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艱難的旅程(2)

第11章 艱難的旅程(2)

這大約就是救護車翻車的原因了。行駛中,副駕駛座上的醫生吳蘭英突然死去,隨後「復活」,襲擊了司機,方向盤打歪,救護車徑直衝出公路,失去平衡側翻在地上――這裡離馬路頗有點距離,也許翻滾了幾圈也說不定。司機當場死亡,吳蘭英,或者說活死人吳蘭英在翻車過程中被車子壓斷半截身軀,於是就在這附近逗留。

張城打開車後門的時候發現它是虛掩著的,所以,要麼門在車禍過程里被撞開,要麼救護車廂里還載著一個人。

很可能車廂里還有另一個醫護人員,他現在在哪兒?被隨後趕來的救援人員接走了嗎?或者被吳蘭英吃掉了?抑或者變得跟吳蘭英一樣,只是長著兩條好腿遊盪到附近樹林里去了?按這個天氣司機屍體發臭的程度算,吳蘭英的半截殘軀待在這附近起碼有一星期的時間,周圍可視範圍內沒有再發現屍體,說明即使還有一個人,他要麼活著跑了,要麼死去,也跑了。像吳蘭英這樣要吃人肉的活死人,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不會餓死嗎?

哦,它本來就「死」了啊。

雖然看到活人而發出更急促的呻吟聲,它依然爬得很慢,所以比起他們經歷過的活死人來說危險要小上很多,從它緩慢抬起的動作可以看到,一個名牌牢牢夾在白大褂領子上,透過血污可以看到「吳蘭英」三個字。白大褂底下隱約可見拖在地上的發黑的肚腸以及一些碎肉塊,看得田璐一陣膽寒,不敢去想象那是什麼肉。

張城已拎著氧氣瓶迴轉,瞄準爬行者的太陽穴「砰」地砸下去,隨後吳蘭英再沒動彈。

這就是山橋鎮等待著的救援嗎?

白大褂顯然勾起了田璐兔死狐悲的情緒,她沒有喝張城扔給她的水,而是把擰開的水瓶遞給鄧昌順。

鄧昌順在用鄭衛國送來的橡膠管吸救護車油箱里的汽油,不慎吸到嘴裡,正在一旁不停吐口水,他接過田璐給的水狂灌一氣,頓時感覺好很多。由於沒怎麼出聲,發生在另一側的一幕沒引起他和鄭衛國兩人注意,他喘口氣說道:「油不多,夠我們湊合走一程。」

這時鄭衛國已收回再也引不出油的橡膠管,一臉遺憾地說:「可能翻車的時候漏了油,我們只有這麼些了。」說著,他晃了晃汽油桶,十升的容量裝了一小半,加上張城和田璐收穫的水和藥品,他們能重新開車上路已經算很幸運了。

當即撇開不提剛才所見,四個人快步拎著弄到的物資走回中巴車給大家分享這個好消息。

一路無話,鄧昌順繼續維持平穩的駕駛狀態,田璐自顧自地整理剛才收集到的藥品。趙強早已清醒,又陷入呆傻的狀態,塞給他水都不知道喝,張城幾乎在想是不是田璐的鎮定劑把他給打傻了?包括王翠芳在內,其他的人都很安靜,張城索性不再管趙強,自顧自地對著車窗想心事。

說實話現在他對「能在下一個城鎮得到援助」的想法已不再抱有期望,救護車足以說明他們所面臨的困境――外面的情況很可能跟山橋鎮一樣糟糕。

回想整個事件發展的經過,一切的混亂都是從通訊及供電中斷開始的。停電是由於太陽風暴引發的地磁暴,可死人復活吃活人也是由於地磁暴嗎?

他知道特殊的電磁場能使動物的行為具有攻擊性,也可能導致人類精神錯亂一段時間,他還聽說過電磁場導致兒童突然生怪病暴亡的極個別案例。可那種影響都是對活人而言,他們這群暴露在極光下、磁暴中的人不都好好活著嗎?死去的都是受重傷的人。

就算磁暴能導致的最糟結果,不外乎人體的死亡。而這些死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它們沒有呼吸,渾身冰涼,沒有知覺,唯一會做的事就是咬人――他經常在小旅館的二樓看著街道上的活死人在大雨中躲都不知道躲。看到活人就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撕咬,用全身的力氣撞門,撞斷四肢也在所不惜,它們完全沒有正常人所具備的痛覺反應來阻止自己。

這一點使活人與活死人遭遇時在力量上處於弱勢,所慶幸的是,活死人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活」過來,它們的四肢動作往往很難協調,它們的關節僵硬,行動姿勢十分奇怪,與正常人大大的不同,以至於隔著老遠的距離就能分辨出跟活人的不同,更不用說它們身上那股刺鼻的腥臭氣息,都是死屍所特有的。充其量算「活動的死屍」。死屍吃活人,這是什麼邪門事?

更不用說,他曾親眼目睹過一次活人死去,然後變成活死人的全過程。「磁暴造成活死人吃人」這個說法顯然不符合科學原理。太陽風暴是種很常見的自然現象,例外的是這一次特別嚴重,特別嚴重的太陽風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如果二者之間有聯繫的話早就有類似事件的發生不是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地磁暴的發生造成供電與通訊系統的中斷,使事件的後果更為嚴重了。

那麼關鍵的死人咬活人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像電影里演的一樣,某邪惡資本家為了牟利秘密非法實驗導致的後果?或者是什麼西方宗教所說的「詛咒」?

張城在上海所居住的小區里就有一位狂熱的信徒,鍥而不捨地每天在院子拉著路人跟她信耶穌,神叨叨地說不信就會被審判,末日來時有的受,他是個無神論者,不止一次在疲憊的下班路上被拖住念叨主啊主,簡直不勝其煩。

信一個跟自己外貌特徵生活習慣皆不相同的異族神,他寧願回去拜自己民族的玉皇大帝或著老子。

末日詛咒?這也太扯了。

不管什麼原因造成這一切,危險必定不會少,參照前幾次的遭遇,他覺得自己最好養成隨身攜帶防身器具的習慣。

前方的補給點是一個叫德靖縣的小縣城,雖然跟別的縣城相比算小的,可也比只有一條主街的山橋鎮大上許多倍,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終於駛出山區公路,停在縣城外一座加油站里。

隔著老遠,「中石油」三個紅色大字就在中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往更遠處望,已能隱約看見縣城建築物的天際線。加油站外一輛車都沒有,安靜得聽不到人聲,鄧昌順小心翼翼地從駕駛室里跳出來,試探地喊:「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

太陽在頭頂安靜地照耀著,卻放不出多少熱度,一扇窗戶在陰影里被風吹動,磕在牆上哐哐直響。

鄧昌順轉頭跟車裡往外看的幾個人交換一下眼光,讓汽車熄火,拔出油槍,開始向油箱加註汽油。

看來這裡沒有人。

車上的人紛紛下來,張城到加油棚內側的建築外透過玻璃門查看。

門沒有鎖,一伸手就能推開,門上方響起清脆的鈴聲,他本能地抬起頭看了一下,一個褪了色的「福」字下吊著幾個成簇的黃銅鈴鐺,此外便只有風順著他推開的門縫吹進來。門口靠窗的地方是個收款台,上面有一些發票簿被風吹得嘩嘩翻動。往裡面的地方陳列著一些商品出售,飲料、麵包餅乾、速食麵,還有些其他食品,櫃檯里還有香煙。張城不是煙鬼,但現在很想吸一支,他摸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的錢包早在初入小鎮街道逃亡時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連同他裝手機等隨身物品證件的小包。

貨架的另一側是一小塊休息區域,設有兩排淺藍色固定支架的塑料座椅,就是通常車站候車室常見的那種,張城注意到靠後排角落的地面上躺著一隻毛茸茸的玩具兔子,灰兔穿著綠格子的背帶褲,一條腿劃開一道口子,看得到裡面的填充物。

他回頭招呼大家進來吃點東西,然後走過去把兔子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塵,想著也許鄭斌會喜歡。身後有人進來,第一個居然是一路躲在車上不肯下來的劉志強,之見他進來掃了貨架上的食品一眼,徑直爬到窗口的收銀台後面去翻裝著現金的抽屜,將大額鈔票統統塞進自己褲兜里。

到現在為止他們大部分人都是身無分文的,就算加油站有人他們也付不起油錢,在張城的心裡自己現在是以難民的身份尋求食物和燃料的援助,而不是趁火打劫的小偷和強盜。看到劉志強的行為他厭惡地撇過頭去,甚至不願意從他身旁經過,打開後門走出去查看別的房間。

加油站後面是個半圍合的小院子,敲了敲臨近的房門,發現虛掩著沒有人,於是他沒進去,卻在另一扇房門后發現了一具倒卧的屍體,就在他輕輕帶上門準備走回前廳時,聽到最邊上的小屋裡傳來一陣響動,他輕輕走過去推開門。

屋裡很暗,一股潮濕的霉味熏得他皺了皺眉,就在他努力適應著屋裡的光線打量四周時,一個矮小的物體突然從屋裡某個陰暗的角落向他衝來!左手還握著兔子,面對突然的襲擊他迅速抬腿一腳踢出去!

衝過來的物體被他踢飛出去撞在三米多外的雜物堆上倒在地下,撞擊使上面的雜物紛紛掉落,這時張城看清楚了,剛才朝他撲過來的竟然是個小孩子。一個小女孩,穿著花裙子和紅色童鞋,臟污的及膝襪裹著纖細的小腿,編好的羊角辮散開了一邊,看上去要比鄭斌還幼小。只是,蒼白髮青的皮膚,烏青的眼眶,與喉嚨里嘶啞的鳴叫――是具小孩活屍。

現在它正掙扎著從地下爬起。由於剛才下巴被踢中,不知因為斷裂還是脫臼而歪在一邊收不回來,它眼睛瞪得渾圓暴突,由於大張著嘴喉嚨里的嗚咽變成低沉的「嗬――嗬――」聲,雖然同樣是活屍發出的低沉聲音,小孩活屍的還是沒有大人活屍那麼低沉得毛骨悚然,從而給人的威脅感也要小上很多。

張城被這一景象呆在當場。在山橋鎮的時候,他沒有見到過任何一個小孩變成的活屍,這幾天最多接觸的小孩是鄭斌,他實在無法將天真活潑的小孩子同活動的、會撕咬至活人於死地的屍體聯繫到一起。他從沒有過孩子,但他為那個孩子感到傷心。

撿起地上一塊厚實的木板,他揮出去,砸在剛剛爬起身兀自嘶吼的活屍太陽穴處,然後再也不看一眼,關上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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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終點的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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