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道迷蹤男兒淚 人去樓空嘗一醉
公羊長風見辛不悔面有焦急之色便不好再追問下去,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辭了,回去之後定當向那人說辛老弟雖不願回南邊,但心中仍是對故人挂念的很。並以奇書相贈。來日得暇必再來看望老弟,煮酒暢談。」話未說完他的人便已在十丈以外了,聲音仍遠遠飄來:「兄弟你一切保重。「
辛不悔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黯然一嘆,收拾心情頂著漫天飛雪走下觀音峰直奔唐朝古道方向走去。
顧名思義,這古道便是當年唐朝唐太宗李世民駐蹕和薛禮兵營的舊址。此時道上已被積雪覆蓋的不見了任何路的跡象,所剩的只有蜿蜒延伸的一條白色帶子。
辛不悔走的很急,因為他知道葉長生的命就在自己手中,若自己不能及時趕上蒼闊海一行人,那麼葉長生真的是九死一生了。心中起急,腳下猶如生風般運起輕身功夫向前急奔著。
正奔的急切間一聲幽嘆忽地響在耳際,這嘆息聲很輕柔,但響在辛不悔的耳中卻如雷鳴般,他整個人霍地如同釘子般被釘在了地上。辛不悔腦中一片混亂,眼前一瞬間閃過了無數昔日雜亂無章的片段。
定了定神辛不悔猛地抬頭看向四周,空曠的古道,幽寂如恆,雪仍揚揚洒洒的飄落著,何來的什麼人在此幽嘆。辛不悔嘲諷的笑了笑,走向剛剛似乎聽到的幽嘆的地方,那裡又何來的腳印與人影。
自我嘲諷后他仍要繼續趕路,但他現在卻有些奇怪了,因為按道理來說蒼闊海等一行人此時應走的沒有這麼快,雖然參幫中高手不少,但手下弟子卻都是武功平平,在如此風雪之夜又豈會走得如此之快。何況自己腳程不慢,這此消彼長之下自己定會追的上才對。而且路途之上也並無有人走過的跡象。
想到這裡辛不悔心中方寸已有些亂了。
就在此時「呼」地一聲響,一團被捏得很大地雪團迅急飛來。擲雪團之人似乎並無惡意,雪團飛來不帶半分銳嘯之聲,而雪團落處也僅是打向辛不悔身旁地松樹。
辛不悔心中一驚,回身看去,一條白色人影迅速消失在西面樹林深處。辛不悔大急,忙提氣追去,兩三個起落已到那人影消失處,但仍未見有任何腳印痕迹。辛不悔心中大疑,正待覓路尋找,不想忽然聽到林子深處傳來喝斥、打鬥之聲。
辛不悔不及再尋那白色人影,循著聲音響起之處向林中探察。
林中果然有人在激斗,但見分進合擊,動手之人有六個之多。看情形乃是五人圍攻一人。借著雪地泛出的微弱光線辛不悔看的分明,那被圍攻之人正是蒼闊海。見此情景辛不悔不由心中疑竇又起,這些人為何要圍攻他?其餘的人又都去了哪裡?
辛不悔心中思索時戰團中已有變化,蒼闊海雖被五人圍攻,但他終是一幫之主,手底功夫並非泛泛可比。那五人雖以五行陣勢將他困住令他難以分身,但他指東打西倒也不懼。此時堪堪過了百十餘合,蒼闊海心中起急,猛地賣了個破綻,身形微措漏出左肋下的空擋。五人中一個一身穿青色衣衫,瘦小如猴的中年人見有機可乘,搶身攻來,手中長劍挽起大片劍光迅急無比的刺向蒼闊海肋下「章門穴」。
這一劍來的好快,眼見劍尖便要刺到要害之處,好個蒼闊海,身形頻閃,掌去如流星,對其餘四人瞬間各攻兩掌,那四人剛一躲避之際,他身形微側,右掌向外圈轉,伸出二指,輕而易舉的便將那攻向「章門穴」的長劍扣在了二指之間。同時左掌幻化出一片掌影攻向敵人。
那中年人本以為這一劍必定建功,不想反被對方拿住了兵器,心中大急,用力抽拉之下忽見對方左掌幻化出漫天掌影攻來,慌忙間猛向後退去,但退得慢了些,胸腹之間被蒼闊海掌尖劃了一下,即便如此此人傷的也是不輕,胸腹之間猶如被鋼刀削過般留出了一條極長極深的血痕。
其餘四人一見同伴受傷,不由都是大怒,四人同時一聲怒吼撲了上來,這一翻的爭鬥比之剛才更要兇猛、辛辣了許多。
辛不悔暗中觀戰不由也為蒼闊海捏上一把汗,這四人的武功招數看上去並不如何精奇,但在分進合擊之間自有其法度,一來一往,穩紮穩打,看上去他們的功夫僅僅是一般跑江湖的花樣功夫,但不知為何四人同時動手時卻威力頗大。蒼闊海在四人之中穿插來回雖看似來去自如,但在高手眼中已看出他僅可自保而已。
再斗七十餘合蒼闊海似已有疲意,身軀跳躍騰挪間似已不似剛剛那般靈活。堪堪又鬥了五十餘合,「唰」地一聲,蒼闊海左肩已被一人用虎頭刀刀尖劃開了一條口子。蒼闊海吃痛,身形連閃,猛地一聲暴喝:「鼠輩,欺我太甚!」他話一出口,身形猛地大動,拳風呼嘯,掌影幢幢,如同暴風驟雨般攻向四人。
辛不悔一見心中一凜,他知道這是蒼闊海最後的幾分力量,這雷霆一擊也不過是強弩之末,若是此時自己再不出手恐怕蒼闊海就要危險。
想到這裡辛不悔身子便如離弦之箭撲奔了戰團。
也就在此時,戰團中已生了變化,蒼闊海的情況正如辛不悔所料,他已是強弩之末,再無戰力,這最後一點力量用了出來,身上便如空了般,眼見對方四人攻來已再無還手餘力。
說時遲,那時卻是極快,那四人已抓向蒼闊海四肢,若被這四人抓到四肢恐怕蒼闊海即便不死也要重傷了。
他們快,辛不悔更快,人到劍到,分花拂柳之下對四人手腕各攻一劍。那四人雖在激戰之中,但在辛不悔出現的一瞬間他們已現,見來人長劍攻來,忙不迭撤手後退。
蒼闊海逃過一劫,心中一寬,抬頭看時並不認識面前救他之人。忙一拱手道:「多謝閣下相救……。」待要再說下去時卻一口氣接不上來,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辛不悔看了看暈倒的蒼闊海,抬頭又看向面前四人,笑道:「四位當真好功夫,但不知這蒼幫主有何得罪各位之處,要各位竟與他以死相搏?」
眼前四人早已端詳了辛不悔半晌,聽他有此一問,其中一個高個子郎中打扮的人怒道:「沒別的,爺們見他參幫財力雄厚想向他借點兒用用。」
辛不悔不禁啞然失笑,忍住了笑道:「這位老兄當真會說笑話,剛剛我在一旁看了多時,見各位出手狠辣,似對此人懷有深仇似的。」
郎中打扮的人瞪眼怒道:「我說是便是,你少在這裡羅唣,別擋著爺們財,滾!」
辛不悔見他出言不遜心中不快,冷笑道:「既然各位不願說出實情,那就恕在下要淌一淌這渾水了。」
四人中一個年紀較大的人咳嗽一聲道:「慢來!這位小哥,其實我們五人本與他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此人也當真是頑固之極。我五人此來本不是為找他動手,而是想從他手中買些好參,但不想他不但不賣,還對我家主人口出不遜之語,故此我們才要教訓教訓他。」
辛不悔心中疑竇又起,看向暈倒的蒼闊海道:「他們參幫本就是以挖參與賣參為生計的,你們來找他們買參為什麼他不賣給你們?」
四人對望一眼后那年紀較大之人盯著辛不悔半晌道:「小兄弟,我看你還是不要管這閑事的好。我們此來身懷重任,必要購得大批人蔘回去。而此人他傷了我們一位兄弟,這仇我們可是一定要報的。」
那人正說著,地上的蒼闊海此時卻悠悠醒轉,他睜開雙目,掙扎著坐起向辛不悔道:「這位朋友你不要聽他們亂說,他們是元人派來的,是來收購這裡全部的藥材的。若是讓他們得逞那可就糟了。」他勉強說完這些話人便又癱倒在地上。
辛不悔抬頭看向四人冷笑道:「那這麼說四位一定是想把參幫的所有藥材都包了?」
四人臉色一變,互望一眼,那年紀較大一些的人嘿嘿笑道:「既然你已知道那也不用瞞你了,我們元軍即日大舉南下,弄些藥材來充充軍備也是正常的。」
辛不悔「哼」了一聲冷道:「這裡現在雖是你元人的天下,但蒙古人佔據此處時日不久,這裡所居仍大都是漢人居多。你們此來的目的我看沒那麼單純吧。」
對面四人臉色不禁又都是一變,一個年紀輕些的人怒道:「我們來做什麼的你不用管,現在就給我滾,若是不然小心老爺們要了你的命。」
辛不悔眉梢挑了一挑冷笑道:「這位朋友性子好急,不過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你們此來的目的了,要我說你們主子是怕南下時腹背受敵,怕這裡的漢人起來造反斷了你們的後路,所以讓你們來這裡各個擊破是吧。」
辛不悔話雖不多,但意思表達的言簡意賅,對面四人聞言為之一驚,心中好生佩服對面這人分析的一點錯誤沒有。此時正值元滅金四十一年之後,連年征戰,百姓疾苦日深,蒙古無時不在想南下進攻南宋,滅宋而取天下於囊內。此時養精蓄銳已久,大兵早已南下,而其時北方人民在元朝統治下多有不服,故此元朝朝中有人提議以民治民,以江湖人治江湖人,讓北方一帶人民與江湖中不再有人能有餘暇他顧。
四人怔愣片刻后那年紀較大之人向前一步盯著辛不悔道:「小哥想的不錯,當真觀察入微,對當今天下之事也頗為了解,既然如此你何不也到我們這邊謀個出身,來日也好能封妻蔭子,更能光耀門楣。」
他說著,嘴角已有笑意,似乎這些他都有了般。但他偷眼看辛不悔時不由心中一寒。此時辛不悔眼眉似已倒立了起來,雙手緊握,雙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那神情似要把他馬上吞下肚般。
那人一見辛不悔如此便住了嘴,冷著臉道:「怎麼你不願意?」
辛不悔忽然放聲狂笑,笑得彎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淚。他這一笑將對面四人笑得愣了,當真不知道他犯了什麼毛病,愣在那裡不眨眼的看著他。
辛不悔笑了多時,猛的一抬頭,雙睛暴睜,手中長劍「嗡嗡」作響,怒喝道:「無恥之徒,身為漢人賣國求榮,可殺而不可留。今日你們五人哪個也休想生還。」
辛不悔說著手中長劍青光一閃后光芒大盛,內力吞吐間長劍冷氣森森,不見他腳下有何動作人便已到了那四人面前,青光暴漲,瞬間向四人各攻三劍,這幾劍無論從速度與力道上都到了極致。對面四人陡見辛不悔瞬間攻了過來不由也是大驚,剛剛他們見識過辛不悔的厲害,雖在倉促之間因救人所的招數,但他們已知辛不悔身手不凡。
這四人一身功夫自然也不是一般可比,在辛不悔含憤出手之下四人忽地都閃身退開,隨即便合攏圍攻而上,四人分進合擊,出手不但極快且蘊涵著極大的內氣合圍圈,如此交手有三十餘招后辛不悔心中不禁暗暗吃驚,這四人的功夫不但獨特而且似一隻大磨盤一般,在交手這些招后辛不悔感覺自己的內力在被對方四人慢慢的消磨掉,每出一招后都似被對方四人輕而易舉的給卸掉,每出一招都似石沉大海。如此又鬥了五十餘招后辛不悔已覺自己似在被對方四人牽著走,自己的行動似完全都在了對方的控制當中。若是這樣下去恐怕他就會跟蒼闊海一樣被累得沒有一絲力氣。
心念電閃下辛不悔忽地身形連閃,足踏游龍,長劍抱守中宮,不再進擊,偶爾一擊也是攻在對方必救之處,如此又鬥了三十餘合,那四人似有不耐,突地以合圍之勢搶攻進來,手中兵器都已不見,竟空手來擒辛不悔四肢。
辛不悔也正是等這一瞬之機,眼見四人掌影已到身邊,他長劍猛地青光大盛,劍光閃爍中向每人中宮部位各刺五劍,這劍去的好快!電光火石下那四人同時一驚,不敢近前施為,忙退後半步,與此同時辛不悔忽地一個收勢,長劍抱於胸口,衝天一柱香的姿態,雙足猛地一擰,身軀霍然騰空而起,在空中騰挪一周,手中長劍青光暴長,劍影漫天飛舞而下,以君臨天下之勢攻向四人。
這一招來的好快,快的讓人眼花繚亂,漫天劍影下四人不敢硬接,忙不迭紛紛避讓。
若說這四人的身法也應算是極快,在一瞬間已都退出三丈以外,但此招一出便如長江大河連綿不絕。剛剛一招實中帶虛,虛中有實,辛不悔見四人同時都躲開,心中一寬,身軀在空中一個借力卻直撲最年輕的那人。
劍光閃爍下劍尖直指那人咽喉,那年輕人大驚下應手兵器軟藤槍飛舞格擋而上。
其餘三人見此情景也是大驚,紛紛揮舞兵器奔來,因他們知道這年輕人在五人之中是最弱的一環。若他再受傷或斃命那這一仗就必輸無疑了。
三人衝來,兵器也隨之而攻來,兵器落下時卻不見了目標。空中卻劍氣森森,漫天劍影再次席捲而來。原來此招仍是虛招,此招名字正是「聲東擊西」。
四人同被籠罩在劍影之下,想躲已是不及,兵器也已出,前力未盡,后力未生。如此境遇似乎已只有等著長劍加身了。
「去!」一聲大喝出自那年紀較長的人口中,他眼見四人都要同時喪命在辛不悔這漫天劍影下,心中一急之下猛力收住勢子,奮不顧身的抬起左掌推在那年紀最輕之人胸口將他推出三丈多遠,左右兩足同時踢出將另兩人也踢出兩丈開外。
他這一招救了那三人,但他自己卻被罩在重重劍影下,他堪堪擋出了二十餘劍后便被辛不悔一劍刺在咽喉處應聲倒地了。
眼見那老死去;另外三人悲痛欲絕,同時一聲怒吼又同時攻了上來。
而一旁受傷之人因剛剛受傷頗重未曾上前動手,此時見同伴死了一人不由也悲憤不已。怒氣攻心下竟忍痛也加入戰團。
這一次的爭鬥已是博命之斗,比之適才更兇險百倍。四人含悲出手招招搶攻,不給辛不悔留任何喘息機會。
辛不悔似也早料到對方會有此一舉動,故此並不著急。運起輕身功夫只是跳躍,穿插在四人中間。如此一來四人無處著力,約莫鬥了五十餘合四人似已有不耐,分進合擊中步伐已有些散亂,辛不悔一見知道再不動手殺敵機會稍縱即逝,且恐怕若對方見不敵全身而退對蒼闊海要有極大危害。
想到這裡辛不悔已不再躲閃,長劍如蛟龍出海般迎風連閃,在這仍是飛雪漫天時便如大片的飛雪般鋪天蓋地地罩向了四人。四人見辛不悔運劍攻來心中都是一動,剛剛想四人合力接下此招后全力反擊,但不想這一招綿延不絕,猶如永不枯竭的長江之水般滾滾而來。
辛不悔一柄長劍已將四人困住,四人幾乎便已成籠中之鳥,待辛不悔此招一收之時便是四人斃命之時。
劍光頻閃下辛不悔長劍劍圈已在收小,眼見四人便要被他這凌厲無比的劍招所傷,便在此時一條白色人影忽地出現在戰團之中,他的出現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來人一加入戰團手中一柄長劍竟迎上辛不悔撒下的漫天劍影。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這漫天劍影竟被來人盡數接了下來。
辛不悔身軀落下地來時想看個究竟到底是何人,但抬頭看時竟沒了那人的蹤跡。
而場中四人也忙不迭背起地上同伴屍體逃之夭夭了。
辛不悔此時心中一片混亂,因他剛才明明感覺是多年不見的故人到了,但她又怎會去幫元人的忙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要收拾心情去看地上的蒼闊海,此時蒼闊海早已醒轉了過來,他看向辛不悔感激道:「多謝朋友出手相救,不然我當真要喪命在此了。」
辛不悔笑道:「不必客氣,你我都為漢人,何必計較這些。」
蒼闊海勉強站起身道:「不知朋友貴姓高名?」
辛不悔一笑道:「在下辛不悔。」他頓了一下又道:「蒼幫主你們一行人從觀音峰下來現在為何只剩下你一人在此呢?」
蒼闊海一聽不由心中大慟,頓足道:「我想閣下定然是在觀音峰見到我們的吧!那時我們從『觀音峰『下來本是要帶著葉長生回我們幫里去的。但剛剛走到前面古道上的時候便出事了,不知道為什麼越走人越少,本來我想在後面督隊,但剛剛到了隊后竟突然現前面的大隊人馬都不見了。」他說著,眼睛卻看向林外的古道出神。
辛不悔心中暗道:「照這樣看那一定是有人用了數術一類的陣法,若不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就把那大隊人馬給弄沒了。他想著轉身看向蒼闊海道:「蒼幫主不必焦急,我看對方所用的應該是一些陣法,你手下之人和葉長生估計現在應該離此不能太遠。你我還是儘快去找的好。」
蒼闊海不愧是一幫之主,雖是焦急,但方寸未亂,心情稍一平復道:「也好,那便有勞辛兄弟了。」
辛不悔微微一笑道:「蒼幫主不必客氣,小弟此來也是為了給葉幫主送解藥而來。你我不必客套,趕緊去找吧。」
蒼闊海不再多說,微一點頭與辛不悔一起掠出了林子向古道前路探查。
風雪仍是未停,這雪似乎要將整個千朵蓮花山全部覆蓋了,吞沒了一般,兩人從林中躍出后在遍地積雪的古道上疾走了半晌仍未見任何蛛絲馬跡,兩人心中都暗暗焦急。
忽的一支響箭騰空而起,這不正是參幫所獨有的煙花響箭嗎?
蒼闊海一見心中大喜,待那響箭在空中爆開后他臉色忽地大變,因他再清楚沒有,此箭一出便證明幫中有積不尋常之事生。想及此他回頭看向辛不悔道:「老弟你看,那不遠處所施放的煙花響箭就是我幫中的信物,我幫中定是出了大事。你我應儘快趕去。」
辛不悔也早已看到,聽蒼闊海如此一說忙點頭稱是,兩人便迅速向響箭處掠去。
兩人到響箭處時不禁都怔愣在了那裡,此處乃是一低洼地帶,四周樹木掩映下極不好找,此時那低洼之處躺滿了人,大部分皆是死人,而死狀卻猙獰可怖,即便未死之人也都是四肢不全。這些人一望可知都是參幫子弟。
蒼闊海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牙齒咬得格格聲響,愣了多時他已奔下高處直奔幫中兄弟而去。他抱起一個面色蒼白年紀較長的幫眾嘶啞著喉嚨喊道:「龍老,你醒醒!這是怎麼回事?」
龍老正是方才施放煙花火箭之人,因他內力深厚一時不死,且他身為幫中長老之一,心繫幫務,故此支持到此時仍未氣絕。他張開已是無神的二目,聲音微弱地道:「幫主,快回幫里去吧!幫中有變,那,那葉長生是,是,是元人的姦細。」這幾句話剛一說完人便氣絕而亡。
辛不悔聽著心中不由一動,暗想道:這分明便是有人暗中策劃好的陰謀想奪取參幫,然後用參幫在這長白山支脈一帶控制漢人的一切行動。想到這裡忙蹲下身對蒼闊海道:「蒼幫主節哀順變吧!你這些兄弟大部分已經不在了,剩下之人也都是重傷難愈,要我說,我們還是儘快趕回貴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蒼闊海猛地抬頭怒道:「這是什麼話,這些兄弟與我同生共死,現如今他們不是死在這裡便是重傷在此,你讓我棄他們而不顧。這豈是我蒼某人所能做出來的事,要是那樣我還算是人嗎?」
辛不悔見他怒氣勃,不由嘆氣道:「蒼幫主你先息怒,你想想若是那葉長生此時到了貴幫,將你參幫當真接了過去,你想到時對我漢人可有好處?」
蒼闊海聞言不由一愣,低頭不語,半晌他才道:「不管怎麼說我也不能扔下這一幫兄弟不管。自從我領導參幫以來,這些兄弟都是與我肝膽相照的患難之交,如今他們死的死、傷的傷,我絕不能就此而去。」
辛不悔知道他性情暴烈,脾氣執拗,不覺也大有束手無策之感。便在此時那遍地屍骸與傷之中已有人呻吟出聲,蒼闊海忙奔了過去。他想扶起那人,不想那人拚死將他推開,雖是聲音微弱但卻也能聽出他是以最大努力厲聲道:「蒼闊海,走開!是男兒的去給我們報仇,少在這裡裝娘們兒。我們這些人還有什麼用了,你在這裡空耗時間是怕去了會輸了給人家當龜孫子嗎?」
這話說的很是刻薄,讓人聽來大是刺耳,但蒼闊海聽到這話就猶如被大鎚擂在了心上一般。此時又有兩三個人同時呻吟出聲,也是異口同聲的喝斥蒼闊海不是男人。
蒼闊海心如刀割,他緩緩跪倒在地,向這些未死之人與屍體重重的磕了頭三個響頭,起身後他大聲道:「眾家兄弟,我蒼某人在這裡誓,如不能為大家手刃仇人定糟天譴,猶如此劍。」說著他在地上用腳尖挑起一柄長劍,單手一抖長劍,長劍應聲而斷。繼而他又高聲道:「未他奶奶斷氣的都給我聽著,我現在還是你們幫主,都他奶奶給我吊住一口氣等我回來。你們的命是我的,若誰敢自己死了,我他奶奶可罵他八輩祖宗。」
他高聲喊過,頭也不回的向自己幫中奔去。辛不悔在他回身去時已見到他面上有大顆的淚珠滑落,心中不由也是為之傷痛。但此際並非傷心之時,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去做。故此辛不悔加快腳步跟上蒼闊海奔參幫而去。
參幫總舵是在長白山與千朵蓮花山交界之處,從唐朝古道去那裡要很多時日,此時天色已是放亮,漫天飛舞的大雪此時小得多了。只是星星點點仍在飄灑著。
辛不悔兩人此時已翻過了很多座山峰,兩人走的已是捷徑,但仍恐趕不急回去,足下不停猶如旋風般趕路。慢慢太陽已升起老高了,那飄灑兩三日的大雪此時已停了下來,看來今天應是一個好天。
時已過午,兩人早已累的沒了力氣,停下來稍一喘氣,蒼闊海道:「有勞辛兄弟了,你我萍水相逢的,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而且還與我同赴敝幫救援,在下當真感恩不盡。」
辛不悔笑道:「蒼幫主不必客氣,你們武林一脈,若是我沒見到那也罷了,既然見到豈能坐視。何況這有關百姓疾苦,小弟更不能袖手旁觀了。」
蒼闊海哈哈一笑道:「老弟說的好,既是如此你我何不結為異姓兄弟,此後共為百姓做點好事。」
辛不悔點頭道:「幫主說的是,那小弟高攀了。」
「說的哪裡話來,是我高攀了才是。」說著蒼闊海已與辛不悔一起跪了下來,拜罷天地,序了年庚,自然蒼闊海大了辛不悔十餘歲成了哥哥。兩人見禮已畢辛不悔嘆道:「真想不到葉長生竟是如此卑鄙之人,看他偌大年紀竟也去投靠元人,難道我大宋國朝真的氣數盡了?」
蒼闊海搖頭道:「我是粗人,不明白什麼氣數,只知道俺是漢人,元人兇惡成性,到處橫行!若是讓他們真的把大宋滅了那天下百姓可真的遭殃了。」
辛不悔點點頭,心中不免又想起了南邊那知己好友此時也許正為抗元而愁呢!心下黯然不由道:「兄長,你我歇也歇的夠了,此處又無人家可弄吃食,不如趕路找個地方填飽肚子繼續趕路!不然趕不及回去可就不好了。」
蒼闊海搓著手站起來道:「也好!我心裡也是起急,都一夜了,不知道幫里怎麼樣了。若是當真出了大事我怎麼向歷代幫主交代!你我儘快趕路吧。」說著他已迫不及待的拉起辛不悔起身又奔向參幫。
辛不悔兩人到達參幫總舵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時,此處四周林木參天,極為隱蔽,若是不熟識這裡恐怕進得來便出不去了。當兩人來到參幫總舵大廳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住了。
偌大的參幫竟空無一人,冷冷清清地大院與正廳中都帶著些許的血腥氣味。院落的積雪上面有著幾堆被血染紅的痕迹。
人呢?參幫幾百號人都去了哪裡?難道都糟了毒手?
蒼闊海心中怒火此時再也控制不住。他高喊道:「灰孫子們,有本事都給我出來,真刀真槍的拼個痛快,藏頭露尾算哪門子的英雄。」
辛不悔此時正檢查院子與大廳中的痕迹,他見蒼闊海如此激動忙上前勸解道:「大哥何必如此,若他們當真是為了殺人而來,便不會留下這空空如也的偌大地方了,何況殺人在哪裡殺都是一樣的是吧?」說著他環視著院落與整個參幫又道:「要我說,這裡曾生過事不假,但看地上的痕迹並不象想象中生了激烈爭鬥之事。大哥你稍安勿躁,待我們慢慢探查。「
蒼闊海深深嘆了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想了想他忽地直奔後院跑去。
後院有十間上房,這是參幫幫主起居所在,而此時,屋中凌亂一片,那曾有的溫柔之象卻早已不在。蒼闊海到的了這裡便愣在了那裡,雙手握得緊緊地,似要把什麼握碎了似地。
辛不悔跟來看到此情景心中瞭然了一大半,上前勸道:「大哥不必傷心,我想嫂夫人應不會出什麼事的。你可要保重身體。」
蒼闊海「哼」了一聲回身道:「兄弟,你不知道,這十間房中不但住有我的妻子兒女,更還有家母,她老人家年齡大了,怕是受不得這般苦楚了!」說著他眼眶已濕潤了。
辛不悔在一旁見他如此心中不忍,拍拍他肩膀道:「大哥不必如此,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那伙來此搗亂之人,我想我們兼程趕回,雖然晚了,但他們離此也走不了多遠,你我還是儘快查找,看看是否能找到他們去向,這樣才能保得他們周全。」
蒼闊海聞言收拾心情,回頭道:「老弟你說的不錯,你我要儘快去找。」他不待辛不悔答言已回身直奔前院而去。
辛不悔心中一寬也同他一同奔了回去。
大廳與前院當中依舊是剛剛的模樣,看上去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兩人到處檢查,直找了一個時辰也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蒼闊海長嘆一聲道:「若當真找不到我有何面目去見那些死去的弟兄們!」
辛不悔微笑道:「大哥不必緊張,我想他們將大哥家眷及幫中兄弟帶走必不會傷害他們,若是想要他們性命,在這裡下手不是更方便?」他頓了下又道:「不如你我現在去吃些東西,也好有力氣應付將要來的事情。」
蒼闊海想了想點頭道:『這說的也是,既是如此我們便喝上些,既暖暖身子也讓肚子充實一下。」
說著話兩人已準備吃食,便在大廳中排擺上來開始吃喝。
俗語到得確好,酒入歡腸、酒入愁腸。蒼闊海這酒一經入肚便有些酩酊之意。眼神迷離之下喃喃對辛不悔道:「老弟,你可知道我們參幫這一二百年來從沒有如今日這般,從來我們都是與世無爭的。若說到到了我手中,雖說不上什麼興旺,但也不能說我毫無作為。」他喝下一大口酒後又道:「你看這幫中房屋,這規模,哪一樣不是我親手所改建擴造的。不想、不想,今日卻落得日此模樣。」他說著。淚水圍著眼眶轉了又轉卻沒掉落下來。
辛不悔看著他不由心中很是感慨,抿了口酒道:「大哥何必這樣傷悲,事情尚未弄清,你還是要保重身體為重。」
蒼闊海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將酒杯往桌上一墩,大聲道:「老弟,從現在開始無論生任何事你都要在我身邊提醒我,要以大局為重,就算是我性命不要,家人不要,幫中上下無一生還,都不能向元韃子低頭服輸,若是那樣我更對不起歷代祖師了。」他說著,眼神中已有些迷離,望著外面的天空出神,半晌他回身又道:「老弟,我有一子一女,現都未成人,若我當真有什麼事請你勉為其難幫我照料他們。做哥哥的在此多謝你了!"他說著當真倒身便拜。
辛不悔見他如此忙不迭扶住她道:「兄長何出此言,你我兄弟哪裡用如此。別說沒有事,即便有事生小弟也定全力護你與家人平安。」
蒼闊海此時也許是喝的過了量,聽辛不悔如此說仍拉著他不放,幾近哀求道:「兄弟,你若不答應我,我便在此常跪不起。」說著她當真又向下跪了下去。
辛不悔無奈只好點頭應允,蒼闊海這才不說什麼起身就坐,拿起酒壺不管不顧的大喝起來。
時已入夜,月上中天。北方的夜很長也很冷。屋外北風呼嘯,樹枝被風刮的沙沙作響。蒼闊海已酩酊大醉,辛不悔扶著他進了卧房安睡。
關妥房門后便只剩下辛不悔一人,他仰望著滿天繁星,呼吸著北方才呼吸得到的獨有冬的氣息,他心中也是心潮澎湃,他本無心卷進這是非之中。雖說他有仁之心,但一想到要回到中原,一想到要卷進無邊的鬥爭中他心底就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感受,而最重要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心中打了七年的結。
七年了,七年中中原應是物是人非了吧!但是那人怎樣了呢?說是不想,但卻又如何能真的不想,而前日看見的人影是否是她嗎?
而中原那邊朝廷懦弱,先有金人、後有元人,大宋國國勢日漸衰弱,自己雖在這偏幫塞外但耳朵里卻仍是灌滿了這樣的消息。而眼前呢?參幫有大批人手無故傷亡,而此時又出了這樣人去鏤空的離奇之事,這又如何解決,各種思緒紛紜而來在他的腦海里轉個不停。
良久他呼出一口濁氣,緩緩回到大廳,看著桌上的酒不禁笑了。自己何必如此,該來的你攔也攔不住,明天要解決的就等明天去解決好了。
想著,他已拿起了酒壺想一醉方休,也許醉了當真可以忘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