適,要在這裡休息一會兒,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些人互相看看,都不敢說話,還是侯府的小廝小聲提醒:「殿下,這裡是吳府後院,你在這裡休息不合適。」
司偌銘揉了揉太陽穴,想不起自己怎麼會到這裡來,沉沉的問:「方才是誰送我到這裡來的?」
兩個小廝不敢說話,他們就是一個不留神,自家世子就從席間消失不見了。
這件事肯定有貓膩,不過這會兒不是審問的時候,司偌銘壓下怒火和心底翻湧的燥熱命令:「司乘,去跟吳大人道歉,說我醉酒不清醒不小心來了後院,所幸沒有唐突什麼人,日後再親自登門道歉。」說完又對另一個小廝說,「我不舒服,還不快送我回去。」閱讀書吧
小廝忙上前扶著司偌銘往外走,走了幾步,司偌銘發現那幾個人還守在門口,停下來問:「你們都是哪家的小廝,怎麼知道本世子在這裡?」
幾人都不敢回答,訕訕的跟著離開。
外面安靜下來,呂秀又等了一會兒才從床底下爬出來,迅速檢查了自己的著裝,確定外面沒人,呂秀忙返回席間。
她的臉色不大好,呂青青疑惑地問:「怎麼去了這麼久,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呂秀搖頭,後背發涼。
如果她和司偌銘待在一個房間被人抓到,只怕會有無數罪名扣到她頭上置她於死地。
呂秀給自己倒了杯果酒喝下,勉強壓下狂亂的心跳,偷偷去看白青青,正好對上白青青怨毒的眼神。
呂秀心裡打了個突,今日之事絕不是結束,背後之人想置她於死地,她若是再坐以待斃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宴會結束,呂秀幫呂青青打點完,快傍晚的時候才回家。
呂青青原本是想留她吃晚飯的,但呂秀心神不寧,堅持回家。
春靈在家裡守著,見呂秀回來有點意外,好奇道:「小姐,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今天沒發生什麼事吧?」呂秀嚴肅的問,春靈眨眨眼,搖頭說:「我一直在家裡待著,沒什麼事呀。」
呂秀鬆了口氣,沒什麼胃口,把自己關進房間。
她在瀚京沒結什麼仇,別人就算對呂家不滿,頂多損她兩句,不會用這種陰毒的法子害她,今天的事,只可能是張浩和白家的人搞的鬼。
今天她是躲過了,但只要在瀚京一日,這樣的麻煩就少不了。
呂秀咬牙,頭一回感受到出離的憤怒,恨不得能和他們同歸於盡。
正想得出神,窗戶啪的一聲被敲響,幾乎是本能的,呂秀衝到柜子邊,抄起剪刀橫在胸前,下一刻,窗戶被推開,一個高高大大的人影從外面翻進來。
屋裡沒點燈,光線昏暗,呂秀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翻進來的人是周珏。
周覺比呂秀還意外,問:「這個時候你怎麼在家?」
「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麼不能在?」呂秀回懟,今天受了太多驚嚇,看到周覺,不自覺的把怒氣撒到他身上。
周珏沒生氣,見她手裡拿著剪刀,想起上次她用石頭砸自己,問:「手裡總拿著武器,防誰呢?」
「自然是防心懷不軌的人。」呂秀沒好氣的說,放鬆下來身子有點發軟,把剪刀放到桌上,人也跟著坐下。
周珏不覺得自己是心懷不軌的人,他對她有什麼企圖,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
他走到呂秀面前坐下,從懷裡摸出一個細長條的檀木盒子,盒子上面刻著精美的紋路,一看就不是俗品。
周珏說:「這是南襄使臣前幾日才送到昭陵的,我覺得挺好看的,本來想趁著你不在放屋裡等你自己發現,沒想到讓你碰上了。」
不被碰上你就要像這樣隨隨便便進我屋?
呂秀想翻白眼,對盒子里的東西並不好奇,冷靜的提醒:「周大統領,擅闖民宅是會被官府當作小偷處置的。」
「我是來送東西又不是來偷東西。」
周珏理直氣壯,自顧自的打開盒子,裡面裝的是一串手鏈,上面串著緋紅的珊瑚珠和透亮晶藍的寶石,那寶石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竟然還泛著盈盈的光澤。
很漂亮。
哪怕呂秀在太後身邊待過幾年,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手鏈。
呂秀被手鏈分散了一點注意力,下一刻手腕一暖,周珏抓了她的手,呂秀下意識的想抗拒,周珏命令:「別動。」
他稍微用力就能把她的手摺斷,呂秀乖乖的不敢再動,周珏把那串手鏈給她戴上。
鏈扣對他來說有點過於細了,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半天沒能扣上,為了緩解尷尬,咳了兩聲,為自己解圍說:「我沒送過姑娘東西,第一次不熟練,你多擔待。」
呂秀沒說話,由著他幫自己把手鏈戴好。
她的手腕很細,手鏈稍微大了點,不過襯得她的腕骨很漂亮。
周珏很滿意自己的傑作,而後問:「今天你不是應該在吳府幫忙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他們沒留你吃飯?」
周珏是沒話找話,本來如果呂秀不在,他送完東西就要走的,這會兒她在,就想多說幾句話和她多待一會兒。
他不大會演戲,眼神熱烈又直白,被他這麼看著,呂秀莫名委屈起來,眼眶控制不住的發熱,怕情緒失控,呂秀低頭說:「東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還是慢了一步,尾音發了顫,周珏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坐在那裡沒動,直勾勾的盯著呂秀,過了會兒,呂秀肩膀輕輕顫動了一下。
周珏的眼神立刻變得凜冽,他抬起呂秀的下巴,果不其然在她臉上看見兩行淚,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呂秀硬撐著說,周珏皺眉,問:「當真沒事?」
呂秀還想嘴硬,周珏直接低頭吻上來。
他的動作比上次溫柔不少,卻也霸道強勢得讓呂秀難以承受,呂秀在他胸口捶了兩下,周珏撤離,冷肅道:「我希望你能弄清楚狀況,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再不久還會風風光光的嫁進周家做周夫人,我雖然不能成日都陪在你身邊,卻不代表在我看不到的時候你可以任人欺負,我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無間的人,不管你遇到什麼事,都應該告訴我。」
周珏的語氣很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魔力,呂秀莫名被他說服,好像她瞞著他什麼事是她不對。
「你先放開我。」呂秀說,周珏不僅不放,還把人抱到自己腿上,說:「就這樣說。」
呂秀把今天在吳府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下,周珏周身的氣息一點點變冷,寒氣逼人。
呂秀只闡述了事情經過,沒有說被發現以後會有什麼後果,但周珏立刻就知道背後的人是想置她於死地。
呂氏一族衰敗,她現在在京中的處境本就不好,若是被發現和陵陽侯世子待在一起,多半會有人說她想勾引攀附陵陽侯世子,司偌銘在外的風評向來很好,發生這種事眾人對男子的包容度又比女子高得多,所有的髒水和罪名都只會叩在她一個人身上,到時她百口莫辯,只能身敗名裂,淪為笑話。
背後設計之人心思有多歹毒不言而喻。
周珏可以想象呂秀當時的害怕無助,微微用力抱緊她,說:「我再從家裡調幾個護衛暗中保護你,這件事交給我解決,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敢傷害你。」
周珏說完放開呂秀就要走,呂秀拉住他的袖子,擔憂地說:「你不要衝動,這件事應該有更平和的方式解決,萬一事情鬧大……」
「就是鬧到御前也有我擔著。」周珏打斷呂秀,「陛下雖然對呂家有心結,但是是非分明的明君,而且我既然說了要護你周全,便不是說說而已。」
周珏說完攬著呂秀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說:「今天你受了驚嚇,一會兒早些休息,若是害怕便讓……」
周珏本來想說讓春靈陪著她的,話到嘴邊變了味兒,說:「若是害怕,今晚我就不走了。」
呂秀滿腹的顧慮被衝散,一把推開他,說:「我才不害怕。」
她力氣小,周珏紋絲不動,抬手揉了下她的腦袋,誇讚道:「嗯,我家秀秀最勇敢了。」
「……」
誰是你家秀秀啊!
呂秀綳著臉看著周珏又從窗戶翻出去,片刻后,春靈來敲門,小心翼翼的說:「小姐,我熬了綠豆湯,你還是喝點吧。」
呂秀嘆了口氣,開門讓春靈進來。
這邊周珏翻出院子,沒急著回周家,而是騎馬直接去了陵陽侯府。
時辰頗晚,周珏沒事先下拜帖,來得突然,府上的下人都很意外,進去通稟花了點時間,然後才把周珏迎進司偌銘的院子。
司偌銘洗漱完已經換上裡衣準備休息了,聽到周珏來訪,只匆匆披了件外衫在身上。
進了屋,周珏開門見山,說:「聽說我未婚妻的髮釵不小心落在世子殿下這裡了,我來替她取回去。」
司偌銘驚詫道:「周大統領何時有未婚妻了?」
「已經交換過定情信物,過些時日便會公布。」周珏坦然回答,司偌銘試探著問:「周大統領說的可是呂姑娘?」
「正是。」
周珏毫不猶豫的回答,司偌銘有些意外,同時又有淡淡的失落,不過他沒讓情緒外泄,起身把呂秀那支髮釵拿出來給周珏,溫和道:「今日若不是呂姑娘反應機敏,只怕會出大事,我原本打算過幾日登門好好道謝,沒想到周大統領先來了。」
周珏把髮釵收進袖袋,問:「今日之事絕非小事,世子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背後之人用心險惡,決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司偌銘的眼神變得鋒銳,面上閃過厭惡,他飽讀詩書,崇尚聖賢,行事向來坦蕩磊落,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背後陰人的伎倆,尤其還對一個弱女子用這種手段。
周珏和司偌銘的看法一致,繼續問:「今日我在宮中當差,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世子殿下可有懷疑的人選?」
司偌銘點頭,說:「我酒量不好,今日宴上被人勸了幾杯酒,便有些醉了,一開始我沒當回事,後來卻渾身乏力,這才發現酒里有問題,不過為時已晚,當時和我一桌的人平日與我都有些交情,不過有一人嫌疑最大。」
「誰?」
「工部尚書張應山之子張浩。」司偌銘說,周珏對張浩沒什麼印象,眉頭皺起,司偌銘立刻給出理由,「我回來后讓人打探了下,張浩此人學業並不突出,呂家落敗后,他曾幾次想納呂姑娘為妾,被呂姑娘拒絕後還多次糾纏。」
這些事呂秀從來沒說過,周珏大多數時候都在宮裡忙自然也不知曉,他想起春靈之前說呂秀絕不會做妾,和呂秀一直以來的防備,終於明白問題所在。
司偌銘對張浩了解也不深,不對他這個人做過多評價,只說:「昨日宴上我與張浩的位置是挨著的,他雖然沒勸我喝酒,卻有很大的機會在我酒里下藥,不過這些只是我的懷疑,沒有確鑿的證據。」
現在宴會已經結束,證據只怕早就被張浩銷毀,沒辦法定他的罪。
周珏大概了解了,說:「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謝世子殿下相告。」
周珏說完站起來,轉身走到門口,司偌銘猶豫了會兒喚了一聲:「周大統領。」
周珏停下,回頭看著司偌銘,司偌銘耳垂染上紅暈,說:「我回家之後發現懷裡還有一隻緋色肚兜,如果不出意料,應該是呂姑娘的貼身之物,這東西雖然是別人塞給我的,但也不便還給她,我已經命人燒掉,以免留下把柄,呂姑娘一個弱女子在外面住委實有些危險,周大統領還是讓她多注意些的好。」
司偌銘說完,肉眼可見的發現周珏從骨子裡往外冒出森寒的冷意。
良久,周珏才說:「謝世子殿下提醒。」
出了陵陽侯府,周珏冷笑著舔了圈牙,腦子裡已經閃過一百種把背後之人揪出來好好折磨一番的方法。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