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惡魔夫妻
「你來幹嘛。」謝玉棠對慕容箏顯然是很不待見。
「下帖子。」慕容箏很自然地在他們一桌的空位坐下,拿出一張帖子放在桌上。
「你請客?」謝玉棠一怔。
「慶功宴。」慕容箏答了一句,叫了小二過來,要了一碗飯,添了兩個菜,外加一副餐具。
看他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熟稔,謝玉棠也無奈。
這年頭,臉皮不厚都不好意思出來混。
「這時候辦慶功宴?」楚畫梁有些奇怪地問道。
「自從父王兵敗葫蘆口,雁門的氣氛就一直很壓抑,好不容易這件事蓋棺定論,陛下也不怪罪了,剛好借著這次大敗林涉開個慶功宴,讓士卒松一松。」慕容箏苦笑道,「再這麼緊繃下去,怕是士氣會一觸即潰。」
「也是。」楚畫梁想了想,也贊同。
人的精神要張弛有度,就像一張弓,若是一直保持拉滿弦的狀態,不用多久就會崩斷的。
「所以,還請謝公子賞光。」慕容箏挑眉。
「你們軍隊慶功,拉上本公子幹嘛。」謝玉棠無語。
「北疆軍受幽泉山莊照顧許久了,難得謝公子在雁門,自然是該請的。」慕容箏神態自若。
「就這樣?」謝玉棠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有什麼陰謀。
「不然,還能有什麼?」謝玉棠一攤手,滿臉無辜,「總不能是鴻門宴。」
「你去嗎?」謝玉棠轉頭問道。
「一群糙漢子,我去幹嘛。」楚畫梁翻了個白眼。
這又不是前世,能讓她和一群哥們兒喝酒划拳盡情玩鬧,身為王妃,頂多只能坐在首位當花瓶,有什麼意思的。
「當然要去,大敗林涉,王妃可是首功。」慕容箏卻道。
楚畫梁楞了一下,隨即撇了撇嘴。
「雷威將軍也說要謝謝王妃救命之恩。」慕容箏又加了一句。
「好吧。」楚畫梁聳了聳肩,無可無不可。
二樓的食客原本還在往這邊張望,但看他們彷彿談笑自若的樣子,肯定是沒熱鬧看了,紛紛把注意力移到了別的地方。
「定北侯,是個什麼樣的人?」楚畫梁突然問道。
「陸候?」慕容箏想了想,有些婉轉地道,「好人,忠臣,聽父王說,陸候帶兵打仗的能力也不錯。不過,有些後繼無人。」
楚畫梁秒懂,虎父犬子,子孫不孝嘛,所以才說富不過三代,能超過百年的世家實在是太少了。
「陸候年輕的時候只管打仗,兩個兒子都是祖母和母親帶大的,長於婦人之手,能有多少出息?等陸候發現兒子被教壞了,再改就晚了,他是粗人,只會拿棍子揍,結果長子唯唯諾諾,次子根本就是個混混。」慕容箏說著,直接拿了楚畫梁的茶杯一飲而盡,潤了潤喉嚨,這才道,「倒是陸家第三代,或許陸候也覺得當年對兒子太嚴厲,所以對孫輩格外寵溺,三個嫡孫加上陸芸,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我說,你真是第一次來雁門?」謝玉棠驚訝地看著他。
就算聽風閣對於定北侯府的狀況,也不會更詳細多少了。
楚畫梁一皺眉,不過,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含糊過去,就聽慕容箏很自然地答道:「來雁門之前,基本功課總是要認真做的。」
「好吧。」謝玉棠顯然也是隨口問了一句,並不上心。
楚畫梁苦笑,夾在這兩個蠢貨中間的自己簡直是時刻考驗心臟強度!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看在小妹面子上,本公子在能力範圍內儘力而為。」謝玉棠道。
「那還真有件事。」慕容箏立刻說道。
「哈?」謝玉棠差點噴酒,這還……真不客氣啊。不過,話是自己說的,對於慕容箏這種爽快的態度他反而更有好感,慨然道:「什麼事?」
「借點錢。」慕容箏答得飛快。
「嗯……嗯?」謝玉棠目瞪口呆,「你再說一遍?」
「借錢啊。」慕容箏攤手,表情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我送來的軍備物資是給朝廷的,又不用豫王結賬。」謝玉棠奇道。
「是本王的私事。」慕容箏解釋道。
「你很窮?」謝玉棠脫口而出,隨即又看楚畫梁,語重心長地道,「妹子啊,你可不能用自己的嫁妝去填豫王府的窟窿,反正他就算窮死,也餓不著你的。」
「我知道。」楚畫梁忍著笑道。
「咳咳。」慕容箏乾咳了兩聲,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裂痕,「豫王府不是沒錢,只是產業多在京城,遠水解不了近渴。」
「你這麼急著用錢幹嘛?」楚畫梁認真起來,想了想又道,「真若有急用,我這邊也有。」
和慕容箏不同,她可是早有準備得把自己的財產都帶了來,光是銀票就有幾十萬,包括當初謝玉棠給的十九萬兩醫藥費和後面溫雪浪給她準備得嫁妝壓箱銀。所以,誰缺錢她都不會缺。
「你的那是你的。」慕容箏失笑。
「就是,自己的嫁妝自己收好,別讓人騙。」謝玉棠緊跟著道。
「噗——」楚畫梁忍不住笑出來。
「所以,我可以按照錢莊的規矩,算利息。」慕容箏扯回了話題。
謝玉棠其實能理解他不願動用妻子嫁妝的想法,微一沉思道:「你需要多少錢?」
「還不知道。」慕容箏卻給了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什麼毛病。」謝玉棠差點想把扇子拍他臉上。
借錢,但不知道借多少?
慕容箏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思索了一陣才道:「我想向聽風閣打聽一件事,卻不知道這件事的價碼。」
謝玉棠眼神一凝,和楚畫梁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瞭然。
這個時候慕容箏找聽風閣,也只能有一件事了——慕容簡。
「清辰,這種涉及兩國的事,我以為聽風閣是不會接的。」楚畫梁道。
「我知道,只是想試試。」慕容箏道。
楚畫梁無所謂,她這句話本來也是說給謝玉棠聽的。
「好,如果聽風閣能開價,王爺找本公子不遲。」謝玉棠答應下來。
「多謝。」慕容箏一拱手。
楚畫梁卻微微皺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謝玉棠的意思,難不成他真想接?這裡是雁門,溫雪浪不在,萬一這二貨又犯軸,自己可真未必拽得住。
吃完飯,慕容箏直接一拉楚畫梁,很義正言辭:明天就是慶功宴,至少得去試試新做的禮服是不是合身。
這一耽擱,就直接到了第二天傍晚。
慶功宴的地點是軍營校場,除了值守的將士,包括周青等文官都在。而士卒則是每人一壺酒、一斤肉,整個軍營點起了幾十堆篝火,到處漂浮著濃郁的酒香和肉香。
雖然只有一個女子,但楚畫梁卻比身後的玉台搖光還適應良好。
畢竟有上官在,士卒還是有顧忌的,比起從前養父幫會聚會時的那種群魔亂舞的場面真是差太遠了。
不過,將軍們更驚悚。
本來是剛剛能下床的雷威在雷武的扶持下上來敬了王妃一杯酒,謝過救命之恩,然而王妃卻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頓時帶起了氣氛。
但是……隨著王妃一杯一杯地喝,眾人差點以為是做了手腳,這倒出來的是水吧?絕對是水吧?
「你真沒事?」慕容箏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醉了我都不會醉。」楚畫梁嗤笑。
「天生的?」慕容箏遲疑。
「嗯,千杯不醉。」楚畫梁揚眉。
她對酒精非常遲鈍,無論喝多少,身體都不會有醉酒的反應,沒想到換了個身體,這個特質居然依舊存在。
「那個倒是相反。」慕容箏指指另一桌的謝玉棠。
謝公子這會兒滿臉通紅,目光迷離,拉著周青不知道在說什麼,周青則是一臉苦笑。
「他沒醉,只是喝酒上臉。」楚畫梁一笑,「我是大夫。」
「周大人哪兒得罪他了?」慕容箏想了想,詫異地問道。
「不知道。」楚畫梁搖頭,又咬牙切齒,「不省心的傢伙,等交接完畢趕緊把他弄回京城去!」
慕容箏笑著搖搖頭。
要說他對謝玉棠,原本既無好感,也沒惡感,就是根本不會有交集的兩類人,可沒想到因為楚畫梁讓他們有了交集。不得不說,世上就有那麼一種人,不用特別做什麼,就是有一半人恨得要死,又有另一半人莫名地被吸引,就像是天生的閃光體。
不過,他今天請謝玉棠來,也是為了正名。
雖然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要是多幾個陸芸那樣的到處說,對楚畫梁的名聲卻很不好,所以乾脆直接表明,自家王妃是幽泉山莊的四小姐。
「那件事,你真準備找聽風閣?」楚畫梁道。
「試試吧,成不成再說。」慕容箏頓了一下,放下酒杯,輕聲道,「我離開一下,很快回來。」
「嗯。」楚畫梁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只以為他是去後面更衣。
慕容箏起身,沒驚動任何人,繞過大帳,走到了後面的輜重營。
今天出了哨兵全員狂歡,這地方自然人少。
慕容箏左右看看,鑽進了一頂空的營帳。
「王爺。」等在裡面的是廉貞和天梁,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嫵媚女子,卻穿著和廉貞一樣的衣服,正是北斗七煞中唯二的女子之一,天一。當然,搖光被送給了楚畫梁,天一就是唯一一個了。
為了不引人注意,帳篷里並沒有點燈,只是放了兩顆夜明珠,蒙蒙的光暈讓人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除了廉貞三人,地上還躺著一個五花大綁的黑衣人,見到慕容箏進來,一臉猙獰地盯著他。
「就一個?」慕容箏冷聲道。
「總共抓到十個,其他都自盡了。」廉貞苦笑道。
想活不容易,想死卻不難,尤其是這樣的死士。
慕容箏聞言,倒也沒太失望,能有一個活口也是賺的。
「不過,屬下封了他的內力,搜過他的身,連頭髮嘴巴都檢查了,衣服鞋子乾脆直接換了一套,但還是不能保證讓他說話的話,他會不會又別的辦法自盡。」天梁也是一臉的無奈。
「楚楚說過,咬舌是不會死人的,準備好止血的東西。」慕容箏道。
「不會止不住吧?」廉貞猶豫道。
「拿個火摺子來,楚楚說,真沒辦法止血就用火燒傷口。」慕容箏面不改色,毫不考慮,「反正這樣的死士,心理堅韌,絕不可能是被痛死的。」
「王妃英明。」廉貞汗顏。
王妃真是太狠了,千萬不要重傷得去求王妃救命啊!
天一蹲下身,取出那人口中塞的布團,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臉頰:「聽清楚了?想咬舌的話請便,反正你死不了,萬一咱們真不行,還有王妃呢!」
黑衣人等著她,「呸」了一口唾沫過去。
天一一偏頭,唾沫吐到了她身後的地上。
「說吧,林涉派了那麼多死士偷入雁門,你的任務是什麼?」慕容箏問道。
黑衣人一扭頭,一言不發。
「上一個這麼倔的人,你知道是什麼下場嗎?」慕容箏的語氣很慢,尤其是看到黑衣人明明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卻還是豎起了耳朵的時候,唇邊泛起一絲笑意,緩緩地道,「他啊,被一片片割了肉,烤熟了,然後……嗯,挺香嫩的。」
「呃……」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廉貞等人都不禁臉色發青。
「你不用嚇唬人,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黑衣人怒道。
「本王不太喜歡燒烤,太油膩!」慕容箏沒理會他,悠然道,「東海之外有個島,叫扶桑。那裡的人靠打漁為生,有時候在船上不方便生火,就想出了一種新的吃法——把活蹦亂跳的魚洗乾淨,放掉血水,用鋒利的小刀片成半透明的薄片,重新鋪在魚骨上。因為動作快,時間短,所以上桌的時候,魚還沒死透,嘴會動,尾巴也在搖,這時候蘸著醬料生吃是最鮮嫩的。」
「嘔……」天梁捂著嘴轉身乾嘔。
「來吧,先放血。」慕容箏很淡定地拿出一把烏黑的小刀。
「王爺,這刀是王妃隨身帶的吧?」廉貞道。
「借的。」慕容箏思索了一下才道,「聽說是她二哥送的,最適合拆骨削肉了。」
「……」乾嘔的又多了一個。
「王爺,讓屬下來吧。」倒是天一適應良好,笑眯眯地接過刀子,「經常給人放血,不過要把血放干,還需要研究一下從哪兒下刀。」
「住手!」黑衣人色厲內荏地吼道,「你們真以為,雁門之內只有我們幾個?」
「那又如何?」慕容箏依舊淡定。
「王爺單身在此,就不怕王妃身邊出個什麼意外?」黑衣人冷笑。
「意外?這時候?你以為這是哪裡。」慕容箏失笑,隨即很好心地告訴他,「王妃正在參加慶功宴,雁門的文官、北疆軍的將軍都在呢,外面還有幾萬將士通宵達旦,本王倒是很想見識見識傳說中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功夫。」
為了以防萬一,他可是連謝玉棠都請了過來,就怕刺客狗急跳牆。
雖然沒幾個頂尖高手,但幾萬大軍環繞,哪怕這些知識普通人,可數量多到一定程度后,蟻多咬死象,一力破千巧,再高明的刺客也沒轍。
「你……」黑衣人氣結。
「所以,你還是顧著你自己吧,放血可是個細功夫,你沒那麼容易死的——對了。」慕容箏說著,轉頭道,「天一,弄個盆過來接著,血不要浪費了,回頭問問王妃有沒有用。」
「知道了。」天一到角落裡翻了翻,居然還真找出個銅盆來,隨後繞著黑衣人走了幾圈,小刀比了比,又放下,好一會兒才決定從大腿開始放血。
「差點忘了,今天的慶功宴就是為了慶祝,林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你們……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慕容箏最後補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