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阻止
雖然那小廝到底沒敢直接把蘇長策供出來,但他是跟隨蘇長策進的丞相府,卻是實打實無法推脫的,南宮麟尚在斟酌,柳丞相卻是先一步朝蘇長策使了個眼色,蘇長策雖然不是什麼通透人,卻是一下子明白了,連忙斂衣跪下,開口道:「太子殿下,長策愚鈍,竟不知這奴才對大姐姐滿心怨恨,這才差點釀成大禍,更是擾了您的清凈,還請殿下責罰。」
那小廝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定遠侯府里,跟死了的環兒一樣,絕不敢背棄蘇長策,至於蘇長策自己,既然已經攪了進來,一味地否認推脫只會更惹南宮麟厭惡,倒不如以退為進,認下這罪名。
南宮麟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蘇長策端正磕了個頭,語氣中已含了微微的哽咽,「母親自前幾日起,神智就漸漸有些不太清楚,也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話,說母親之所以得了瘋症,是大姐姐暗中加害,長策信以為真,還曾為此去向大姐姐討要說法,後來被曾祖母和外祖父嚴厲批評,這才意識到荒謬,母親向來對下人極好,錦繡閣的丫鬟小廝們見母親瘋瘋癲癲,無不在暗中抹淚,這小廝定是想為母親報仇,才出此下策,實在是糊塗的很。」
認罪,這罪也有不同的認法兒,如此一說,不僅撇清了他陷害蘇秋漓的嫌疑,還能名正言順地把柳氏得了瘋病的事牽扯到蘇秋漓身上,即便沒有證據,也會引來諸多懷疑。
蘇長策話音剛落,不等蘇秋漓開口辯駁,柳丞相已是先一步道:「太子殿下,這般無憑無據之事,實屬無稽之談,老臣相信蘇大小姐絕非如此陰險狠毒之人。」
「外祖父說的是。」這般內宅私事,旁人的確難以置喙,南宮麟心下已然有了計較,淡淡道:「雖然此事是那奴才一手所為,但你身為主子,卻有用人不察之罪,本宮便罰你向蘇大小姐負荊請罪,之後閉門思過一月,待定遠侯病癒后親自處置。」
蘇賢這場病來的蹊蹺,南宮麟亦隱隱察覺到不妥,可惜他沒有蘇秋漓這般天然優勢,想要登門探望,也被蘇老太君婉轉攔了下來,如今借著懲罰蘇長策的名義探探虛實,再好不過。
「多謝太子殿下!」雖然沒能全身而退,但好歹不至於太狼狽,蘇長策暗暗鬆了口氣,隨後側身向蘇秋漓行禮,「策兒向大姐姐賠罪,還請大姐姐責罰。」
說這話時,蘇長策嘴裡的牙差點沒咬掉,可形勢比人強,除了作低伏小,沒有別的辦法。
「不過是個豬油蒙了心的奴才罷了,世子這又是何必呢。」蘇秋漓語氣溫和,卻並未親自上前扶起蘇長策,可見心裡還有氣。
而這,也讓南宮麟放下心來,畢竟,若是連這麼大的屈辱都能完全一笑置之,那麼,蘇秋漓只會比他想象中更難纏百倍。
「今日請蘇大小姐過來,原是想著添幾分熱鬧,不成想卻屢受委屈,實在是本宮的不是。」南宮麟面有歉意,言辭懇切道。
「小人之心常戚戚,總是讓人防不勝防,太子殿下實在無需自責。」蘇秋漓面上有些不好看,顯然是為南宮麟對蘇長策的處罰太輕有所不滿,只淡淡屈膝福了一福,「臣女疲累的很,還請殿下允許臣女先行回府。」
今日情況之糟亂,已不在南宮麟控制之中,但凡南宮麟不是個傻子,都不會再繼續之前的計劃,既然無法將計就計套問出什麼,便也沒有虛耗下去的必要。
只是……蘇秋漓斂在袖中的手把玩著銀簪,若有所思。
那吐蕃正主兒遲遲未現身,只怕是見不到了。
蘇秋漓的要求合情合理,南宮麟自是無法拒絕,點點頭算是答應。
因著來時是跟薛玉凝乘坐同一輛車,蘇秋漓又看向柳丞相道:「外祖父,玉凝妹妹很少在京中參加聚會,自該多玩會兒,晚些時候還請您派輛馬車把她送回定遠侯府。」
薛玉凝陰謀詭計敗露,丫鬟又死了,哪裡還有多留的餘地,蘇秋漓這般言語,顯然是不想再與其為伍,薛玉凝一張小臉脹的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蘇大小姐放心,這是應該的。」
「多謝外祖父。」蘇秋漓臉上儘是疲累之色,但還是禮數周全地向柳丞相道了謝,隨後帶著雯兒轉身離開。
一路沉默著出了丞相府,已有小廝將定遠侯府的馬車牽了來,那小廝一直低著頭,待把韁繩遞給向陽時,小聲道:「蘇大小姐,小心腳下。」
這話原本沒有什麼不妥,只是那人的語氣實在僵硬了些,一看就不是自幼習得的母語,蘇秋漓心下瞭然,以眼色制止向陽想將其拿下的動作,只淡淡道:「雯兒,今日實在晦氣的很,不必急著回府,先去朱雀大街逛逛吧。」
「是。」雯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扶蘇秋漓上了馬車。
「小姐,那人……會不會是太子派來的?」在馬車上坐定,雯兒輕聲問道。
沒有外人在,蘇秋漓立刻換了副神采奕奕的面孔,哪裡還有適才的疲倦懶怠,她從內側小几里取過茶水喝了一口,輕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說,不該如此輕鬆地放過蘇長策呢。」
「有再一再二,絕對沒有再三再四,奴婢相信您自有決斷,不過是暫時留著他有用罷了。」雯兒很了解蘇秋漓的性子,人也比之前穩重了許多,只解釋道:「小姐千萬不要認為奴婢冒失莽撞,奴婢剛才之所以那般表現,不過是為了讓您好說話而已。」
「本小姐當然知道。」蘇秋漓憐愛地看了雯兒一眼,言歸正傳,「這是咱們第一次跟吐蕃的人打交道,雖然做了準備,但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見機行事。」
蘇秋漓極其穩重,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絕不會輕敵,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要拿出打老虎的力氣來殺野豬,才可保證萬無一失。
「小姐……」雖然有蘇秋漓這顆「定心丸」,對於未知事物,雯兒總還是有些擔心,咬唇道:「蠻夷之人天生粗魯,教化未開,您真打算跟他們合作么,萬一他們使詐……」
「兵不厭詐,他們若毫無保留,才是真的可怕。」蘇秋漓看著指尖的銀簪,只覺得千萬種思緒皆存在於腦海之中,只是怎麼也想不出那個關鍵的節點到底在何處。
或許,那吐蕃人能為她答疑解惑。
朱雀大街不遠,不過拐個彎就到了,為了不引起過分注意,蘇秋漓吩咐向陽在衚衕口暫停片刻,打算把身上這件鮫珠紗衣衫換下來,然而還未及動手,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正自懷疑,只見帘子彷彿被風輕輕颳了一下,緊接著,南宮宸那張熟悉的臉便印入眼帘。
「王……王爺……」雯兒眨了眨眼睛,只當自己出現了幻覺。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位爺的來無影去無蹤,可他不是一早去了江州么,難道又新學了什麼瞬間移動?
南宮宸並未回話,只淡淡看了雯兒一眼,雯兒立刻會意,以最快的速度閃出其視線。
蘇秋漓雖然也沒想到南宮宸會「從天而降」,但到底明白他的用意,莞爾道:「你還是不放心。」
「是。」南宮宸端起蘇秋漓剛用過的茶杯喝了口水,目光卻始終停駐在對方身上,「有人總把本王的話當成耳邊風,可怎麼好?」
「哦?誰那麼膽大包天,連您都敢惹?」多日未見南宮宸,蘇秋漓只覺得心裡的情緒莫名複雜,甚至有些感動。
誠然,她有著足夠應對一切的能力,可內心深處,還是渴望有個人可以依靠,如此,便能更加無所畏懼。
「你說呢?」南宮宸驟然逼近,帶著幾分懲罰意味的吻近乎霸道地落了下來,直到蘇秋漓感覺呼吸困難方才停下,一字一頓道:「我說過的話,不會再說第二遍。」
西北形勢複雜,連他都要處處斟酌,步步為營,蘇秋漓一個弱女子形單影隻地貿然前去,無異於送死。
所以,他必須去,而如今,蘇賢那邊的問題還沒有清算乾淨,並不是好時機。
「如今不是分你我的時候。」蘇秋漓自然明白南宮宸是為自己的安危考慮,並不生硬地去反駁對方,只盡量放緩了語氣,「先發制人,否則必將後患無窮。」
至於後患是什麼,南宮宸比她更清楚,他們不能,也沒有時間再等了。
「蘇秋漓,誰給了你跟本王討價還價的權利?」南宮宸眸中的神色極其複雜,但最終皆歸於寒冰般的冷漠,「別逼本王折了你的翅膀。」
自幼在皇室的刀光劍影中長大,南宮宸比誰都知道蘇秋漓的處境有多麼危險,可以說,有多少人盯著夏家的寶藏,就有多少人想要把她弄到手,如今還未進入明面,只是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罷了,否則……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