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陰之體
時間一點點過去,聶磐的步伐越來越慢,常常要停上好一會兒,才會再移動一步。但他的步伐卻始終穩定,在陡峭的懸壁上,每一步,都是穩穩的踏住,不搖不晃。
好幾個上代弟子自發的駕馭法器跟在了聶磐身邊,隨時準備接應他。而聶磐卻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實際上,他根本已經看不見,眼中唯一所見,只有腳下的路。
沒有人離開,包括那艘大船和那些孩子們在內,就這麼看著聶磐,一點點朝山上前進。
時間不斷流逝,天色已經漸漸昏暗,整整一天的時間,聶磐滴水未進,竟愣是背著聶峰,緩慢而又堅定的接近山頂。
離山頂還有最多二十丈,聶磐腳下忽然一個趔趄,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他左右晃了兩下,終於硬生生直過身子,朝前趴到,摔在了路上。
有幾個上代弟子就要過去攙扶,卻被雲端中的燕鳳鳴喝止:「不要動他!」
聶磐喘息一口氣,吐出嘴中的泥土,將背上的聶峰費力的往肩上扯了幾下,然後抬起手,朝前爬去。
一寸,兩寸……一丈……終於,聶磐背負著弟弟,爬到了山頂。
他艱難的抬起頭,拚命想要看清楚周圍的景象,卻只是看到天旋地轉,一片漆黑。
張姓修士二話不說朝著聶磐飛去,燕鳳鳴沉默了片刻,轉身飛向掌門大殿。只有一句話從雲層中傳來:「他過關了,留下。其餘人等,繼續磨練!」
「把他弟弟也一起留下,師叔祖既然交代了,就照辦。」這句話,是單獨傳音給張姓修士的。
……
……
……
頭暈目眩,整個人好像漂浮在雲端,又好像深深的陷了下去。全身一片火熱,彷彿在煉獄中燃燒,不知道哪裡在隱隱作痛,這感覺不斷的蔓延,幾乎要將自己吞噬。
喉嚨里像是著了火,喘氣都無比的痛苦,全身好像要裂開,這感覺再也無法忍耐,彷彿就要死去!
忽然,一股清涼如水的感覺從頭頂湧入,漸漸蔓延全身。清流經過之處,火熱和痛苦的感覺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說不出的舒暢,好像身體每個毛孔都在呼吸,身上重新有了力氣。
聶磐慢慢的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中年修士,看面目似在四十許間,消瘦的臉龐,一雙小眼睛幾乎眯在一起,透露出一股精明之色,正在細細的打量聶磐。
左右看了一眼,自己躺在一張不知什麼藤蔓製成的床上,放眼處擺滿了書籍和大大小小的葯爐,屋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葯香味。
聶磐眨眨眼睛,疑惑的問道:「你是誰……我在哪?」
中年修士眨了眨眼睛,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是門內長老,執掌回春堂,階職是回春堂堂主。我姓李,叫李百發,你可以叫我李長老,也可以叫我李堂主。你現在是在我丹房之中,你的體力精力透支過度,掌門命我給你調理。」頓了一頓,又道:「為了給你調理,耗去了我一顆固本回精丹,你記住,這個是要還的。」
聶磐愣了一下,心中琢磨那「固本什麼丹」是啥玩意,一邊掙扎著就要下來行禮。他雖然不了解蒼山派的階職,但卻還是知道長老身份尊貴。
李百發擺擺手,微微皺眉道:「算了,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先不要動。免得再有耗損,還要用我的葯,煉製一顆不容易。」
聶磐神色有些尷尬,道:「謝謝李長老……你的丹藥,我一定還……」
李百發一聲嗤笑:「還?你拿什麼還?就你這種資質,今生也無法修仙,更何況你活不過二十歲,拿什麼還我?」
聶磐臉色漲的通紅,但卻轉瞬即暗淡下來,似是想到了什麼:「是的……小時候爹找郎中給我看過,說我有種怪病,活不到二十歲……但我不能平白欠人東西,長老的丹藥,總會想辦法還你。」
「算了,你還是省省,別給我添亂就好。」李百發臉色輕蔑:「我告訴你,你那不是病,而是先天缺少純陰之氣,周身至陽,陽極返陰,為太陰之體。這等體質,在太古之後,從來沒有活過二十歲的。」
聶磐一臉愕然,什麼至陽返陰的他沒聽懂,但卻明白了自己這不是病,好像是天生的。
李百發似是有意刺激聶磐:「你這種體質,我只在古書上看到過。太古時期,倒是修鍊的好手,修行一日千里,事半功倍。但是到了現在,不知為何竟成了廢靈根。若不是與書上所記半點不差,我還真辨認不出來……嘖嘖,你小子所生非時,想是那天道公平,不許你們這種妖孽體質再存在,是以才如此,真是有趣,有趣。」
聶磐心中微怒,一點也沒覺得這事哪裡有趣。只是他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並沒有反駁。更何況這人畢竟剛給自己調理過身體,用了些葯。心中略絕虧欠,是以並沒有頂撞。
但聶磐卻不知道,李百發給他用的葯,實在沒有什麼太大價值。
「李長老……請問我那弟弟……」
聶磐剛要問弟弟在哪,李百發卻是不耐煩的打斷:「掌門命我收你做親傳弟子。你可知道,親傳弟子無一不是資質過人之輩,你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卻是讓我倒霉收下一個廢物。」
撇了撇嘴,又道:「不過我是不會將精力浪費到一個短命人身上的,你雖是我親傳弟子,但沒有親傳弟子的待遇!這些日子,你就自己在門派轉轉,等我想好了再安排你。好了,時辰不早了,隨我走。」
聶磐被李百發一席話刺激的說不出話來,聞言木然的站起身,卻感覺一陣虛弱,晃了晃。
好不容易站穩,喘口氣問道:「李長老,我們去哪?」
「去哪?」李百發一聲輕笑:「難不成你還想在我丹房過夜?走,有住處給你,你弟弟也在那等著。」
說罷站定不動看著聶磐,聶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振作精神,走了出去。
李百發看著聶磐走出,才跟在後面出來,隨手一揮,一道光華閃過,整座丹房便失去了蹤影。
聶磐眼中露出驚訝,李百發看見他的眼神,再次露出輕蔑的笑:「很羨慕是嗎?只是你這輩子,是別指望學會這仙法了,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繞過好幾處葯田,轉過幾個彎,路上聶磐不知道跌倒多少次,碰的灰頭土臉血跡斑斑,李百發只是不管不顧,連頭都不回。
聶磐咬牙堅持一言不發,半晌之後,兩人來到了一處所在。
這裡是一處偏離蒼山派主殿很遠的山峰,半山腰有一座茅草搭建的小屋,屋前有一片田地已經荒蕪,田地被雜草蔓延,只有稀稀落落幾棵藥材。
「就住在這裡,吃飯自己去弟子食肆,沒事在山上轉轉,別去亭台閣大殿處,還有後山不許去!要是亂轉被掌門和其他長老責罰,與我無關。」
李百發說罷,看也不看聶磐一眼,轉身就走。
「真是倒霉,掌門竟讓我收下一個廢物,還是個短命的廢物……」
李百發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傳的很清楚。
聶磐默默看著李百發的背影遠去,咬緊了嘴唇,一言不發,只是眼神中充滿了倔強與不屈。
進入茅屋,其內有一間內室和一間外室。雖然從外面看很簡陋,但裡面倒是很乾凈,一張木桌和兩把椅子,內室中一張木床很大,聶峰已經躺在床上睡著。
聶磐上前看看,聶峰睡的很香,他心中鬆了口氣,便挨在聶峰身邊和衣躺下。
一陣虛弱感不斷傳來,聶磐閉上眼,只是一會兒功夫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聶磐覺得精神恢復了一些,雖然還很虛弱,但身上已經有了些力氣。
簡單的洗漱一下,聶磐將聶峰叫醒,兄弟兩個準備去吃飯。
剛一出門,只見一名奴僕打扮的老人站在門外,手裡捧著一隻木盤,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你……老丈,你這是?」聶磐奇怪問道。
那老人答道:「我是門內僕役,長老命我將弟子物什送來給你們。」
木托盤上,擺放著一件白色衣衫,一件褐色衣衫,兩雙鞋,還有兩面令牌。
從老人話里得知,這是李百發安排送來的,一件給聶磐,一件給聶峰。親傳弟子穿白衫,普通弟子只能穿褐色衣衫。
兩面令牌上刻著「蒼山派」三個字,乃是身份象徵。
聶磐心中有些感激,沒想到這李百發雖然言語刻薄,人還不壞。
他卻不知道,親傳弟子除了這些,還可以得到一件入門級下品法器,和一瓶小助氣丹,以及修鍊的基礎功法,這些東西,全部被李百發扣了下來。
老人自然不會告訴聶磐,言語中也沒有不敬之處,他畢竟是奴僕,弟子受不受寵,地位也比他高。
從老人那裡得知,蒼山派每年招收一次弟子,經過層層選拔,合適的留下,不合適的回去。不想回去的,可以留下來做僕人,也可以繼續修習,但僅限入門功法。能到什麼程度,全看造化。\');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