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真假之境
後山
鐺鐺鐺。
「進。」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細縫,雲歌探頭探腦的進來。
那房內擺設寒酸簡陋,不過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床睡塌罷了,屋裡的人在睡塌上坐著,見雲歌進來趕忙站起來向她作揖。
「神女。」
雲歌找了個椅子坐下低著頭笑了下。
「帝瑤大人貴人多忘事啊,怎的這般客氣,我不過區區鏡仙罷了。我哪兒承受得起您的作揖。」
那人聞言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人。
「鏡仙罷了,做派不小。」
「我好歹也助帝瑤大人兩次進入幻境,您自己沒得手,倒怪起我來了,我哪兒有那麼大的本事,那幻境我幻化的都是對您有利的場景,卻三番兩次被張繼生奪回意志,您叫我能如何呢?」
帝瑤沒說什麼又坐回睡塌上。
「你若是敢騙我,我定叫你粉身碎骨。」
雲歌扯出一個苦笑:「我怎麼敢啊,您的威力我難道還沒見識過么?尚清大神尚且不是您的對手更何況我呢。」
帝瑤的表情稍微鬆動了些,雲歌默默舒了口氣,這尊大佛看樣子是信了她一些。
「聽說您上次夢中取血失敗了?」
雲歌說的小心翼翼,觀察著帝瑤的表情。
後者並沒有什麼變化,這不過是挑了挑眉看著她:「所以呢?」
「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真假之境?」
「這世間難道有我不知道的么?」
呸,雲歌心裡默默地想,嘚瑟。
但她面上還得一副討好的模樣,兩次幻境無論是張繼生還是帝瑤都安好的走了出來,算是白白浪費了心血。
「真假之境雖然兇險異常,但那是您得手的最後時機了,您看這...」
真假之境中真真假假分不清故而異常兇險,連造境者也不能完全掌控境中發展,除了帝瑤以外其他人沒有選擇進與不進的權利,而就算是帝瑤也不一定就能從中全身而退。
帝瑤沒說話,不拒絕那便是同意了。
「那便三日後。」
雲歌說罷一揮袖便消失了。
三日後
空曠的大片草地,隨風飄揚的旗幟,叮叮噹噹的不斷發出的聲響吵醒了陰梨。
陰梨揉揉眼睛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看見眼前這般場景愣了一下,黑色的旗幟印著紅色的標識在她頭頂上方飛舞。
她向後看去,一片綠色,於是她站起來走動了兩下,剛剛幾步,地面突然震動,而後她的身後塌陷成斷崖。
「雲歌不是說還要許久帝瑤才能再造夢境,怎麼這麼快又把我搞進來了!」陰梨自言自語地跺跺腳,觀察著身邊的變化,生怕再出什麼變故。
但一切歸於平靜。
叮叮噹噹的聲音又傳了來,陰梨循著聲響走到斷崖旁低頭向下看,這下面是涓涓的碧河,此刻染成了紅色,河邊處處是屍首,人們踩在別人的屍身上打仗,刀劍無情,人也無情。
嘭!
陰梨在斷崖上眼瞧著老魔王倒在血泊中。
「爹!」陰梨喊他,但斷崖下的人什麼也聽不到了。
陰梨跪坐在地上。
「陰陽相依,死而復生。」
這兩句話不斷的盤旋在上空。
突然腳下一空陰梨就掉了下去。
子虛醒來的時候正倒在七雄山的某間房屋裡,他揉揉眼睛坐起來環顧四周,他躺在塌下,前面是一個屏障,模糊的映出一個人影,似乎趴在桌子上。
子虛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他和畢尹昨日便到了七雄山,但這屋內陳設與本來給他安排的那間有些不同,這屏風看著著實礙眼。
「畢尹?」子虛喊屏風后的人。
但畢尹沒有回應他。
「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去了,醉成如此,在七雄山也敢亂來。」
子虛站起來穿過屏風,看到屏風后的人愣住了。
阿青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嘴角留著血,手裡還緊緊的握著一枚碎戒指。
桌上還有未乾的信,墨水還透著瑩潤。
子虛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麼,他僅僅是站著,僅僅是看著,僅僅是想著。
「兄弟。」畢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子虛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虛猛的回頭,被嚇了一跳。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醒了就在這兒啊。」
子虛皺著個眉頭。
太奇怪了。
外面突然吵鬧了起來,人聲一聲接著一聲的傳來。
子虛和畢尹對視一眼就往外跑,跟著數個七雄山弟子跑到了驚雷峰,只見張繼生一身髒兮兮白衣跪在地上,雙手被緊緊的束縛著,低著頭看不清什麼表情。
還不等有什麼其他動作時天空突然開了個縫隙,陰梨從上面掉了下來。
陰梨揉揉腰,勉強站起來。
張繼生見到了陰梨才抬起頭。
「見鬼了,這是什麼破地方,」陰梨揉著腰抱怨,「整整墜了幾個時辰才落地,我還以為我掉進了深淵裡死了。」
「鬼谷妖女!」人群中的七雄山弟子指著陰梨道。
人們的目光紛紛投向那名弟子,瞪著一雙兇狠的眼睛:「鬼谷妖女且敢在七雄山放肆!」
他話音剛落突然就倒了下去,畢尹在他身後在他的脖頸處給了他一掌。
「廢話多。」畢尹拍拍手從人群里走了出來,子虛也跟在身後。
七雄山弟子見狀紛紛亮出冰劍嚴陣以待似是下一刻便要來一場大戰。
「這都什麼事啊,畢尹子虛,是叫你們來七雄山主和的,怎麼還打起來了。」陰梨揉揉眉心,哎,這一天天怎麼就不能消停。
「小姐,」子虛走到陰梨身邊對她耳語,「我們在七雄山發現了阿青大人的屍身,似乎是剛剛咽氣,這裡恐怕不是真的七雄山,我們可能又進入了幻境。」
「雲歌呢?」
「最近都未曾見過。」
「回鬼谷。」
「那谷主...」
「救了帶回去。」
突然狂風四起,傳來一陣陣蕭聲,那聲音悠揚,卻惹得那風叫人人都站不穩妥,在場的人皆用胳膊擋在臉前想要看清卻什麼也看不清。
「朗月蕭!」
陰梨試圖走到張繼生面前,卻根本邁不開步伐,只能堪堪往前挪動幾步,狼狽得很。
風停了,周圍一切茫茫白色,什麼也沒有。
「咳咳咳,」陰梨咳嗽著,「吃了我一嘴沙子,七雄山的建設真是太差了。」
張繼生跪在她身旁一口鮮血噴出。
三人趕緊圍著張繼生。
「你怎麼樣?」陰梨給張繼生順順後背。
「剛剛蕭聲起時我只覺思緒紊亂頭疼欲裂,如今好些。」
張繼生撐著陰梨的胳膊站了起來。
「這白茫茫難道不覺似曾相識?」
陰梨點點頭。
「更值得懷疑的是,雲歌不在這兒。我們應該是又進入了她的幻境之中。」
「陰陽相依,死而復生。」
不知從哪兒傳出這麼一句。
陰森森的,聽起來恐怖得很。
「雲歌!」畢尹大喊,「別裝神弄鬼的,快出來!」
半晌沒有迴音。
「雲歌!我們已經知道是你了,快出來!」畢尹仍不死心。
忽而場景又變,四人站在了富麗堂皇的宮殿前,宮殿之前掛了一塊「聖居」的匾額。
「聖居?好大的口氣,我倒是好奇這中住著何方神聖。」陰梨吸吸鼻子。
「聖居殿外竟敢藐視醫神?」一宮女模樣的女子端著一個托盤從旁過嘴裡還嘟嘟囔囔,「真是好大的膽子,連尚清大神尚且敬醫神一二分,一個毛頭丫頭竟然不敬。」
「哎,這位女官,初來乍到剛剛我們多有得罪,你剛剛說此處住著的是醫神?他是何方神聖?為何叫尚清大神都敬他幾分?」子虛橫著一隻胳膊在那宮女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仙官是頭次晉陞吧,這就分來了聖居殿做事,當真好福氣。醫神本乃凡人,因醫術高超得魔王賞識點化為仙,又經歷了九十九道天劫才晉陞為神,如今是唯一擅長醫藥的神仙,用藥毒辣藥到病除,況且醫者仁心,雖然是因魔王點化才成仙,卻一心嚮往正道拒絕與魔同路,尚清大神因此對醫神敬了幾分。咱們醫神啊生性純良,為人也寬厚,從不與下人計較過錯,在聖居殿做事那才當真是最舒服的差事。」
「醫神本名可是喚作牧遠白?」
「噓!」宮女把一根手指豎在嘴前,「那是醫神在凡間的代名罷了,醫神就是醫神,哪有什麼本名,可不能瞎說。」
切,成了神了還挺大的做派,名字都不認了。陰梨心裡默默地想著。
「仙官莫不是晉陞前在凡間與醫神有過緣分?」
「是有些。」子虛笑了一下,「煩擾女官多時。」
宮女笑了下點了點頭抱著玉托盤走了。
「小姐,怕是又進了雲歌那丫頭的幻境,我們要多多留意谷主。」畢尹道。
陰梨點點頭。
「不過雲歌究竟為何要這麼做?」
「許是她閑得慌拿我們找樂子呢。」
陰梨搖搖頭。
「不會,之前我們在雲歌的幻境之中看到了帝瑤和尚清的大戰,這次我又看到了十年前碧河一戰,也許雲歌想要用幻境給我們看些什麼。」
子虛猛的抬頭又看了一眼「聖居」的匾額。
「這次我們應該是能知道牧遠白真正的身份和目的了。」子虛道。
「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這牧遠白似乎是個正派人士,醫者仁術。」張繼生抹了嘴角的血道。
「非也。」雲歌從天而降。
陰梨看到雲歌氣的翻了個白眼。
「你下次要是要給我們看什麼東西要進入你的幻境的話你能不能提前告訴我們一聲。」
雲歌噗嗤一笑。
「真假之境,你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他,」雲歌指著聖居殿,「還有他,」雲歌又指著張繼生,「只有神才可以選擇是否進入,你們區區凡人,肉體凡胎,哪兒有選擇的權利呢。」
張繼生眯起雙眼。
陰梨轉頭看了眼張繼生,並沒有看到脖子上恐怖的紋路才放下了一點提著的氣。
「不用怕,他還是張繼生,我指的是他體內的魔王之力,也就是魔王,當然,說的容易一些就是,帝瑤。我提醒你們一下,帝瑤也在這裡。」
「雲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畢尹聽的一頭霧水。
「真假之境是我造出的最厲害的幻境,運氣好的話可以把神關在裡面,但是真假之境不可控,我也不能完全掌握幻境的走向,能不能出去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你不是還要許久才能……」
雲歌甜美一笑,看起來天真無邪,笑的眼睛彎彎的像兩個可愛的月牙。
「我騙你們的。」
氣氛一下降到了冰點。
「不管是陰梨死,張繼生死,還是帝瑤困在這裡,只要成立三項中的一項魔王便永不可能歸來,至於到底最後如何,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始終是尚清大神的鏡子罷了,我只聽命於尚清大神。」
雲歌笑著說完這些,然後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真假之境的遊戲,現在,開始了。」雲歌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半空中,飄進每個人的耳朵里,令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冷顫。
「陰陽相依,死而復生。」
又是那句話,還是那個渾厚的男聲。
「看著可可愛愛,結果是個女騙子!」畢尹一拍大腿,氣的用了些幾道,疼的齜牙咧嘴。
「張繼生,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要一起活著出去,你不許丟下我自己去死,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等我去陰曹地府也要把你揍一頓。」
張繼生拍了拍陰梨握著她的手。
「我們一定可以把帝瑤永遠困在這裡。」
「谷主,小姐,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不如先去弄明白牧遠白的來歷,他究竟為何一直替老魔王療傷,又主動暴露自己的行蹤來到鬼谷,一切都非常可疑。」子虛是最快冷靜下來的,「真假之境,真真假假,我在一本古書里曾經讀到過,是一種非常強大的法術,只要進入幻境便成為了棋盤上的棋子,無論人、神、魔皆一視同仁,所入境者最少會折損一人最多全員覆滅,我們的處境非常危險。」
「古書看得多居然還真能派的上用場?我還以為都是些不切實際的神話故事呢。」畢尹砸吧砸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