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伏殺(二)

第16章:伏殺(二)

王晉和章霖都暗暗點頭,要言不煩,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情況,還給出了解決辦法。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稍後得仔細思量一番。這呂奉先不僅武藝好部下精銳,頭腦也著實精明,看來要好好結交以為助力。存了這個心思,姿態自然放得更低了。

「奉先,依你看該如何措置?」開口的是王晉,完全是商量的口氣。呂布等的就是這句話,上司問了再答,效果會出奇的好,他自然是當仁不讓了。「使君,眼前盾陣中射鵰人都已被射殺,剩下的百餘個白衣死士都是刀牌手,想來中曲的兄弟們是能料理的。剩下幾個弓弩手也不要緊,緩進急戰一擊必殺即可!」

「好個緩進急戰一擊必殺,使君,此戰必勝!」章霖也明白過來了,趕緊彌補自己的過失。「甚善!」王晉也連連點頭。「圍住敵軍后,使君可疾奔城門叫城,先入城為上。至於北方的鮮卑騎兵更是無妨,我率部將其擊潰即可!」眾人頓時莫名驚詫了,百騎擊潰千騎,這呂奉先做什麼春秋大夢?千餘鮮卑,并州精兵千騎才可對陣,還無必勝把握。呂布也是苦笑不已,新太守剛剛到任,我總不能說我的私兵都有一千五六吧,魏越的兩百羌兵更不能說。

誰知更驚人的還在後面。呂布伸出一指:「在你們的後面還有千餘鮮卑騎兵,兩個時辰前被我殺了兩百多,再有半個時辰就會趕到。我的部下馬上就到。」哇,原來有援兵!眾人心裡頓時有底了。「只有兩百人!」呂布繼續說道。嘩,眾人的心立刻沉到了海底,一百人對兩千鮮卑?「諸位大人,您們先聊,我胸口疼,先下去歇息。」老王忠終於受不了了,連番的驚心動魄百轉千回已經擊碎了他的心臟。

這時遠處黃塵滾滾,一條一縷片片升起,王晉的臉色頓時青白不定,章霖的臉色也黑了,只有二百五王翰的臉色依舊如常。這個時節,再來一支敵軍,大家可就真的交代了。「諸位大人稍安勿躁!黃塵條條縷縷升起,這是我的兵!」呂布擺擺手,比預計的晚了十餘息,看來有些麻煩。

數息之後,將近兩百名騎兵縱馬來,遠遠就傳來一片肅殺之氣,空氣中似乎瀰漫著血腥的味道。騎兵們身上穿著帶搭膊的皮甲,帶著鐵盔,鎧甲外罩著一件絲帛面的長袍,上面沾滿了鮮血,甚至斜斜地掛著幾支箭矢。一色的高大健壯的戰馬,馬頸上掛著血淋淋的人頭,黃須髡髮,怒目圓睜,都是鮮卑人的首級。每個人身邊都有四五匹高大健壯的戰馬,都備有馬鞍,馬上滿滿的是各式各樣的物資。騎士們黑紅的面孔上布滿了汗跡和油泥,人和馬身上散發著一種濃濃的臭味,那是汗水鮮血和馬汗混合的味道。

沒有一個人出聲,兩百餘人行進間變成方陣列在呂布對面。兩員小將策馬而出來到呂布馬前。「左曲前屯應到兩百一十人,實到兩百一十人人,輕傷十六人,重傷三人。斬首二百零五級,其中有十三個俘虜,鬧騰的不走都砍了,所以來晚了一些。繳獲馬匹二百九十八,都伯高順、侯成,完畢。」說話的小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眾人都覺得,這不好意思針對的不是砍了十三個俘虜,而是晚到了一會兒。「下次注意莫要遲到!否則軍法不容!入列!」呂布瞪了一下眼睛。兩員小將如釋重負地退下去了,相互間還用眼神交流著什麼。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十三個首級和遲到相比確實不算什麼!

呂布轉過身啦,面向王晉。「使君,我率部迎戰那千餘鮮卑,半個時辰就會將其擊潰,隨後再反身對戰東方之敵。」「如果東方的那支鮮卑騎兵先到了怎麼辦?」問話的是王翰,這一刻鐘給他的記憶是那樣的深刻,勝過二十三年的全部。原來真正的戰場是如此的刺激和美妙,智力和鐵血的角逐又是如此的動人心魄,老子要的就是這個調調兒,比在晉陽調戲美女,鬥雞走狗,飛馬射獵刺激多了!

「問得好!」呂布一招手:「旗來!」「諾!」身後站出一個高大健壯的巨人,從背上取下一個長包袱,把七八節木棒略一接駁,迎風一展。一桿兩張高的旗竿高高豎起,旗杆上是長兩尺高六尺的一面血紅赤旗,四周鑲嵌著紫色流蘇,上面八個斗大的黑字:犯強漢者雖遠必誅!赤旗黑字,迎風烈烈招展,持旗壯士面容堅毅高大威武,背後是四個護旗手,人高馬大,有一種說不出的慘烈和殺氣。

「派一什人,帶著這個旗組,在五裡外山丘駐紮,戰馬拖曳樹枝灌木,騰起陣陣煙塵,條條縷縷直上雲霄。鮮卑人至此,先見赤旗,心智為之一奪。又見山丘后煙塵四起,以為山丘背後伏有大軍,必定遲疑不前。」呂布大吼一聲:「高順,帶領我的十八親衛,伏在山丘背後,一見鮮卑遲疑立即殺出,以弓弩殺其軍官奪其馬匹,鮮卑必定潰而走也!爾等立刻快馬馳回不得戀戰!等其發覺上當之時,我等已經入九原城多時也!」

「諾!」高順等齊吼一聲,催馬下山,雖只數十騎,卻勝過萬馬千軍多矣!

呂布默默望著高順等遠去,回身大吼道:「重騎沖陣!」兩百餘騎紛紛跳下戰馬,各自選出一匹戰馬,然後兩兩相幫,從別的馬背上抖開了一件馬甲。這馬甲看上去頗有些古怪,由數層熟牛皮製成,頗為堅韌,在馬頸兩側、馬臀、馬胸等處還鑲嵌著圓形橢圓形的鐵片,鐵片向外凸出,擦得極亮,在日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馬甲從馬頸下直到馬胸是開口的,整副馬甲很容易地披在了馬身上。騎兵們扣緊開口兩邊的一溜鎖扣,把蒙著鐵皮的面甲用鎖扣扣在頸甲上,然後騎兵們嫻熟地緊了緊幾處絲絛,從頭到腳給戰馬罩上一件絲帛馬衣,將一個高腰馬鞍放在馬背上繫緊肚帶。章霖眼尖,發現馬鐙不是一個,而是一對兒。接下來,一半騎兵在另一半騎兵身後一拉,整件鎧甲就落在了地上,只剩下了貼身的大衫。後面的騎兵取出一件鎧甲,望前面的騎兵身上一套,這鎧甲也是多層熟牛皮製成,前胸有兩個圓形鐵片,腹部還有一個略大些的。後面的騎兵緊了緊前面騎兵胸部和腹部的絲絛,又給他罩上了一件絲帛大衫,戴好鐵盔,在腹部扣上一副玉帶,背後插好六桿短矛,腰上佩戴好腰刀,這腰刀竟然是有弧度的,不似環首刀那樣平直。百餘騎兵接過一桿丈二長矛,齊齊上馬,向北列成一個三角陣。

呂布點點頭:「只用了十息,有進步!侯成,帶領輜重兵,保護使君,看好物資!」他翻身上馬,略一拱手:「諸君稍待,某等破敵去也!」說完拍馬立在三角陣頭,一聲令下,百餘人滾滾向北。

看著那百騎滾滾向北,王翰滿面通紅,淚水滾滾而下。他抹一把眼淚,抽刀大喝:「中曲!是漢子的跟我來!莫要讓人看了笑話!漢軍威武!」「漢軍威武!」「漢軍威武!」「漢軍威武!」中曲僅存的兩百多漢子被激起了凶性,跟著王翰沖向白衣死士。都是邊軍,人家百騎敢破鮮卑千騎,咱這三百人再拼不過一百多死士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

兩百多漢軍發一聲喊,如滾滾洪流,一路向西殺向敵陣。王晉立馬于山丘之上,唏噓良久,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落下。這才是真正的漢軍!和他們相比,羽林五校,豚犬耳!有萬餘如此精銳,橫行瀚海,萬戶侯何足道哉?

多年的宦海生涯止住了他的遐想。「侯成,那赤旗是何含義?你可願為我解說一二?」「卑職不敢當,大人且聽小人講來。」侯成目視前方,開口便是金石之音,冷酷慘烈。「這赤旗是左曲前屯的必死之旗,赤旗一出,不死不休!死在這這赤旗之下的,少說有萬人。左曲前屯最慘烈的一仗,是百騎對陣鮮卑七千,十進十齣,殺鮮卑萬戶一人,千戶四人,百戶六十七人,斬首一千三百一十八,鮮卑陣崩。左曲前屯只剩十八人,人人帶傷!」

「竟然如此慘烈!呂奉先真英雄也!如此戰功,如何只是一個屯長?」王晉動容了。「五原郡馬呂黃嚴四大家族盤根錯節,大人日後定會深知,呂屯長一個外人,若不是每戰必先每戰皆存必死之心,這個屯長也早就當不成嘍。」王晉明白了,這是背後沒有根基。「不對,呂奉先的父祖都在五原任職,官至校尉,怎麼成了外人了?」「使君有所不知,呂屯長的父祖也是每戰必先,每戰皆存必死之心,部屬零落無以蔭蔽呀!」「原來如此!」敢戰死得就快,避戰不戰就活得長,英雄零落盡,庸才逞風流!王晉長嘆一聲,大漢偏偏就是這個樣子,理想主義者都死絕了,剩下的都是現實主義者,呂奉先不得不繼續死戰,才能保住屯長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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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逆之呂布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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