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周而復始篇(十一)
雖然已經是晚上,但周圍人也不少,呂秀嚇得抱住周珏的脖子,正想讓他放自己下來,周珏低聲說:「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看誰敢說半句閑言碎語。」
他的語氣很沉,大統領的威怒毫不掩飾的顯現出來,霸氣十足,讓人不能抗拒。
呂秀感覺到他有點生氣,乖乖的靠在他懷裡沒有動彈。
周珏把她帶回營帳,放到床上,點了燈,讓外面的親兵送熱水來。
呂秀半邊臉都是腫的,這會兒還火辣辣的疼,張夫人那一下用了全力,之前兩人都沒注意,這會兒安靜下來,周珏才發現她唇角掛著一絲紅痕,出血了。
周珏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戾,很是懾人,不過呂秀沒覺得害怕,她很清楚,他是心疼她才會露出這樣一面,並不是要傷害她。
親兵很快送來熱水,周珏擰了帕子遞給呂秀,說:「先熱敷一下。」
呂秀乖乖用帕子捂著臉,周珏從床頭的包袱里拿出早就備好的外傷葯。
熱氣蒸騰緩解了臉上的痛意,呂秀舒了眉,周珏站在她面前看著她,過了會兒問:「周夫人闖進營帳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呂秀如是說:「我剛回去,正在跟姐姐和公主說話,周夫人突然就衝進來了。」
周珏想了下,從帳門口到她們當時待的距離至少還有七八步,這個時間換成他,別說讓張夫人甩巴掌了,他早就一腳把人踹出去了。
他知道呂秀沒功夫,卻還是忍不住說:「你打不過還不知道躲?」
呂秀也知道自己反應有點遲鈍,赧然的說:「事發太突然,我當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次就不會這樣了。」
下次?
哪裡還能有下次。
周珏綳著臉,估摸著帕子不熱了,拿過來又擰了一次,親自幫呂秀捂著,悶悶的說:「等你做了周夫人,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呂秀笑彎了眸,柔柔的說:「好。」
周珏的神情緩和了些,幫呂秀熱敷完,找了消腫止痛的藥膏給她抹上。
他的指腹粗糙,全是練武磨出來的繭子,揉在臉上有酥酥麻麻的細微癢意,呂秀臉熱,好在這會兒也沒有太明顯的差異。
知道呂秀還沒吃東西,周珏又讓人送了吃的來。
吃飯的時候呂秀髮現左臉口腔內壁破了口子,舌尖一舔還有血腥味兒。
她不敢用那邊吃飯,只用右邊牙齒咀嚼。
周珏還有事,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呂秀正好吃完,他走到桌邊,低聲對呂秀說:「回去好好休息,我不會留後患,張家和白家的人以後不會再有機會找你的麻煩。」
這話聽起來像是要把張家和白家斬草除根,呂秀擔心鬧出來的動靜太大影響會不好,剛要說點什麼,周珏搶先道:「我有分寸,你不必擔心。」說完抬手揉了揉呂秀的腦袋,呂秀也只能把擔憂都咽下去。
既然他說有分寸,她就該相信他。
這次周珏親自把呂秀送回營帳。
第二天狩獵開始,張浩的事並沒有過多的宣揚出去,周珏也只負責維持秩序,沒再參與其中,為期三天的秋獵,最終以衛家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郎君拔得頭籌。
這位小郎君才十五,是衛家旁支的一個小孩兒,趙徹重新重用衛家后,他才被送到瀚京,在太學院修習。
他的騎術和箭術都沒有很突出,但頭腦相當聰明,一個人布下很多陷阱,不僅獵得最多的獵物,還獵了一隻火狐。
火狐難得,是極好的彩頭,趙徹給他很重的封賞,然後把火狐賜給趙明熙。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次秋獵是為了什麼,火狐一出,大家多半猜到這狀元郎只怕要落到衛家了。
不過聖旨還沒真的下來,誰也不知道後面還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來。
秋獵圓滿結束,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返回。
第二天,皇後娘娘親自替呂秀和周珏賜婚的消息傳遍瀚京的大街小巷。
周珏吃過午飯就讓人把聘禮抬到呂秀住的院子。
聘禮一共有十二箱,全是用楠木箱子裝的,外面系著紅艷艷的綢子,繞著瀚京的主城道巡遊了一圈,讓所有人都看見,周大統領是如何風風光光求娶呂家姑娘的。
聘禮很足,堆了滿滿一屋子,行動都不方便了。
呂青青比呂秀高興多了,清點了聘禮,讓呂秀和自己一起回吳家住,這個小院子就專門用來放聘禮。
呂秀去呂家住了一天,相府就派人來請呂秀,相府小小姐馬上要擺滿月酒,孫氏剛出月子,沒什麼精力,要呂秀幫幫忙。
呂秀從呂青青那裡討了些經驗,立刻去了丞相府。
之前沈儒修做壽府上的下人已經有經驗了,而且滿月酒請的人沒那麼多,事情進行得比呂青青想的要容易。
滿月酒當天,下人送來華美的衣裙讓呂秀換上,呂秀先去惜若苑看孫氏,然後才幫忙抱著沈迎春一起去宴廳。
今天周珏休沐,和周德山一起來赴宴。
沈迎春年紀小小,一點也不認生,咧著嘴笑個不停,眾人看著很是喜歡,紛紛拿出隨身的小玩意兒給她。
她身上戴著沈柏從邊關送回來的長命金鎖和銀手鐲,相當貴氣,衣服則是穿的呂秀特意讓店裡綉娘做的,精緻可愛,沒一會兒便收穫了一大堆東西。
她瞌睡比較多,轉了一圈便打起哈欠,有呂秀在,孫氏便不應付這些人,帶著沈迎春回去休息。
呂秀待了會兒客,下人過來引她去沈家宗祠。
沈儒修已經在裡面了,呂秀在門口停下,沈儒修看著她說:「你父母早亡,族中也沒什麼親人,按照陛下的意思,是想讓你進我沈家門,冠我沈家姓,其中緣由想必你也清楚,若是按照陛下之意,日後你雖然能得相府庇蔭,卻也要承受很大的非議,如此你可還願進來?」
趙徹的聖旨已經下了,無論呂秀願不願意,都事成定局,但沈儒修還專程問這麼一句,呂秀很感動。
她端端正正的福身,向沈儒修行了女兒家的禮,柔聲道:「姓名只是一個稱呼,最重要的是心中坦蕩,為人磊落,不傷天害理,呂秀願入沈家門,奉沈家先輩為尊,守沈家家規,謹言慎行,絕不做辱沒沈家門楣之事。」
呂秀的聲音雖柔,但語氣非常堅定,看得出是沉得住氣又扛得住事的人。
沈儒修很欣慰,溫和的點頭,呂秀跨進沈家宗祠,下人立刻送上香,呂秀恭恭敬敬給沈家的列祖列宗上香,然後跪下磕頭。
沈儒修不是喜歡繁文縟節的人,認祖儀式相當簡單,呂秀磕頭的時候,沈儒修在旁邊細細的跟沈家先輩介紹呂秀。
他對沈柏虧欠頗多,如今又得了一個女兒,提起呂秀的時候,聲音很慈愛。
呂秀對自己父親的印象不多,這些年跟沈儒修接觸了不少,從他身上能感受到父親的寬厚和安全感。
磕完頭,沈儒修把呂秀拉起來,說:「陛下對呂家有心結,你不要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你馬上就要嫁進周家,只是借沈家的名義造個勢,以後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呂秀點頭說:「義父所言,秀秀必定銘記在心。」
沈儒修點點頭,有些感慨,雖然呂秀今天才正式認他做義父,一想到她馬上要嫁人了,他也還是很不舍。
總有種養女兒都是在白勞累的感覺。
平復了情緒,沈儒修把呂秀帶回席間,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宣布認了呂秀做義女。
當天呂秀沒有回吳家,沈儒修直接派人去吳家幫她收拾了行禮。
呂青青雖然是呂秀的姐姐,但呂秀在吳家出嫁還是有些不妥,如今做了沈儒修的義女,自然要在相府備嫁。
相府的面積不大,沈儒修讓呂秀暫時住在沈柏的書韻苑。
第三天,內務府的人也送來許多封賞,還有上好織錦做的大紅嫁衣,上面沒有圖紋,按照慣例,要呂秀自己綉。
春靈也跟著來了相府,成天歡喜的不得了,呂秀也不出門,除了去陪孫氏說話,就在屋裡待著綉嫁衣。
在這片喜氣洋洋的情況下,大理寺查出白家在睦州仗著有錢,欺凌百姓,還害了好幾條人命的事,不僅如此,白家心很貪,打著張應山的旗號,還想插手工部鍛造的事。
白家雖然沒有投敵叛國的意圖只是為了謀利,這行為也是犯了重罪,張應山嘴上說著不知道白家做了什麼,每年卻會收到白家送來的大筆銀兩,構成了行賄受賄的罪。
趙徹震怒,當即下令讓人抄了張家和白家。
白家草菅人命,按照律例處以斬首之刑,張家罪不至死,被革職流放蠻荒。
張浩身體不好,聽說在半路上就沒了,張夫人中年喪子,氣得發了瘋,趁沒人注意墜河身亡,張應山一氣之下也病了,估計活不了多久。
這些消息都是呂青青打聽到轉告呂秀的,呂青青覺得大快人心,呂秀倒是反應不大,只覺得都是因果報應罷了。
婚期定在中秋前夕,沈柏因為身子太重,早早地寫了書信回來,說不能參加,卻在信封里放了好幾百兩銀票,讓呂秀攢著私房錢以後慢慢花,順便還想跟呂秀定個娃娃親,以後好做兒女親家。
呂秀收了銀票,回信給沈柏,根據孫氏坐月子的經驗,叮囑了沈柏好些注意事項。
期間成衣鋪的單子大增,呂秀設計的衣裙不止在世家夫人小姐之間流行起來,還引得普通百姓爭相模仿。
單子太多,完全超過了成衣鋪的負荷,呂秀給衛明晨寫了一封信,衛明晨很快回信,願意接受呂秀之前的提議,讓成衣鋪從綢緞莊進布匹,以此來判斷布料的受歡迎程度。
綢緞莊也會跟風一些衣服樣式,但呂秀要留一些特別的樣式給綢緞莊,這些設計衛明晨願意給呂秀另外的錢。
雙方達成共識,呂秀鬆了口氣。
有京蘭綢緞莊在背後做靠山,她以後不用太擔心成衣鋪,不僅能有穩定收入,還能騰出時間做其他事。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十四,一大早,呂青青就把呂秀從床上拉起來,讓有經驗的嬤嬤幫她絞面上妝。
絞面很痛,呂秀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乖乖讓嬤嬤幫忙上妝,換衣服的時候,呂秀讓嬤嬤出去,只留了春靈和呂青青在屋裡。
呂青青奇道:「這嫁衣很是複雜難穿,我之前也只穿過一次,有嬤嬤在肯定要快很多,妹妹你為何要把嬤嬤趕出去?」
呂秀臉紅,默不作聲讓春靈幫自己把衣服脫掉,呂青青很快看到她臂彎的守宮砂不見了,驚愕的瞪大眼睛,春靈連忙解釋:「夫人別擔心,這是姑爺乾的。」
現在才是姑爺,之前誰知道他是誰啊。
呂青青壓低聲音,略帶責備的說:「妹妹膽子真大,若是那姓周的是個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混蛋,妹妹要如何是好?」
呂秀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溫和一笑,說:「幸好他不是呀。」
呂青青在她腦門上戳了一下,也慶幸如今兩人就要成婚了,周珏也沒虧待呂秀,便不再多語。
呂秀是第一次成親,周珏卻不是,那些攔門兒的套路他清楚得很,很快殺到書韻苑,到了呂秀面前。
呂秀沒有兄長和弟弟,皇后讓之前在秋獵中拔得頭籌的衛小郎君陪她出嫁。
等眾人鬧得差不多了,這位小郎君把呂秀背起來朝外面走去。
小郎君還沒長成,肩背不及周珏的寬厚,不過走路卻很穩,呂秀也不覺得害怕。
給沈儒修和孫氏敬完茶,小郎君背著呂秀上了花轎。
嗩吶一響,迎親的隊伍熱熱鬧鬧的朝周家走去。
花轎晃了一路,呂秀有點暈,完全像個木偶一樣被喜婆操控著,知道被春靈扶著坐到婚床上才總算有了點腳踏實地的感覺。
現在不能吃東西,也不能揭蓋頭,只有春靈陪著呂秀小聲說話。
婚宴持續的時間挺久的,坐得久了,鳳冠壓得脖子開始酸痛,呂秀忍不住皺眉揉肩,一隻手卻搶先落在脖子上,呂秀詫異,微微睜大眼睛,蓋頭被喜稱挑開,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的周珏出現在眼前。
外面天還很亮,呂秀壓低聲音,問:「你不用在外面待客嗎?」然文吧
這不是壞了規矩?
呂秀被嬤嬤一大早的言論洗了腦,眨巴眨巴眼睛一臉乖巧。
她今天的妝容很是精緻漂亮,周珏喉結微動,移開目光說:「我就是來看看,聽說你早上沒吃飯,讓丫鬟伺候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這……」
呂秀想反駁,周珏打斷她,說:「我們已經拜過堂成過親,現在你已經是周夫人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說了算,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
「哦。」呂秀點頭,不再反駁,周珏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沒捨得弄花她的妝,溫和道:「禁衛軍也來了不少,他們肯定會灌我酒,晚上別等我,怎麼舒服怎麼來,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好。」
呂秀乖巧應下,催周珏離開。
沒一會兒,春靈拿了食物回來,興高采烈的說:「姑爺可真疼夫人,出手也闊綽,方才直接賞了我一把金葉子呢。」
有了周珏的話,呂秀放鬆下來,一邊揉著脖子一邊說:「你年紀也不小了,給你就好好存著,以後嫁了人,需要用錢的地方可多了。」
「我才不嫁人,一輩子伺候夫人多好呀。」
春靈笑著說,走過來幫呂秀揉捏肩頸,然後幫她把鳳冠取下來放好。
呂秀餓壞了,一口氣吃了好幾塊糕點,在房間里待著委實無聊,她不知不覺睡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黑了,屋裡燭火搖曳,春靈不在,周珏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端了個凳子大刀闊斧的坐在床邊,正直勾勾的看著她。
呂秀嚇了一跳,立刻撐著身子坐起來,臉紅的問:「幾時了?怎麼回來都不叫醒我?」
周珏身上有酒氣,應該喝了不少,只是眼神看著還比較清醒,周珏說:「剛回來,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而且你這樣很好看,我想多看看。」
睡覺有什麼好看的?
呂秀穿了鞋想下床,周珏問:「要幹什麼,我幫你。」
呂秀把鞋穿好,走到他面前嗅了嗅,見桌上空空的什麼也沒有,說:「你喝了不少酒,明天肯定會頭痛,我讓春靈去廚房取醒酒湯,之前就讓人放灶上煨著呢。」
呂秀說著要去門外喚春靈,周珏一把從背後把她抱住,埋首在她頸間說:「還沒喝合歡酒。」
睡了一覺差點把正事忘記了。
她懊惱,紅著臉回來把酒倒上,規規矩矩坐在周珏面前,和他碰了下杯,而後問:「我應該說點什麼嗎?」
周珏眼神灼熱的看著她,問:「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呂秀想說的還挺多的,不過考慮到他醉著酒,白日又一直在忙,輕聲說:「能成為你的妻子,我很開心,以後我會盡我所能做好周夫人,不讓你擔心。」
呂秀不擅長處理這種事,說完趕緊仰頭把酒喝完。
這不是她平日喝的果酒,酒有點烈,燒得喉嚨火辣辣的,呂秀眉頭緊皺,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周珏還沒喝,端著酒杯鄭重的說:「能娶你為妻我也很開心,以後我陪你的時間不一定會很多,但我保證,你在周家沒有一個人敢讓你受委屈,出了周家門,其他人看到你也要恭恭敬敬喚你一聲周夫人,你不必懼怕任何人。」
周珏說完也喝了酒,這番話讓呂秀很動容,她點點頭,還要起身去找春靈取醒酒湯,周珏直接把她抱起來到床邊。
兩人成了親,今天是洞房花燭夜,做那種事自然是很正常的。
然而呂秀心裡還有陰影,揪著周珏的衣領提醒:「還沒喝醒酒湯。」
周珏把她放到床上,高大的身子隨之壓下,笑著說:「喝的少,沒醉。」說完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距離上次在客棧已經大半年的時間,兩人雖然後來也有肌膚之親,但僅限於表面,呂秀和上次一樣很無措,周珏卻已經輕車熟路。
「等……等一下。」
呂秀想拉住周珏,卻被周珏壓制無法動彈,看著她的眸底攢了火,啞著聲說:「等不了。」
從遠峰郡回來他就一直盼著這一天,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周珏說完埋首在呂秀頸間,呂秀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急切和熱烈,知道今晚沒有理由拒絕他,放軟語氣。
她的眼睛一片水潤,帶了點小動物的軟弱天真,周珏感覺腦子裡有一根弦綳斷,點頭應道:「我有分寸。」
說完再不給呂秀說話的機會。
這一夜紅燭燃盡,屋裡的聲響也沒停下。
春靈被嬤嬤支開,早早地去休息,值夜的嬤嬤在外面聽得臉紅心跳,暗道大統領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怎麼能這麼折騰呢?
第二天還要進宮謝恩,呂秀幾乎沒怎麼睡就被周珏從被窩裡撈出來。
她困得不行,渾身也一片酸痛,看周珏的眼神很是哀怨,忍不住罵了一句:「騙子!」
周珏和呂秀截然不同,神清氣爽,這會兒也知道自己理虧,好脾氣的告饒:「昨晚是我不對,等從宮裡回來,我給娘子賠禮道歉,你嗓子啞了,一會兒先喝點銀耳湯吧。」
呂秀別彆扭扭,暗中掐了周珏好幾下,吃過早飯出門的時候堅持了幾步呂秀就不行了,周珏不由分說把她抱上馬車,上了馬車呂秀小聲埋怨:「都怪你,進宮后怎麼辦啊?」
總不能也把她抱到皇後娘娘寢殿去吧。
周珏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說:「你現在走路不方便,我們是夫妻,我抱你也很正常,想來皇後娘娘也不會與我們計較的。」
「我不要。」
呂秀拒絕,然而進宮強撐著走了幾步,還是被周珏抱了起來。
皇後娘娘沒有為難他們,柔和的說了會兒話,一起用過午膳便讓他們回家了。
趙徹給周珏批了十天假,這十天周珏沒幹別的。
呂秀的嗓子一直啞著就沒好過,覺也沒怎麼睡好,等周珏回去宮裡當差,呂秀才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
不過周珏回去沒兩日,聖旨便下放到周家,讓他去睦州做校尉,因為白家的事,睦州州府也被革職,吳守信和呂青青也收到聖旨,要前往睦州做州府。
這一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回來,自聖旨下來,春靈成日唉聲嘆氣,嘆自家夫人剛成親就要獨守空房,卻不知道呂秀心裡有多開心。
不過呂秀沒有表現出來,特意幫周珏做了四季的新衣服,還收羅了不少傷葯一起打包上。
五日後,周珏和吳守信他們一起出發去睦州,呂秀送他們到城門口,直到他們完全消失在官道上,呂秀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一點不舍,春靈比她更惆悵,重重的嘆了口氣。
呂秀那點情緒被她吹散,抬手揉揉她的腦袋,笑道:「別唉聲嘆氣的,夫君和姐夫是去建功立業的,又不是被貶職。」
春靈認真的問:「姑爺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夫人就不會想姑爺嗎?」
呂秀笑而不語。
怎麼不想啊,就算她有點怕他,但他一走,她就已經不可自抑的開始想他啦。
可這能怎麼辦,她一不能攔著他不讓他走,二也不能撒潑打滾跟他一起去睦州,況且她一開始就說了要好好做周夫人不讓他擔心,總不能食言。
呂秀打起精神,開始適應做周夫人。
周家平日其實沒什麼事做,周德山喜歡在家操練一會兒,看看兵書,只是身上一直有舊疾,秋雨季節和入冬以後會很難受,要特別注意保暖除濕,呂秀想了不少法子幫他減輕病痛。
顧廷戈和周德山的身體差不多,呂秀一般會準備兩副葯,給顧廷戈也送一份。
顧少飲和沈迎春年歲都不大,平日有什麼傷風感冒,呂秀也少不了要兩頭跑著看看。
如此過了兩個來月,呂秀出現食欲不振、噁心的癥狀,她一開始沒當回事,去了成衣鋪一趟被人提醒才發覺不對,去醫館一看,診出喜脈,還已經兩個多月了。
正好是周珏離開前那幾天。
喜脈診出第二天,周珏的家書也送到手上。
他到在半個月前抵達睦州,校尉營的事又多又雜,他著手整頓了一番才騰出時間寫信。
周珏的信挺多的,洋洋洒洒寫了整整三頁,軍營的事他不能說太多,簡單提了下便興緻勃勃的給呂秀介紹睦州的風土人情。
呂秀細細的把信讀了三遍,然後提筆給周珏回信。
她先交代家裡的情況,讓他不要擔心,又說了一些京中發生的新鮮事,到最後才說了自己懷孕的消息。
從診出喜脈,她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
這是周珏留給她的寶貝,她原本以為要一個人承受這孤寂難熬的日子,沒想到肚子里多了條鮮活的生命,這個孩子會代替周珏陪著她,讓她不那麼寂寞難受。
洋洋洒洒寫了好幾頁,呂秀認真的把信封好讓人送出去。
她懷孕的消息很快傳開,周德山特意請了有經驗的婆子來府上照顧她,國公府和相府也送了各種各樣的補品過來。
沈柏消息靈通,寫了信回來,裡面仔仔細細叮囑了孕期和坐月子的注意事項,相當實用,信的最後又重提了娃娃親的事。
她得了一對龍鳳胎,對娃娃親的事特別上心,呂秀笑著給她回信。
周府上下把呂秀照顧得很好,但周珏不在身邊,呂秀偶爾還是會覺得寂寞孤單,甚至有的時候會難過得想哭,不過她心性堅韌,很快就能調整過來。
除夕周珏也不回來,呂秀給國公府送了帖子,除夕當天和周德山一起去國公府吃飯,顧廷戈一個人在家也怪冷清的,兩人一起吃飯還能說說話。
顧少飲看見她挺著肚子,一直很好奇的圍著她看,呂秀給他發了壓歲錢,耐心的回答他提出來的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開春后,日子過得飛快,怕自己多想,呂秀逼著自己畫了許多新的圖紙,忙起來后時間過得飛快,夏至過後,她的肚子越發大了,連覺也睡不好,只能停下工作。
知道她懷孕后,周珏的信一直沒斷過,寫到後面也沒什麼新意了,主要是叮囑她好好休息別累著,捎帶著會送不少小孩兒用的東西回來。
呂秀後面回信的時候總剋制不住情緒,想抱怨想哭,索性暫時就不回信了,怕一時沒控制住,寫了什麼不好的話影響夫妻感情。
臨盆那幾天,府上的人都睡不好覺,呂秀也緊張,晚上總是夢見周珏回來了,醒來發現身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就會控制不住哭出來。
臨盆那天正好是大暑,天氣熱得像個蒸鍋,坐在屋裡都一直不住的流汗。
怕受涼,屋裡不敢用冰塊降暑,春靈和兩個丫鬟輪流給呂秀扇著風也還是不行。
傍晚的時候開始陣痛,穩婆很快來了,周德山立刻請了太醫來府上候著。
周德山不好進屋,和太醫一起在門外守著。
生產的過程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嬰孩兒啼哭聲響起的時候,呂秀都驚奇自己竟然沒有死,還活著。
穩婆把孩子擦乾淨包進襁褓,歡喜的說:「恭喜夫人,是位千金,很漂亮。」
呂秀偏頭看了一眼,孩子粉嘟嘟但皺巴巴,其實看不出好不好看。
她勉強笑笑,穩婆把孩子抱出去給周德山報喜了。
呂秀休養了三日才勉強恢復精神,然後才給周珏寫信,仔細斟酌了半天字句,最終只說生了女兒,母女平安,讓他不要擔心。
憋了半天只憋了不到一頁信紙,呂秀提著筆發怔,最終把信紙揉成一團作廢。
春靈進來看見地上的紙團,奇怪的問:「小姐不想給姑爺寫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