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異變夜(1)

第7章 異變夜(1)

張城剛爬完六級樓梯,突然聽到走廊里傳來趙強急迫的聲音,他迎面截住剛轉過拐角向他們房間走去的田璐:「田大夫!快來救救我爸!」

腳步凝住,儘管已經身心疲憊想儘早躺上床,但一種不能抗拒的壓迫感迫使張城轉過身向田璐他們過去的方向走去。@本章節孤獨手打www.ShouDa8.Com@

他走到門口,一眼看見站在床邊田璐身後的鄧昌順,對方覺察到他的靠近,半轉過身,向他投以嚴峻的眼光,張城心中一沉,立刻會意,上前幾步,一邊簡單打量了一下房間內部的陳設:這應該算是這個家庭旅館中條件較好的屋子,還帶一個獨立的小衛生間,樓上分給大夥的屋子都只有公用一個衛生間,可見鄧昌順這麼安排是充分考慮到病患需要的,這個老司機不但遇事反應沉穩,而且心思細膩,應該會是個很得力的合作夥伴。想到這裡,張城不禁對鄧昌順產生幾分敬意。

房間正中擺著一張大床,趙父就躺在床邊,打安頓下以來就昏睡過去。原來趙強坐在床邊小凳上守著,一整天的疲憊加上老母暴亡妻子離開的雙重打擊,加之對老父傷情的擔憂,不知什麼時候盹過去,待一個頭點地驚醒,伸手給老父掖被子,突然發現父親已經渾身冰涼,慌忙叫「爸你醒醒」,想伸手去摸鼻息,手卻像抽筋一般哆哆嗦嗦停不下來,似沒有呼吸,又感覺有氣息流過,心臟怦怦直跳,這才想起來直奔門外,才出門就迎面看到正敢向這裡的田璐同緊隨其後的鄧昌順。

張城緊張地看著田璐側臉探看趙父的鼻息,爬在其胸膛上聽了聽心跳,又伸手於頸動脈觸摸片刻,燭芯已燃得很長,使燭火變得昏黃跳躍,影影綽綽的燭光打在毫無生氣的趙父臉上,又一個相識的同伴沒有了,接二連三的死亡陰影里潛伏著可怕的躁動情緒,像是動物本能地意識到危險的靠近,他攥緊的手心裡全是汗水。

田璐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抬起頭,望著趙強的眼神很複雜,同情、憂慮、無奈……還有擔心,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對不起趙強,你爸已經去世了……請節哀!」

趙強張大眼睛,嘴動了幾次終於吐出聲音:「不……不會的……田醫生,你救救我爸好不好?你給他打針啊……我去生點火,烤暖了爸就能醒來……」

田璐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心想要怎樣告訴他父親已經氣絕多時:「……已經沒用了,趙叔已經去了二十幾分鐘,打什麼針都沒用的……你再傷心他也不可能回來……還是保重身體要緊……去休息一下吧?讓我來整理趙叔的遺容……」

趙強忽然像是被田璐的話擊中,他眼裡閃爍著淚花,乾燥起泡的嘴唇顫抖著:「二十幾分鐘?二十幾分鐘……二十幾分鐘……都怪我!都怪我啊!!」

田璐嚇了一條,站起來用手扶住趙強的上臂,以為他受打擊太大精神崩潰了:「你怎麼了,我是根據趙叔的遺體表面特徵這麼判斷的……這是突發意外,不是你的錯啊……趙強,你……」

「都是我!我睡著了!睡著了啊……要是我醒著一發現爸不好就去找你爸就不會死!都怪我啊!我怎麼這麼懶!什麼事都干不好!是我害死了爸……」

說著,趙強已經雙手捂臉嗚嗚哭起來。

張城同鄧昌順紛紛上前安慰他,說這不能怪他,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他爸也不會希望他這樣。趙強只是蹲在地上哭,一個勁埋怨自己,什麼都聽不進去。

田璐憂傷地看著這一幕,作為一個醫生,自己的病人在眼皮底下去世,職業道德使她感到很難過,甚至內疚。以她從醫多年的經驗,她做足了在沒有醫療條件下所能做到的一切,消毒傷口並縫合包紮,給他外用注射並內服了消炎藥,按理來說病人的傷情應該得到控制,不說立即好轉,至少不會再惡化……不知什麼地方出了錯……是趙叔身體不好又連續奔波,抑或者她從一開始就該守在他身邊才對,有什麼情況該及時處理……說不定趙強就不會失去父親……

她回頭看看趙父已經冰涼的屍體,輕輕把毯子拉高,蓋過老人的頭頂。

張城和鄧昌順正在試圖把趙強帶去別的房間休息,田璐打算過去幫他們,忽然她好像聽到身後的床鋪發出一陣悉索聲,她猛然回頭,除了搖晃不明的燭光造成的陰影外什麼都沒有,心想自己一定是太累以至於幻聽。

她走過去把手搭在趙強肩上,張城轉過臉來致意,她看見他點頭的動作只做到一半就僵住了,隨即做出一副吃驚的表情張開口,瞪大的眼睛直愣愣地越過她的肩膀向後看去,幾乎同時,他身旁的鄧昌順也做出了同樣的表情――

她迅速扭頭,不可置信地看見床上趙父的屍體,被毛毯蓋過頭頂的屍體,直挺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毯子依然蓋在屍體身上,隨著動作發生機械的形狀改變,卻依然蒙著屍體的臉面沒有落下來!

難道是她剛才判斷錯了,趙叔沒有死只是休克所以現在轉醒?這是她從醫8年多來從沒有遇到過的!雖然眼前的情況十分詭異,醫生的天責,在田璐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一切時,腳已飛奔過去一把拉下蒙在趙父臉上的毯子。

映入眼帘的面孔讓除趙強以外的三個人都呆住了,即使在昏黃的燭光下,依然看出趙父的臉蒼白得發青!他眼睛半睜著闔闔顫動,凹陷進去的眼眶讓眼球顯得不正常地突出,乾裂爆皮的嘴唇顯現出一種色素沉著卻失血的特殊灰敗色澤,隨著原先蓋住臉孔毛毯的掉落,一種之前被遮掉的嘶啞嗚咽聲從趙父喉嚨中發出,隨著聲音出來,嘴也開始木然地做出開合的動作,像是關節生鏽一樣,開始很慢幅度很小,幾次開合后嘴越張越大。而整張臉卻保持著空洞沒有表情的樣子――

田璐幾乎認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具死亡一天以上的屍體,亂顫的眼睛和機械開闔的嘴,讓她想起剛入大學時,幾個無聊的男生為了嚇唬大家藏在停屍台下擺弄屍體使其亂動的往事來,對那一事件的發生學校老師同領導都很震怒,為此連夜召開大會要求大家尊重死者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那幾個男生幾乎被開除。十幾年前的往事在她腦海里快速閃回,不是她懷舊,只是此時趙父的表現跟當時被操縱的屍體表現如出一轍,毫無生氣地令人膽戰心驚!

在醫生的職業本能驅動下,田璐略微遲疑依然伸出手去碰觸趙父的額頭。

觸手冰涼!她瑟縮了一下想向下摸對方的頸動脈,可手還沒來得及再次動作就被一隻沉重的手爪掐住了手腕!冰涼的觸感透過她溫暖的皮膚直刺脊樑,她汗毛倒豎,死亡的恐懼感緊緊掐住了她,驚叫一聲想把手拉回來,可趙父伸出的手毫不退縮地向後拉,竟是張大了嘴慢慢傾向她,欲咬――

驚慌失措之際有個人從她身後搶上前來,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向下,另一手扳過趙父的手臂向上抬――幸好,趙父的手依然很僵硬的樣子,雖然往回拉的力道很大,卻抓得不是很緊,田璐的手自由了!她看到張城甩掉趙父的手,並順手把她往後推。

「爸?」

本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趙強聽到動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奮力眨眨眼,擠掉含在眼眶裡的淚水,沒錯!正伸著手臂從床上爬下來的正是他死去的父親!原來爸沒死啊!本來嘛!爸爸怎麼會拋下自己而去呢!一定是田醫生診斷錯了,爸只是失血過多昏過去了,現在這是好多了,他再也不要爸受到什麼傷害了!

鄧昌順被這突發的一幕緊張得口乾舌燥,他咽了口唾沫,沒防備本來挽著趙強手臂的手被突然甩脫了,只見趙強一個箭步衝到床前,伸手就抓住趙父伸在半空的手,一邊親熱地攬著老人的肩膀,說:「爸你快坐下,不要累著了,多休息傷才能好啊!我去給你倒水――」

他這麼說著,父親卻並不鬆開抓住他的手,反而把他朝自己懷裡帶去,今天他經歷的大悲大喜均起伏過大,亦或是哭花了眼,趙強沒有覺察到眼前的父親與平常有任何不同,他順從地稍微弓下腰,任憑坐著的父親把頭湊到自己肩膀上,這時他耳旁響起一聲急切的叫喊聲:「小心!危險!」

應該是對他說的,然而這聲音並沒有印到他腦海里去,他也不願做出什麼回應,他整個身心都沉浸在對老父失而復得的喜悅中,他甚至願意就這麼和父親依偎著睡過去。

剛才被張城推的那一把力氣很大,田璐不得不踉踉蹌蹌後退好幾步才靠著電視櫃穩住身體,一回頭心臟立即重新緊縮起來,趙父張大嘴巴湊近趙強的脖子,眼看就要咬下去!一旁的鄧昌順急得大叫,趙強偏偏聾了似的沒有任何反應。緊接著,她看到張城迅速靠上前,揮起手裡的什麼東西,一下子重重地砸在趙父的太陽穴上,發出一聲悶響。

啃咬的動作終止了,趙強的脖子沒有被碰到,經過這一嚇,田璐覺得自己的雙腿在瑟瑟發抖。

趙強感覺對面的父親像被撞了一下,然後動作變得很奇怪,先是向自己傾過來,被他止住倒勢後向下滑去,他伸手扶住父親的手肘,然而那手臂好像沒有知覺似地無法攙扶。眼睜睜看見父親的身體滑落到地板上發出「嗵!」的一聲后歪倒著一動不動,他奇怪地轉動腦袋看向四周,終於發現距離自己兩步遠的地方,雙手緊緊握著一盞厚玻璃製成幾何造型檯燈座的張城,對方正全身戒備似地盯著委頓於地的父親,似乎會隨時掄起手中的工具再砸一下。

獃滯的幾秒鐘過去,趙強突然暴起直撲向張城:「你殺了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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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終點的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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