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埋伏
楚夫人聽了楚念禾的話，不由得大驚失色地站起身道：「她竟然要害你？你一個小小孩兒如何惹得了她！如今我已出了楚府竟還不能讓她滿足，實在是太過分了！」
義憤填膺地說完，她又彷彿是泄了氣一般，滿面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道：「是母親無用，竟保護不了你們姐弟，讓你們都受了那惡人的謀害，實在是我太不稱職了。」
楚念禾直起身子，握住了楚夫人溫暖的手，十分認真地對她說道：「母親，念禾知道您與父親這十年來的恩怨或許都源自於許闌珊，否則你們不會因她起了齟齬，父親也不會這樣對待您。眼下朝堂上風雲變色，若是我不能將這些局內人的心思都明了，就不能幫助父親保住我們楚家。母親，您也希望早些看到隱秦回家來吧，請您對我說實話吧，女兒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楚夫人看著楚念禾糰子似的粉嫩的小臉，實在不相信才十五歲的她竟然能說出這般深沉的一番話來。猶豫了良久，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糊了明紙的窗邊，緩緩地對著楚念禾說道：「既如此，我便將一切都告訴你吧。許闌珊，也就是當朝皇后，她曾是我的閨中好友，自小便與我玩在一起，她雖長得不算漂亮，但是性子洒脫，我那時是極羨慕她的。」
「後來，我在一次進宮事宴時結識了你的父親，他說對我一見傾心，要娶我入府做夫人，雖然你父親那時還不是宰相，只是小小的戶部主司，但他為人中正，看著也可靠，我自然是願意的。」
說到此處，楚夫人的臉上現出一抹溫柔的神色來，好像沉浸在了過去的美好里，看起來十分幸福。
良久，她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咬著嘴唇繼續說道：「再見到許闌珊的時候，我就將此事告訴了她，原以為她會為我高興，誰知她卻盡數你父親的不是，讓我不要與你父親再聯絡了。我一向沒主意慣了，聽了她的話也覺得是有些道理，便沒再收過你父親送來的禮物。」
「直到一次出府去我祖父家，我竟看到你父親與許闌珊正在街上一同站著，他們笑的很是開心，好像是認識已久的模樣。我這時才知道，我竟被許闌珊騙了！」楚夫人的手狠狠地拍在了窗子上，手背上的骨頭因為用力都凸顯出來，想是恨透了許闌珊：「我決意再也不見你的父親，也不肯再見許闌珊。許闌珊知道了原委，便連續寄來十幾封信件，苦苦哀求我的原諒，希望我再見她一面。」
說到這裡，楚夫人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本就紅腫的眼睛被淚水暈染得更是紅了幾分，像是浸滿了殷紅的血一般。
「我受不住她的請求，便出府去了她相邀的地方。她向我賠罪，甚至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地哀求我成全她和你的父親。她說她愛上了你的父親，若是不能得到他，她寧願去死——我們可是十幾年的朋友啊，我見她用情如此至深，也終是不忍心，便答應了她。」
「她很高興，拿起桌子上已經斟好的酒，一定要敬我一杯。我雖然十分難受，卻也想著我們十數年的情誼，便喝下了那杯酒。誰知，誰知……」
楚夫人回頭看了楚念禾一眼，似是在考慮是否該將此事宣之於口。終於，她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對著楚念禾說道：「我喝了那杯酒之後，就不省人事了，醒來之後，竟發現身邊躺著你的父親……」
楚夫人苦笑一聲，又道：「本不該告訴你這些事情，可是那時的我也不過十六歲，正是如花般的年紀。那時的我何其單純，還以為是自己不勝酒力，只喝了一杯就醉倒了。我甚至還覺得對不起許闌珊，在跟你父親成親之後，我們還暗中幫著許闌珊參加了宮中的選秀，讓她順利地成了妃子……」
「直到幾年後我生下了你弟弟，在同你父親一起入宮的時候，見到了當時已成為了貴妃的許闌珊，」楚夫人眼中彷彿燃著熊熊烈火，牙齒都在打戰：「她假意與我敘舊，將我帶到了她的寢殿里，這才將當年的事和盤托出。她說，因為你父親想要我母家的幫助，她便幫著你父親為我下了葯，讓我以為是自己醉了酒，還欠了她的人情……而你父親對她的承諾就是會幫她入宮成為妃子！他們達成了這樣骯髒又齷齪的交易，卻始終把我蒙在鼓裡，而我就像是個傻子一般為你的父親操持府里，生兒育女，卻連一句實話也換不來，這讓我如何能不恨！」科源小說www.kybook.com
楚夫人砰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又攥緊了拳頭，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更讓我接受不了的是，許闌珊說她還是愛著你的父親，你的父親也一樣愛著她。她告訴我，你名字中的禾字，便是你父親對她的愛稱，他為你取名念禾，其實就是在追憶他們之間的感情！」
她終於忍不住，狼狽而傷心地大聲哭了出來，看得楚念禾的淚水也撲簌簌地掉了下來。無論許闌珊說的是真還是假，楚夫人到底還是為了楚平克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她本可以向陛下說明此事，將許闌珊從貴妃的位置上拉下來，讓她萬劫不復。可她為了保全楚平克的名聲，到底是將此事完全地隱匿在了自己的心裡，一個人毅然決然地出了府，從此過上了與孩子分離的日子。
楚念禾想到這對同樣陰險的母子，就覺得不將他們碎屍萬段都不甘心。可是她總覺得自己的父親不至如此，若是他真的是對母親沒有感情，為何這麼久都沒有將母親休掉，續弦其他女子呢，要知道，他可是高高在上，權傾朝野的宰相啊！
她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對楚夫人說道：「母親，你曾向父親求證過此事嗎？」
楚夫人用手帕將眼淚擦去，說道：「他說這是許闌珊一個人的主意，他並沒有同許闌珊合謀對我下藥。可是許闌珊說的有理有據，讓我如何不信？更何況，若是他們二人未勾結，為何你父親會出現在我昏迷的地方。只怪我自己年紀小，我那麼相信許闌珊，又對你父親用了感情，這才掉進他們設下的陷阱。」
楚念禾聽罷母親的話，更是覺得這事情並沒那麼簡單。她正要再問點什麼，小嬋卻匆忙地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著楚念禾道：「小姐，周濟說他們管家回來了，讓小姐趕快回去。」
雖然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楚念禾知道自己不能陷周濟於不義。她又握住了母親的手，對她露出一點微笑說道：「母親，您要好生照顧自己，念禾會再來看您的。您相信我，我會將此事查的水落石出，讓那些奸詐小人都得不到好下場！」
楚夫人聽見楚念禾這般說，忙說道：「念禾，這些事你藏在心裡就好，千萬不要攪和進來。許闌珊是當朝皇后，又極有手腕，你是鬥不過她的，聽母親的話，不要犯傻！」
聽著母親充滿關切的話語，楚念禾不禁又紅了眼眶，她瞧瞧一旁神情焦急的小嬋，只好先對著母親答應下來，至於自己該如何做，還需要從長計議。
含淚拜別了母親，楚念禾隨著小嬋和周濟一路匆匆地朝著苑和堂的正廳走去。正走著，楚念禾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一般，從一棵樹下面取了些花朵模樣的東西來，揣在了袖口裡，這才回到了正廳。
那個收了銀子的叫做小牧的小廝正在廳里等著，瞧見周濟幾人竟從外頭走了進來，且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樣，臉上不由得露出狐疑的表情來。
楚念禾不動聲色地對著那小牧道：「我看著院子里景色不錯，便出去閑逛了一番，勞你為我倒茶還等了這樣久，實在是抱歉。」
小牧立刻露出諂媚的表情，低頭道：「為沈小姐效力是應當的，沈小姐太客氣了。」
小嬋便又從袖口裡拿出幾塊碎銀子，分著給了周濟和小牧，便隨著楚念禾一同出了苑和堂，坐上馬車朝著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