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伏殺(五)
手持赤旗的黑粗漢子身高足有一丈,騎在那匹西涼駿馬上如同天神一般,一手持旗,一手一根丈二鐵棒,只要有擋路的順手就是一棒,無論人馬立斃棒下。不過數息功夫,死在他棒下的就有十餘人,只殺得鮮卑人個個膽寒,一見這殺神來到連忙躲避。黑粗漢子也不追趕,匹馬單槍直奔紫袍大漢而去。
紫袍大漢左右還有七八個隨從,硬著頭皮上前攔截,被黑粗漢子迎頭一棒連人帶馬砸倒兩個,順手左右一劃滑倒兩個,剩下的三四人動作就緩了一緩,黑粗漢子已經殺到紫袍大漢面前!
紫袍大漢也是鮮卑軍中有名的勇士,一上來就被漢軍牽著鼻子走,心裡早憋了一肚子氣。眼見得自家死傷慘重,更是氣得怪叫連連,見黑粗漢子如此做派早被激起了凶性。他氣沉丹田,揮舞著手中狼牙棒就向粗黑漢字砸來。噹噹當,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傳來,蓬,狼牙棒斷成兩截,遠遠飛去。紫袍大漢大嘴一張,一篷鮮血噴出,身子向後一軟。黑粗漢子鐵棒一探在紫袍大漢腰下一挑,把紫袍大漢挑起來,自己把鐵棒夾在左肋下,一伸手借住紫袍大漢一把按在馬鞍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在瞬間完成,沒等敵我雙方看清楚,戰鬥已然結束。黑粗漢子運足中氣高喊。「鮮卑狗,你們的首領已經被俘了!呂奉先馬上就到!你們敗了!」紫袍大漢的部下瘋了一樣向前沖,意圖奪回首領。侯成已經領著部下殺過來,將黑粗大漢擠向後面。高順也注意到這個情況,手中的弓矢也一支支飛來。
在死了二十多人之後,黑粗漢子已經退到百步外,紫袍大漢的部下只剩了七八十。首領被俘,士氣已衰,敵人卻越戰越勇,這該如何是好?正在這時,西北方騰起一陣煙塵,馬蹄噠噠震天動地。
只見遠處百餘騎正疾馳而來,如大海潮生奔騰千里,當先一人,頭戴金冠,手拿方天畫戟。「呂奉先來了!」漢軍中頓時一片歡呼。呂布趕來,意味著北方漢軍已經大勝!
白袍首領一見便知大勢已去,一聲唿哨撥馬就逃,他的部屬一看也立刻向後轉,快馬加鞭一瀉千里。「赤旗一出,流血千里!」那黑粗漢子大吼一聲,手持赤旗,一馬當先緊緊追去,士氣正盛的漢騎怪叫著緊緊相隨。
遠處,呂布方天畫戟斜指前方,面沉似水,背後精騎長矛直刺蒼天,大吼:「殺!」「殺!」「殺!」催馬向前急追。
這一追就是三十里,殺得鮮卑人潰不成軍,漢軍大勝所獲甚多。
章霖所部也砍了二十多顆首級,得了十幾匹馬,還得了一口好刀。這一仗讓章霖暗暗心驚,鮮卑人的戰力他是清楚的,弓馬嫻熟騎射甚佳。平日漢騎二對一尚且占不得便宜,如今左曲前屯一比五竟然敢壓著鮮卑人打,而且大勝!看來要重新考慮下自己的前途了,即使進不了這支部隊,好好結交一番也是應該的。
章霖放緩馬速,抬頭環視戰場,呂布正在急追白袍鮮卑首領,兩人相隔僅僅兩個馬身,看樣子是想活捉。鮮卑人大部被殲,餘下的四散奔逃,侯成帶著部下正在仔細地搜撿戰利品,不放過一絲有用的東西。
「吁。」章霖輕喝一聲,打馬來到侯成邊上。「侯老弟,又發財了吧。」侯成灌了一大口水,用手摸摸嘴巴。「章老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窮怕了,見什麼都是好的,看樣子你也不賴呀,哈哈哈哈。」「見笑見笑。這點東西,入不得你的法眼。」章霖放下了屯長的架子,和侯成攀談起來。章霖身在晉陽,迎來送往的差使長干,人情世故自然是無比通透。侯成更是個人精,兩人自是一見如故彼此傾心,一炷香時間章霖就把情況摸得差不多了。
「我說老兄,使君很滿意你,想必會開口留你,你老兄可要想好了。上面有人每人那可是大不一樣。咱左曲前屯吃的就是這個虧。」侯成一臉的真誠。章霖點點頭。「我想明白了,只要使君留我,我就留下,哪怕什長都干。」侯成錘了章霖一拳。「拉倒把,怎麼也得一個軍侯,你瞧著吧,五原郡的天就要變了。」章霖有些疑惑,正待要問。遠處赤旗飄動,一片紅雲飄來,遠遠地就聽到戰馬嘶鳴,原來是追擊的漢軍回來了。
當先一人,正是那黑粗漢子,來到身邊一伸腿走下馬來,沒錯是走下,他太高下馬就顯得容易。來到侯成身邊笑道:「老侯,辛苦活都是我們干,你倒是在這裡偷懶。」馬馬虎虎一叉手:「章屯長好!」侯成也笑罵道:「你小子又立功了,一個都伯是穩穩到手了。」章霖連忙笑著還禮:「章某有禮了!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那漢子憨憨一笑:「俺叫成廉。」
白衣死士一窩蜂的衝上山頂,山頂是個不大的圓台,拴著百餘匹馬。死士們一刀砍斷韁繩,翻身上馬四散奔逃。王翰揮舞著寶劍,大聲呼喝著命令部下追趕。死士們在前面逃,漢軍在後面追趕,不時有人落馬被追來的馬匹踏成肉泥。慘叫聲,呼喝聲,咚咚的馬蹄聲,人的身軀中箭的噗噗聲混成一團,夾雜著高原上一灘灘的鮮血,給初入行伍的王氏子弟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畢竟是常年打熬筋骨的武者,在經歷了鮮血的洗禮后,這些人很快適應了戰場的節奏。他們衝殺在前,揮舞著手中的寶劍收割著一條條生命,此時此刻他們的表現已經像一個十足的老兵了。雖然略有些生澀,骨子裡大族子弟的高傲卻已經被激發出來,十幾個王氏子弟砍了五六十顆首級,比起一般的士卒,他們的表現可圈可點。
看著眼前的戰爭場面,王晉心中很是欣慰,無論如何,上任第一仗打勝了!雖然傷亡慘重些,畢竟是勝了。王晉雙腿一夾馬腹,向九原城東門疾馳而去,畢竟入城是最緊要的。
九原城是雙城結構,大致是兩個正方形由南向北錯層拼接而成,只是下面的正方形向東偏了一半。北城歸五原縣管轄,南城歸九原縣管轄,五原太守府坐落在南城的正中。
九原城是戰國七雄之一的燕國所建,原本只是一個屯兵要塞,經過趙武靈王、始皇帝、漢武帝三次擴建已經成為了周長兩千餘步的大城。
這個雙城布局還是帶來了一些麻煩,這座城該如何稱呼呢?九原城還是五原城?
在本朝軍方的文牘中,這個城市的名稱是五原要塞,并州百姓卻約定俗成地稱之為九原城,北方的鮮卑、烏恆、匈奴等少數民族也習慣地稱之為九原城,畢竟九原是自戰國以來對這片土地的習慣稱呼。那麼,我們就稱之為九原城吧。
大漢四百郡國中,五原郡屬於邊郡,戶七千,口四萬,領有十縣,自西向東是西安陽、成宜、宜梁、五原、九原、河陰、臨沃、文國、曼柏。并州九郡,人口百萬,除了太原郡人口三十萬,上黨郡人口十八萬,是數一數二的上郡,其餘七郡都是這等口不過數萬,戶不過一萬的下郡。
九原城的城牆只有五丈高,但是勝在闊大,有四丈厚,城牆上可四馬并行。有東南西北四門,每門有望樓一座,沒有瓮城。城池四周挖有護城河,寬二丈深二丈,現在都凍得結結實實。護城河距離城牆兩丈左右,一座弔橋隔絕內外。
王晉策馬來到弔橋下,徐徐勒住戰馬。身後的管家王福,當然也是未來的府令,連忙縱馬上前喊話。「城牆上是哪位當值?新任五原太守王晉王使君駕到,還不快快出城迎接?」城牆上人影瞳瞳,立刻是一陣騷動。片刻后,一個瘦高個探出頭來。「某左曲右屯都伯張燦,你說是新任五原太守,有何憑據?鮮卑寇邊,怎見得不是姦細?」聽得此言,王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把一個簇新的使君拒之門外,還如此惡言惡語,真是反了天了!
王晉是王氏遠支,早年艱辛,入仕后治家甚嚴,王福幼年就是王晉的書童,也頗見了一些世面。當下深吸一口氣,緩緩喝道:「張都伯,兩千石的太守,難道還有人敢假冒?不怕族誅么?」王晉在旁也聽得心頭火起,正要發怒,然而終於忍住了。他一揮手:「取節、符、傳來!」
從人頃刻取到,王晉接在手裡,一一向城上展示。「此節,竹制,長八尺,毛三重,乃兩千石之節。此符,銅製伏虎狀,為太守調兵之物。此傳,以木為之,長五寸,以木覆之,木上封以御史印章,為通關憑據。」王晉緩緩將符、節、傳收起,冷冷一笑。「不知張都伯還需要什麼憑據來證明我是新任五原太守?尚書台只發了這三樣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