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綉娘巧玉

小嬋還是有些后怕地道：「大小姐，要不就讓我和小苓替你去看望大夫人吧，您是未出閣的小姐，總是出府去確實不夠體面。」

聽了小嬋的話，楚念禾面上隱隱露出一絲冷色，道：「這體面都是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看的，於我自己又有何用處？」

小嬋看著楚念禾有些不高興了，忙噤了聲。楚念禾知道小嬋到底是為了自己好，瞧了瞧她蔫頭耷腦的樣子，聲音也柔了幾分道：「傻瓜，你忘了祖母交代了我去縫補衣裳嗎？現下可不是能正大光明的出門去？」

小嬋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又高興了起來，趕緊跟著小苓一起伺候著楚念禾換了一身五彩緙絲裙和一件織錦皮毛斗篷，自己又小心地將那蜀錦宮服折好，這才傳了府里的轎子隨著楚念禾一同去了郊外的尼姑庵。

抬轎子的小廝腳程極快，只一會就到了庵堂外頭，楚念禾走下轎子，瞧了瞧有些破敗的外牆，便對著身後抬轎子的小廝道：「你們先回去吧，待會兒我自己回府。」

說罷，又叫小嬋去庵堂錢叩門，不多時便有一個姑子來開了門，低頭問道：「請問施主有何貴幹？」

楚念禾也將手合十，低頭道：「聽聞庵堂里有一位手藝卓絕的綉娘，今日我是有難題請教於她，還請您幫忙引薦一下。」

那姑子猶豫了一下，道：「她是不願見外人的，還請您回去吧。」說罷就要關門。

楚念禾聽這姑子語氣頗為決絕，又看了看身後的宮服，心下犯了難，若是沒有這位綉娘的幫助，這衣服怕是就難修好了，這可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姑子卻定睛瞧了她一會，略想了想，又說到：「你們先進來吧，我盡量去與巧玉說一說。」

原來那位綉娘叫巧玉，楚念禾以前並不知道。聽了姑子的話，又是驚又是喜，趕緊謝過了她，領著小嬋和小苓一道進庵堂里去了。

姑子把她們讓到了前廳里，便去請巧玉了。

小嬋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廳里的擺設，一邊說道：「小姐，這尼姑庵的樣子真是稀奇，你是怎麼認識這位綉娘的呀？」

楚念禾還是皇后的時候，曾因皇后的喜袍與這巧玉起過齟齬，那時的她盛氣凌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自然也沒有禮賢下士的姿態。時過境遷，如今她和這巧玉都開始重新譜寫自己的人生，她除了說自己是在夢裡曾見過她，真不知應該怎麼解釋。

那姑子只去了一會兒，便帶著一個人過來了，此人正是巧玉。

這巧玉還是同從前一樣，面上很年輕，只有約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只是身上穿著庵里道姑才穿的衣服，顯得整個人都有些蒼白。她站在門口皺眉打量著楚念禾，好像心裡在做著什麼打算。

楚念禾臉上露出真誠的微笑，幾步走上前去，恭敬地朝著巧玉福了一福道：「念禾見過巧玉姐姐。」

那巧玉沒想楚念禾竟這般多禮，臉上倒露出些羞怯的表情來，伸出雙手虛扶了她一下，嘴上問道：「不知小姐來找巧玉所為何事？」

楚念禾乾脆利落地道：「我這兒有件衣裳需要縫補，因普通的綉娘怕是難以成事，故而找到了巧玉姐姐。」16讀書www.16dushu.com

巧玉沒有說話，徑自繞到了小嬋的面前，將她懷中的衣服拿起細看了一下，也沒問要如何縫補，便回頭對楚念禾道：「這蜀錦薄若蟬翼，我怕是補不了。」

楚念禾是知道巧玉的本事的，當初縫製皇后喜袍時，她曾經要求在喜袍的十二層蜀錦裙擺上用金珠綉上鳳凰的圖案，顏離辰為了討好她，這才千方百計地尋了巧玉來縫製喜袍。那喜袍被巧玉修飾的極其華麗珍貴，見到的人無不驚嘆，就連一向挑剔的楚念禾都連聲稱讚，如今只是單層蜀錦上的一道划痕，怎的巧玉就不肯修補了呢。

楚念禾想了想，便對著巧玉道：「巧玉姐姐能認得這是蜀錦，想來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了。可姐姐是有什麼為難的事，若有念禾能幫上忙的，但說無妨。」

巧玉眨了眨眼睛，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楚念禾道：「如今蜀錦難得，怕是只有宮裡的貴人才配穿得。你既能得到這麼珍貴的料子，自然也跟皇宮裡頭的人有些關聯。」

「姐姐玲瓏剔透，我自然不敢隱瞞，」楚念禾一臉坦然地道：「我是宰相府的小姐。」

巧玉聽罷，倒像是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嘆氣道：「你這身份幫不了我，我也幫不了你。「說罷，竟轉身就朝外頭走去。

一旁的小嬋見自己的主子這般對巧玉低聲下氣，早就憤憤不平了，如今瞧見巧玉竟然如此不識抬舉，氣得朝著已走到門口的巧玉說道：「你說我們小姐的身份幫不了你，你自己又是什麼高不可及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綉娘，輕狂什麼！」

「小嬋！」楚念禾怒喝一聲，又趕緊朝著巧玉的方向說道：「姐姐莫要同我的婢女生氣，她也是為了我不平罷了。」

巧玉聽了楚念禾的話，回頭又瞧了瞧她，臉上竟是半分惱怒也沒有，只在眼中蘊了些凄楚道：「我自然是什麼身份也沒有，說到底，不過是任由達官顯貴欺凌的弱女子罷了。」

楚念禾聽了巧玉的話，倒也不覺得驚訝。這巧玉的手藝如此精細難得，想必許多達官貴人都想要將她收進府里，為自己炮製新衣。只是眼見這巧玉的神色，怕是她自己也不願意的。

正猶疑著，楚念禾的腦子裡突然電光火石般地想到一件事，順嘴就說了出來：「巧玉姐姐，你可是有個兒子，小名叫虎頭的？」

巧玉聽了楚念禾的話，平靜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縷驚惶的神色，道：「你如何知道此事？莫非你和七皇子派來的人一樣，都是用虎頭來威脅我的？！」

顏離辰？

楚念禾的心彷彿被什麼狠狠地錘了一下，她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七皇子可是擄了你的兒子，威脅你替他做事？」

只看著巧玉的表情，楚念禾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想起來，在自己冊封皇后的第二天時，因喜袍還需由綉娘細密地檢查一遍才可封存，所以，她便派小嬋去叫巧玉來她的熾芸閣。巧玉來的時候眼睛紅腫腫的，好像才哭過。當時她還嫌巧玉晦氣，便讓她把喜袍帶回去檢查了，巧玉走之後，小嬋說起去找她時，在她房門口聽到她一個人在偷偷的哭，嘴裡還念著虎頭，娘對不起你之類的話，很是可憐。

只是，那時的楚念禾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這些下人的事，她管不了，也懶得管。

如今看來，顏離辰是擄了巧玉的兒子作為威脅，讓巧玉進宮為她縫製喜袍。顏離辰如此陰險惡毒，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是連孤兒寡母都不肯放過，只怕這巧玉竟是一早就被他威脅著，只是在他登基之後，才讓她出現在眾人面前罷了。

可是，顏離辰如此大費周章地威脅一個綉娘，究竟是何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