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登天路
聶磐皺起了眉頭，不敢確定燕鳳鳴說的是真是假。
燕鳳鳴似是看透了聶磐的想法，淡淡說道：「不管師叔祖對你說了什麼，將你們帶來，已經算是他執念完成。師叔祖閉了死關，沒有數年不會出來……所以，不要懷疑我的話。」
燕鳳鳴說完這話，帶著張姓修士轉身就走。
聶磐看燕鳳鳴的背影，神色複雜。
「起床了！山前集合，訓練開始！」一名上代年輕弟子來到山前大喊，聶磐將聶峰叫醒，不管他睡眼惺忪，拉著便跑出山洞，來到了山前空地上站定。
那年輕弟子詫異的看了聶磐和聶峰一眼，笑道：「小子，出來的挺快嘛，不錯。」
聶磐學著作揖的樣子，沖著那弟子一躬身：「謝謝師兄。」
「別，先別叫我師兄。」年輕弟子擺擺手：「等一個月後，你留下了再。」
說罷他看了聶峰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瞭然，認出這便是昨日測試時那個傻子。
不多時，陸續有孩童從山洞中走出，來到山前站定。有人急匆匆跑下來，有人則是不緊不慢，約有半盞茶的時分，大概有三百八十多人集合在了山前，還有幾十人，仍舊在山洞中呼呼大睡。
孩童們望著那年輕弟子，見其沒有發火，許多人心中不禁懊惱，早知道我多睡一會兒，也好過站在這裡難受。
但是年輕弟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這些孩童們頓時驚出一頭冷汗。
「第一天訓練就賴床不起，心性如此之差！淘汰，送回家！」
立刻有幾名早就準備好的上代弟子衝上山去，將那幾十名孩童揪了出來，不管他們大哭大叫，求饒後悔，全部往山門處送去。
之後，這名上代弟子將孩童們全部帶到後山。
「順著這條路跑，一個時辰之內跑到山頂，跑不到的，淘汰！現在開始。」
這些孩童們頓時面面相覷，臉露苦色。後山一條小路蜿蜒盤旋直通山頂，也不知道有幾百里遠，一個時辰之內跑到山頂，可能嗎？
就在孩童們猶豫的時候，聶磐拉著聶峰走了出來，二話不說便順著小路朝山上跑去。
看見兩人當先，又有幾個孩童二話不說跟了上去，陸陸續續的，最終所有人都跑了起來。
聶磐和聶峰從小吃盡苦頭，受人白眼，但身體卻是不像尋常孩子那般嬌慣。尤其是聶峰經常被欺負，聶磐少不得經常帶他逃跑，弟兄兩個跑路的功夫，倒是已經練了好幾年了。
山路狹窄，崎嶇不平。盤旋到了高處，一邊更是懸崖絕壁，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聶磐拉著聶峰，兩人勻速往山上跑，一大群孩子被他們拉在身後很遠，只有兩三個人稍好一些，不遠不近的吊在後面。
跑了半盞茶時分，幾個孩子已經堅持不住，在山路上停了下來，大聲喊道：「我不修行了，太累了，送我回家！」
立刻有前代弟子駕馭法器飛過，將他們拎下山去。
那些還在堅持的，早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不過是些十來歲的孩子而已，如何能受得了這些苦？
但聶磐和聶峰，卻仍舊是一臉輕鬆，勻速往山頂跑著。
在雲端之內，燕鳳鳴和那張姓修士注視著下方。燕鳳鳴饒有興趣的道：「張師弟，這兩個孩子，體力倒是不錯。我是真沒想到，那痴兒也這般能跑。」
張姓修士哈哈一笑：「掌門，莫看痴兒傻。越是心性單純之人，學東西越容易上道。」
燕鳳鳴唇角微翹：「他可不是心性單純，是心性混沌！不管學什麼，恐怕都上不了道。倒是那聶磐，依我看來，此人是學武道的好材料。只是此人靈根乃是死的，不知道是否會對武道修鍊造成影響。」
張姓修士眉頭?到了一起，滿臉疑惑：「難道這世間真有死靈根之人？可是不可能啊，只有死人才會靈根滅絕……」
燕鳳鳴搖搖頭：「不好說，開派祖師爺祭煉出此鼎，為何布下測試死靈根之色？若是沒有死靈根，何必如此？祖師爺深意你我不知，天道造化玄奇也不是你我能了解的。」
張姓修士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回春堂李師弟告訴我，他看這聶磐體質有些古怪，好像有什麼毛病……我現在想起來，不會是因為有病，靈根才死的？」
「哦？」燕鳳鳴臉露詫異：「李師弟如此說？……等回頭找個時間，讓李師弟仔細給他看看，要是真的有病，還是得給他治一治，不然師叔祖出來，恐怕不得了。」
「掌門，你不是真打算將這兩人送走？」張姓修士忽然臉露一絲怪異神色問道。
燕鳳鳴瞪了他一眼：「你說呢？我敢嗎？只是嚇嚇他罷了！」
「……」
半個時辰過去，堅持不住的孩童已經有近百人，全部被送下山去，剩下兩百多還在跑著，但已經步履艱難，腳下踉蹌。只有聶磐和聶峰遙遙領先眾人，竟然已經跑到了山路的三成高處。
但此時二人也已經不再輕鬆，聶磐咬著牙，呼呼的穿著氣，只是拉著聶峰悶頭跑路。而聶峰則是腳下晃蕩，鼻涕混合著口水滴落腳下，濺落在黃土上。嘴裡不時發出一陣呢喃之聲。
「哥啊……累，累呀……跑，跑不動了。」
聶磐腳下不停，手上拉扯的力道又大了數分，喘息著道：「好弟弟，再堅持一會兒，要是跑不到山頂，我們就得回去，過那沒有床睡，沒有飽飯吃的日子！」
聶峰臉色一變，似是被聶磐的話嚇著了：「不，不……不要，我要吃飽……吃……」小小的身軀好像忽然又充滿了力氣，速度竟然加快了數分。
雲端中的燕鳳鳴沒好氣的道：「難道修仙得長生的誘惑，還不如吃飽飯？真是兩個活寶！」
張姓修士嘿嘿一笑：「不嘗盡人間冷暖，如何知得來不易，我倒是覺得，這倆小子挺可愛，挺真！」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離一個時辰越來越近，又有更多的孩子受不了，提出了放棄。而這個時候，那些前來帶他們下山的上代弟子們一改平靜的表情，臉上竟然充滿了鄙夷之色，就連雲端中的燕鳳鳴和張姓修士，也是連連搖頭。
張姓修士嘆道：「想不到，這一批孩子里，竟有這麼多人放棄。看來大晉國是平靜太久了，百姓的意志和耐受力都在下降。」
燕鳳鳴淡淡一笑：「我還記得咱們師父的話，在快到最後的時候放棄，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起碼還有自知之明。出路就在前方，意志卻無法再堅持那麼一點點，這樣的人，縱使修仙，也很難有什麼成就。」
「也許他們是覺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個時辰內到山頂，所以才放棄了呢？」
燕鳳鳴譏笑道：「張師弟，當初這條山路你也跑過，你真的這麼想了嗎？這明明是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挑戰，如果連這點都看不清，那悟性該有多差！這樣的人，一樣不適合修仙。」
張姓修士看著燕鳳鳴，微微苦笑：「師兄，這蒼山派的掌門，的確適合你來做，我的性子，果然是太過優柔一些。」
燕鳳鳴沉默片刻，道：「若非有情，如何能忘情。掌門位子有什麼好？張師弟，他日你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說到這裡，燕鳳鳴臉上露出一絲訝色，看著下方道：「這小子……真是韌性十足！」
此時吃飽飯的誘惑，終於也無法再支撐聶峰跑下去，他的腳下一軟，直直的倒了下去。
聶磐停住腳步，佝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氣，片刻后，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兇悍的光芒，竟然拽起聶峰的胳膊，一聲低吼將其背到了身上。
他竟是要背著弟弟上山！
一步，兩步，聶磐的身體在陡峭狹窄的山路上搖晃著，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隨時掉下去。但聶磐的步伐雖然緩慢，卻終究是漸漸的穩定了下來。
他始終沒有回頭看，更沒有算過時間，根本不知道時辰已到，後面所有的孩子都已經被喝止休息。
他只是背著弟弟，低著頭，一步一步的朝上走。
汗水濕透全身，就像是雨打過一樣，聶磐的臉色蒼白中透著紅暈。他的視線已經模糊，只能隱約看清腳下的路，耳中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一還在響動的，只有他自己和弟弟的心跳聲。
「爹……娘……我答應過你們，會照顧好弟弟……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不管前面是什麼，我都會走下去，帶著弟弟……一起，走下去！」
那艘華麗的大船已經飛來，後面所有的孩童全都登了上去，這些孩子們疲憊的坐在船上，木然看著前方兄弟倆的身影，臉上的神色，都有些複雜。
就連上代弟子們，神色也有了變化，看向聶磐的目光，漸漸充滿了欣賞和佩服。
這條路……自己也曾經走過，可曾有他這般堅毅……？
張姓修士輕呼一口氣，看向燕鳳鳴道：「掌門，這個孩子我要了，不管他能不能練武道，就算不能，我也要用丹藥給他脫胎換骨！」
燕鳳鳴的臉色第一次溫和下來，微微點頭道：「是個好苗子……師叔祖他老人家，果然有眼光！你想收他不要緊，先看看他到底有什麼病，再做打算。」\');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