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紅柞草

楚念禾略思索了一下，便對著巧玉說道：「巧玉姐姐，若是你肯相信我，我願意幫助你救出你的兒子。」

巧玉聞言，一雙失神的眼睛頓時露出了些光澤，她上前一步，嘴角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還是忍回去了。

「算了，你只是一個閨閣小姐，就算有著宰相府的背景，他也是未必肯給你面子的。畢竟……」

巧玉頓了頓，眼神露出一絲慌亂，沒再繼續說下去。

楚念禾倒是從巧玉的話里略聽出了些頭緒，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巧玉道：「七皇子讓你做的，可是大逆不道之事？」

巧玉立刻驚慌失措地道：「不是！不是！我沒有說，不是我！」

楚念禾心下已經瞭然，若說起顏離辰那些陰詭暗算的手段，怕是沒人比她更了解了，她定了定心緒，十分果決地說道：「巧玉姐姐若是不信我，你們母子就只能等著事成后被秘密處死了，若是你信我，我必保你們母子萬全。」

巧玉一雙眼睛頓時氤氳了些淚水，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道：「此事只能你我密談，還請小姐屏退你身邊的丫頭吧。」

楚念禾朝著小嬋和小苓示意了一下，她們就隨著那個姑子一起出了前廳。巧玉看著她們出去了，眼睛緊盯著楚念禾道：「我看出你有本事不假，只是你為何幫我，我卻不知。」

楚念禾看著一臉警惕的巧玉，緩緩地說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姐姐可聽說過？」

巧玉直直地盯著楚念禾，似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過了許久，她終是嘆了口氣，慢慢地走到了一把椅子旁邊坐了下去，眼睛看著地上斑斕的陽光，那淡淡的哀傷似要從她蒼白的臉上溢出來。

「我十四歲時，老家村子遭了蝗災，爹娘把最後一塊餑餑給了我和弟弟之後，就餓死了。我也沒法，只能帶著弟弟跟著村裡的人一起從老家逃到京城來，想著有口麵糊糊吃也是好的。」

「趕到了京城時，正好趕上皇宮裡頭施粥棚，那時我弟弟已經餓得有些糊塗了，我就跟他說，你在這裡等姐姐，姐姐去取米粥給你吃。可是搶粥的人真的太多了，輪到我時，只剩下點米湯了。我好不容易帶著米湯回到弟弟等我的地方，卻發現我弟弟已經不見了。」

說到這裡，巧玉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但只一瞬間，她就將這痛苦掩去了，可見她平時也是極隱忍的。

「就在我求救無門的時候，一家繡房收留了我，繡房的老闆娘對我很好，讓人教我手藝，給我飯吃。可是，那繡房的老闆是個出了名的色鬼，有一天，他趁著老闆娘出去，就……」

巧玉在說這段可怕的經歷的時候，面上沒有絲毫的波瀾，楚念禾瞧著巧玉只有二十幾歲的年輕面龐，此刻竟像是染上了一層暮色，真真讓人心酸。

「我覺得自己對不起老闆娘，就一個人走了，再後來，我就發現我懷上了虎頭……「巧玉說著，抬起頭對著楚念禾笑了笑：「我這樣的人，自然是哪裡都不肯要的，也曾經想過去死，可是孩子無辜，我只能活下去。好在後來，我無意中走到了這個庵堂，這裡的人都很好，照顧我，也照顧我的孩子，我便經常做了綉活，託人拿出去賣掉，養活自己和孩子，也為這庵堂添些香火。」

「可是不知怎的，我做的活竟被七皇子府的一個側妃喜歡了，」巧玉的臉上又帶了些恨意：「據說那側妃極是受寵，七皇子便差人拿來了蜀錦，開價極高，讓我做一件緙絲羅衫。我這種人，哪曾見過蜀錦這種東西，只以為是什麼名貴的布料，我還想著有了這錢，便能讓虎頭去學堂念書了。」596小說www.596xs.com

「可誰知，做好了這件衣裳之後，我和虎頭突然連夜被七皇子派來的人抓到了他的府上。七皇子讓人捆了虎頭，要挾我為他做一件東西。」

巧玉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繼續說下去。

楚念禾不動聲色地道：「他讓你做的，可是龍袍？」

巧玉聽得楚念禾的話，不由得驚訝道：「你如何知道此事？」

楚念禾當然知道。雍和二十五年時，顏離辰曾向皇上進獻過一件龍袍，宮裡的綉娘繡的龍袍，用的是緙絲，孔雀羽和部分金線綉成，但顏離辰進獻的龍袍，乃是用金線滿綉串紅雀金珠而成，看起來富麗堂皇，熠熠生輝，這在金雲城裡可是讓人口口相傳的稀罕事。皇上看了這龍袍自然大喜，賞了顏離辰不少財物不說，還交代讓他每年都進獻了來，想必這龍袍便是當時的巧玉縫製的。

可是，若只是簡單的製作龍袍，巧玉為何這般膽戰心驚，顏離辰又為何鬼鬼祟祟地不敢被他人知曉？

看著楚念禾不解的眼神，巧玉有些神情恍惚地道：「不知楚小姐可知道紅柞草這東西？」

楚念禾並不知道此物，便搖了搖頭。

巧玉便淡淡地笑了：「你是宰相府的小姐，自然不會知道這種下作東西。這個紅柞草，雖然帶著紅字，但它其實是金色的，且它輕薄如同紗線，若是縫在衣服里，是不會被人發覺的。」

楚念禾恍然大悟道：「這紅柞草可是有毒？」

巧玉乾脆地答道：「紅柞草無毒，換種話說，紅柞草是比毒藥更可怕的東西。」

楚念禾覺得後背的汗浸得裡衣都濕了大半，她深吸了口氣，問巧玉道：「那紅柞草，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蠱毒！」巧玉呼地一下站起來，面上帶著驚恐道：「長久用下去，被下毒的人會聽命於施毒者，但旁人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楚念禾的手心攥滿了粘膩膩的汗：「若是被下了這蠱毒，可是活不長久？」

巧玉凄楚一笑，她臉上的笑和驚恐融合在了一起，看起來竟有些扭曲：「最多不過兩三年罷了。」

楚念禾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下，她什麼都明白了。

顏離辰曾經殺她父親，奪她后位，若是說這是帝王之怒，倒也可以說成是不擇手段。但是謀害親父這樣的事，著實是畜牲所為，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