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水落石出
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實非蘇長策所料,不過慶幸的是他並沒有親自去收買那小廝,而是吩咐了身邊的隨從去做,這會兒見勢不妙,已是悄悄讓隨從出了府。
如此,即便南宮麟要那小廝指認收買之人,也斷然找不到人。
這般想著,他略略鬆了口氣,抬眸,卻正對上蘇秋漓似笑非笑的眼眸,明明是那樣平靜的神色,卻如隱藏在棉花中的刀鋒一樣刺的自己渾身發麻,幾乎下意識地把頭轉向其他地方。
蘇長策自是想要逃避,然而蘇秋漓卻不想再輕輕鬆鬆放他一馬,只淡淡開口道:「策兒,我瞧你欲言又止的,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蘇長策冷冷吐出兩個字。
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蘇秋漓運氣那麼好,就算遇到再棘手的局面,都可以全身而退。
實在可恨!
「那就好。」蘇秋漓淡淡一笑,再不看蘇長策,只是轉身看向南宮麟。
生死在此一舉,不等南宮麟開口,那小廝已是竹筒倒豆子似地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的明明白白,隨後不停磕頭道:「奴才貪財忘義,一時豬油蒙了心才會做出這等糊塗事,自知罪無可恕,還請太子殿下念在奴才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兒上,饒了奴才這條賤命吧!」
南宮麟並未因小廝可憐兮兮的求饒聲而有所動容,只看著手裡的銀票,淡漠道:「可還記得給你銀票的人是何模樣?」
「記得記得,哪怕燒成灰奴才都不會認錯。」那小廝不是傻子,很清楚這是唯一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不等南宮麟再追問就急急補充道:「那個人穿的衣衫並不華貴,絕不會是主子,奴才斗膽猜測,他是跟著哪個主人進府的下人,只要太子殿下將進入入府的所有下人都尋來,奴才定能把人找出來!」
只是死了個身份卑微的丫鬟,原本不痛不癢掩飾過去也罷了,可如今鬧的這麼大,就不得不查個水落石出,南宮麟稍稍思索,抬眸看向柳尚書,柳尚書會意,朝在場的賓客拱拱手,「茲事體大,還請各位公子小姐們配合。」
殺人栽贓嫁禍可不是好玩的,更何況被栽贓的還是蘇秋漓這個未來的宸王妃,若不把自己的嫌疑洗脫乾淨,待宸王回京知曉此事,後果不堪設想,誰都希望趕緊揪出兇手,是以柳尚書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人回應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尚書大人不必客氣。」
在此之後,亦陸續有人應喝。
前來參加南宮麟生辰宴的賓客足足有七八十人,每人攜帶的奴才兩到三人不等,足足站了好幾排,那小廝左瞧右瞧,看了好幾遍也沒能把人指認出來。
南宮麟眉心微蹙,難道是柳丞相府的人?
正想著,那小廝哆哆嗦嗦的聲音已傳入耳中,「太子殿下……這些人當中……並沒有……」他倒是想隨口攀咬一個人,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樣做無疑是自尋死路。
「你可看仔細了?」柳丞相最是個人精,只一眼就明白南宮麟是有些懷疑丞相府的人從中作梗,冷冷開口道。
這會兒,他將場上的局勢看的一清二楚,可以斷定搗鬼之人必是蘇長策和雪玉凝其中之一。
「回老爺的話,奴才看的清清楚楚,的確……」他忍不住瑟瑟發抖,再次跪了下來。
柳丞相看向南宮麟,正要開口,卻聽一道頗為清爽的男聲傳入耳中,「你看看,指使你的可是這個人?」
這一語太過驚人,以至於眾人都沒顧得上在南宮麟面前這般直言有失規矩,紛紛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來者正是喬裝成車夫的向清,只見他跟拎破布袋似地拎著個男人走上前來,也未給南宮麟行禮,只將手裡被點了穴道的人往地上一扔。
那人明顯挨了揍,頭髮蓬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往外流著血,雖然有些破相,但並不影響辨認,那小廝只看了一眼,就連連點頭,大聲喊道:「是他!太子殿下,老爺,用銀票收買小人的就是這個人!」
若不是還有些理智,那小廝真想撲上去狠狠踹這男人幾腳,若不是他,自己如何會淪落到這番連命都保不住的境地!
「向清,太子殿下面前不得無禮。」蘇秋漓輕斥一聲,「還不快給殿下請安。」
「是。」向清點點頭,恭敬向南宮麟行了一禮,解釋道:「回稟太子殿下,奴才是蘇大小姐的車夫,大小姐入丞相府之後,奴才安頓好馬車,就跟其他幾個車夫一起在府中安排的下人房休息,午飯後奴才想著去看看馬,沒成想卻碰到這人鬼鬼祟祟要從後門往外跑。」
向清稍稍停頓一下,見南宮麟並沒有打斷他話的意思,方才繼續道:「都說賊眉鼠眼,奴才瞧著他不像好人,就攔住了他的去路,不成想他撒腿就想跑,奴才只能點了他的穴道扭送過來,還請太子殿下審問。」
所謂做賊心虛,南宮麟一看那男人就知向清所言不虛,只是有些意外地詢問道:「你會武功?」
聽到這話,向清不卑不亢,如實回稟道:「奴才本是宸王殿下的近衛,宸王殿下擔心蘇大小姐的安危,便指派了奴才來定遠侯府當差。」
聽到這話,眾人皆是一震,南宮宸手下的近衛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比之御前侍衛毫不遜色,南宮宸竟派了近衛來保護蘇秋漓,可見對蘇秋漓的看重。
誰敢找蘇秋漓的麻煩,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南宮麟同樣很吃驚,不過他驚愕的並不是南宮宸派人保護蘇秋漓,而是向清如此大方地當眾承認,不過他定力非常人可比,只短短一瞬便神色如常地點點頭,「既然宸王看重你,你更要盡職盡責。」
「多謝太子殿下教誨。」如此說著,向清再不多言,只解開了那男人的穴道。
雯兒衝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大呼一聲,「小姐,奴婢認得這人,也是咱們定遠侯府的!」
那男人是錦繡閣的下人,自是跟蘇長策有扯不開的關係,然而他並不敢供出蘇長策,只咬緊牙關連連搖頭:「太子殿下,奴才冤枉!奴才是定遠侯府的下人,污衊大小姐實在沒有任何好處啊,什麼都沒做啊!」
銀票又不會說話,只要他死咬著不承認,便不會是絕路。
「你還知道自己是定遠侯府的奴才!」雯兒氣極,狠狠一口唾到那男人身上,「大小姐差點被你害死,今日若不說出個所以然,我定回稟老太君,讓老太君命人把你千刀萬剮了!」
沒人是傻子,事到如今還需要承認什麼?
蘇長策到底是柳丞相的親外孫,若絲毫不留情面必然不妥,南宮麟若有所思,正考慮著折中的辦法,卻見遲遲未出聲的蘇秋漓突然開口道:「太子殿下,可否讓臣女瞧瞧那張銀票?」
南宮麟微微一愣,一時猜不出蘇秋漓意欲何為,然而也沒有什麼理由不給她看,只讓身邊的侍女把銀票遞了過來。
蘇秋漓仔細看了看銀票,目光漸漸轉到小廝身上,「寶興銀號的銀票,可是有取用記錄的,要本小姐現在著人去查么?」
寶興銀號?
那小廝略微識得幾個字,只記得銀票抬頭上並無「寶」字,幾乎下意識地反駁道:「不對,這銀票明明就是朝興銀號的,根本不是寶興銀號!」
可是……
話一出口的瞬間,那小廝就悔的腸子都青了,可惜,再無辦法。
看著小廝和蘇長策二人頹敗的臉色,蘇秋漓搖頭輕笑,「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朝興銀號的銀票,朝興銀號處理的都是小額支出,並沒有實名登記。」她恭敬地把銀票還回南宮麟手裡,幽幽繼續道:「只是本小姐不明白,你既然一口否認買通別人誣陷本小姐,又怎麼知道這銀票出自哪裡?」
若只是糊弄蘇秋漓也罷了,但這案子的主審是南宮麟,如此一來,便是欺瞞太子的重罪,南宮麟若不加以重罰,便要顏面掃地。
「來人,把人拉到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那小廝嚇的雙膝發軟,好不容易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世子爺救救奴才!您救救奴才啊!」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連死都成了奢侈。
「你這奴才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還敢求本世子救你!」蘇長策很是決絕,趁侍衛不備一腳踢過去。
他是習武之人,用盡全力的一腳,足以送那小廝去見閻王爺,雖然這般明目張胆的殺人滅口會招來懷疑,但自己早就成了所有人的懷疑目標,將事情定格在懷疑上,總比直接定罪來的好。
「世子爺果然是個爽快的,只是這小廝在錦繡閣侍奉多年,你回去可要跟母親好好交代了。」蘇秋漓輕扯唇角,淡淡笑道。
好好的壽辰宴,兩條人命。
這般晦氣,就算南宮麟性子再好,也絕不可能輕饒了蘇長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