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了解女人嗎?
等顧姝柱著拐杖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院子里只剩下了嘉囿皇帝和一眾伺候的宮女太監,以及桌上的一片狼藉。
她不慌不忙地解下身上的圍裙,解下包著頭髮的麻布,吩咐芸兒:「將各樣口味的小龍蝦都裝盒,給各宮送去一份。送到太清院的那份只轉一半,太後上了年歲,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芸兒應聲去了。
顧姝又讓彤兒去端了一小碟上來,自個兒端著到墨子良跟前坐下,一邊剝著殼,一邊笑著說道:「這龍蝦吃是好吃,就是剝殼太麻煩了。不過,有趣的也是這剝殼的過程。」
她將剝好的蝦仁遞到墨子良嘴邊,「畢竟是咱們束竹閣內今後的主打商品,皇上真的不償一償?」
墨子良垂眼瞥著蝦仁,眸中點點嫌棄,從鼻孔里冷哼出一個音來。
顧姝也不勉強,直接將蝦仁扔進自己嘴裡,繼續剝殼。
看著那雙纖細白皙卻沾滿了油脂的手,皇帝眼中的嫌棄擴散到了眼角眉梢,雙手環胸往後一靠,冷笑著道:「皇后是不是太閑了?」
顧姝蹙眉,「這不六宮大權都在萬貴妃手裡,臣妾當然閑了。」
「呵。」嘉囿皇帝嗤之以鼻,「微瀾最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如今被你的花言巧語哄騙的團團轉。」
「冤枉呀皇上。」顧姝無辜,「可是萬貴妃追著求我幫她解脫的。」
「她身在高位,手握大權,有什麼需要解脫的?」墨子良繼續冷哼。
顧姝繼續往嘴裡扔蝦仁,抬眼正視皇帝,一本正經,「皇上,你可曾了解過你後宮里的這些女人?」
嘉囿皇帝雖對幾位后妃沒什麼感覺,但待她們都是極好的,身世背景也是了解清楚的,他自認為是非常了解,「朕不了解他們,難道你了解嗎?」
顧姝想了一下,舉了個例子,「比如北漠沁雅?」
皇帝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這是個意外,畢竟她是他國人,朕也不可能將她的生平都仔細調查。」
顧姝又想了想,繼續剝蝦子,「林答應和唐答應是曾經侍奉過皇上的宮女,皇上念及舊恩,又不願意讓朝中臣子說閑話,將她們納入後宮也無可厚非。可萬貴妃和良嬪又為何會在宮裡呢?」
嘉囿皇帝挑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今後同在一個屋檐下,知己知彼,才能艷壓群方呀。」顧姝隨口胡謅。
「你的容貌雖然在她們當中屬於絕色的,但品行卻是哪一個也比不上。」皇帝嗤之以鼻。
顧姝暫時沒打算挽回自己的形象,「皇上選中萬貴妃,是看重她管家的能力,還是礙於兵部尚書的權利?」
「微瀾是先帝親自選定的。」提及先帝,嘉囿皇帝臉上的戲謔早已不見了蹤影,微垂眉眼斂去了眸中光華,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當時,兵部尚書並非萬烈華。」
「這麼說來,看重的應當是萬微瀾其人了。」顧姝點了點頭,又問:「那良嬪呢?」
沉吟片刻,墨子良還是如實地道:「良嬪的父親高文昌,曾經為救太后殞命。」
「這麼說來,這二位入宮,都不是她們自己的意願。」顧姝眼前的蝦殼已經堆的像小山一樣了,「臣妾查過內務府的彤史,登基之後,您一次都沒有詔她們侍寢,這又是為何?」
「怎麼,皇后是要盡六宮之主的責任,追查朕的飲食起居?」皇帝眉眼一揚,唇畔露出一抹譏誚來,「還是說,你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爬上朕的龍床了?」
顧姝將面前小山似的蝦殼往外撥了撥,繼續剝蝦子扔嘴裡,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打算一直這樣,許她們金山銀山一世榮華,然後寂寂一生老死後宮?」
「這有什麼不好嗎?」墨子良問。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想進他的後宮,不想從他手裡得到榮華富貴,得到家族的榮耀。
顧姝嘆了口氣。北漠沁雅到曇國這麼久了,還心心念念自己老情人,不顧一切與北漠鐵真私奔,不是沒有理由的。天底下哪個女人,能受得了這春閨一世的寂寞?即便真有那樣的女子,也不該是這麼個寂寞法。這宮裡一言一行都要規矩,也難為了這幾個女人,待了這麼久,竟還沒紅杏出牆。
聽她嘆氣,皇帝的那一雙劍眉皺了起來,很是疑惑:「朕自問並沒有薄待她們,平素待她們也是極寬厚的。」
如果站在一個古代女人的立場上來看,皇帝的做法沒有一點問題,相比那些後宮動輒幾十個后妃連名字都記不全的帝王,以及那些利用後宮女人平衡朝局的帝王,墨子良的做法,可以說是天使了。
但以一個二十一世紀女人的立場來看,這其中,就大有問題了。
「皇上只知道萬貴妃管理能力極強,卻不知道她最愛的是看看書綉繡花,放放紙鳶吃吃茶;知道良嬪的古琴彈的極好,卻不知道她最擅長的,其實是戰鼓。」顧姝將碟中最後一隻龍蝦拿起來,緩緩地挪到墨子良的眼前,「就像你只知道這小龍蝦殼硬不好剝,卻不知道這硬殼下藏著的美味,是人間一絕。」
嘉囿皇帝死死地盯著那隻龍蝦,兩條劍眉皺的越來越緊,額頭中間逐漸呈現了一個『川』字。他的瞳孔里,倒映的不是那隻紅彤彤的小龍蝦,也不是那隻纖細白皙的手,而是那隻手上順著手腕往下淌的油滴。
「臟死了!」最終,實在受不了的嘉囿皇帝抬袖一揮,將那隻小龍蝦打落在地上,同時連帶椅子往後退,看顧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臭水溝里的蟲子一樣,「好歹也是名門貴女,和微瀾真是天差地別。」
顧姝當下不樂意了,他可以說她臟,但不能拿她和別的女人比較!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站起身的時候腳下沒站穩,直接往墨子良身上撲去,兩隻大油手順勢落在他那一襲絳紫的衣衫上,留下兩個大大的手印。
墨子良躲閃不及,被連人帶椅撲在地上。
「對不起皇上……」嘴上道著歉,顧姝卻是手腳並用將墨子良死死地壓在地上,兩隻右手趁機在他身上遊走了個遍。
嘉囿皇帝嘴都氣歪了,吼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皇后拉開!」
一旁老洪公公才掌著拂塵上來,滿臉焦急,「胭脂姑娘,趕緊將你家主子扶起來呀!」
胭脂連忙上前攙扶自家主子,扶到一半,手上一滑,皇后又重重地砸在了皇帝的身上。
「臣妾不是有意的。」幾乎將一雙手擦乾淨的皇后一臉無辜地躺在皇帝的懷裡,「臣妾的腳受傷了。」
要不是念及她受傷的腳,墨子良早就將她推開了。他目光一轉,盯著胭脂,「扶人不會嗎?」
胭脂嚇得渾身一嘚瑟,連忙招呼遠遠伺候著的彤兒慧兒兩個上來,三人齊手將主子扶了起來。
顧姝一臉誠摯地道歉:「皇上,臣妾知錯了。」
皇帝搭著老洪公公的手站了起來,上下一看,氣的兩個鼻孔大出氣,咬牙切齒地指著顧皇后,半晌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最終只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人到門口,便聽到身後傳來了皇后猖獗的笑聲,氣的額頭青筋都暴起來了,卻也只能憤憤而去。
顧姝笑的累了,坐在椅子上歇氣。
胭脂將倒地的椅子扶了起來,有些幽怨地看著自家主子,「皇上好不容易對娘娘態度好了些,娘娘怎麼反倒惹皇上不高興了呢?」
顧姝抬起雙手看了看。由於近幾日都在練習飛刀,掌心到指節處已經起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在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掌上格外的突兀。她眸中情緒翻轉,唇畔露出了苦笑來,「傻丫頭,要想贏的一個男人的心,不是單靠逢迎拍馬就能成功的。」
胭脂既不是那些倚欄賣笑的,也沒有研究過男人,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贏的一個男人的心。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就是自家這位大小姐,一言一行都有一定的道理。
小丫頭嘆了口氣,令人收拾著桌上的狼藉,忽的想起了什麼,說:「才剛白鶴派人傳來了消息,說白三小姐去探看犯了瘋病的白大小姐,回來便卧床不起,大夫來看了,竟也查不出原因來。」
彤兒端了熱水,拿了皂莢來為顧姝凈手。
顧姝蹙眉,眸中露出擔憂來,「何時的事情?」
「就昨兒的事,聽說人現在還昏迷不醒,白家主正滿街張貼告示尋名醫呢。」胭脂遞上干帕子,顧姝隨意擦了擦便擱下。
顧姝柱著拐杖在院子里踱了會兒,只等芸兒回來后,吩咐她:「你親自去白府走一趟,送些慰問品,另外告訴白鶴,務必將蘭兒生病的由頭找到。」
芸兒應聲去了,到了傍晚時分方才回來,說:「人現在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受了點驚嚇。照三小姐自己說的,只撞見了賊人潛入院子,受了驚嚇罷了。」
顧姝聽了也就放心,並不在意,只吩咐說:「讓白鶴和紅鸞兩個好好照顧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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