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話 龍族之殤（四）

帶著對應龍的百感交集，蒲子軒停止了對永夜森林的轉動。

原本圍繞在蒲子軒身旁的巨蟒和蛟龍霎時間恢復了「自由」，愣了愣，在看到應龍的身影后，紛紛游弋到它們的「老大」身邊，發出「嗚嗚」的聲音來，彷彿在哭訴它們剛才受到了什麼委屈，希望這片水域的主人幫它們撐腰。

應龍應當是聽懂了它們的意思，然而，應龍並沒有對蒲子軒做出什麼惡意的表示，只是下逐客令道：「你走吧，凈化使者，吾的這些朋友都說不喜歡你。吾也很累了，就這樣吧。」

蒲子軒又如何可能半途而廢，他輕輕搖了搖頭，對應龍笑道：「朋友？這月牙泉，難道不是你應龍大神親自製造的嗎？這些虺族的妖怪，難道不是在你來到之後再慢慢成妖，甚至成蛟龍的嗎？它們本身並不存在於此，而壓根就是由你誕生出來的子孫，你想過嗎？」

應龍被問住了，想了想道：「朋友也好，子孫也罷，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蒲子軒見應龍漸漸被引入關鍵的話題，便進一步追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有後代的？你的後代，並不局限於這些湖裡的虺族，你還有一支血脈，其實早已融入了人間。」

「什麼？吾還有後代在人間？」應龍愣道，「不可能，吾自從來到這片湖中，便再也沒有上過岸上，何至於在人間留下後代？」

蒲子軒冷哼道：「據我所知，在你和天女魃分開后，天女魃便生下了你的孩子。天女魃因為難產而死，那孩子被軒轅黃帝的長子少昊養大，名叫龍勒，他為了找尋你的蹤跡，來到了這片沙漠，並建立了一個村莊，叫做龍勒村，那裡面的村民，全是你應龍的後代，而且，你太想變為人類的執念影響了他們，如今，他們已全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之身了。」

應龍怔了半晌，突然問道：「『難產』是何意思？」

「這……」蒲子軒實在不願意重複這個詞語，可他沒料到應龍連這個詞語也沒聽說過，便只好解釋道，「就是生孩子的過程很不順利，也許出現了大出血之類的狀況，導致母親死亡。」

聽了此話，應龍霎時瞪圓了眼睛，連語氣也變得激動起來：「不可能……不可能，你在撒謊！若真有這樣的後代存在，那麼，你為何不直接帶他們來找吾？」

「我也很想帶他們來，可是，能讓人類變作鱷魚的法寶，只有我這麼一件，其他人，都無法潛入這麼深的水中。不過，有那麼一個叫做龍雪茹的姑娘，她當下倒是正在等著我的消息，若是你現在上去，便可以看到她。」

應龍愈發激動道：「好吧，凈化使者，吾且相信你一次，快帶吾去見見她！若是你說了假話，吾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蒲子軒笑道：「我剛說了，她就站在月牙泉的旁邊，你直接上去，便可以見到她。」

「有趣，真是有趣！吾倒要看看，吾和天女魃的後人，究竟長什麼模樣……」應龍說完這句，便立即動身往上方游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將蒲子軒遠遠甩在了後面。

「呵呵，還說自己老呢，這速度，不是比泥鰍還溜嘛……」見應龍恢復了活力，蒲子軒心情不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便也不多作逗留，以極快的速度跟著應龍往湖面而去。

於是，片刻之後，月牙泉邊，陳淑卿和龍雪茹兩個女子，目睹了她們一生中最為壯觀的一幕——一條張開雙翼的金色巨龍呼嘯著從月牙泉中衝天而起，帶出一片滔天的水花，如夢境般絢爛！

巨龍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后，調轉方向，收起雙翼，徐徐落在了她們面前。

巨龍每一根指頭都如同房屋的柱子那般粗壯，光是一隻龍爪，便足有五六丈高，而整個龍的身體，則完全可以用一座小山來形容。

見狀，龍雪茹禁不住驚呼道：「我的天啊，這便是傳說中的應龍大神嗎？」

剛說完這句，只見一隻鱷魚也從月牙泉湖面魚躍而出，在半空中變回蒲子軒。蒲子軒在星河龍王靈體的籠罩下調整好姿勢，飛至二人身旁，與應龍面對面而站。

應龍第一次見到蒲子軒的真身，但他顯然對此並無太大興趣，目光掃過陳淑卿和龍雪茹二人後，落在了龍雪茹身上，「你便是吾的後人嗎？」

蒲子軒做了個鬼臉道：「我還打算讓你先猜一猜呢。」

「吾的直覺錯不了，看到你的第一眼，吾便覺得你身上有天女魃的影子。」說完，應龍將頭埋了下來。

原以為應龍是要將視線的距離拉近，好將龍雪茹這個天女魃的後裔看得更清楚，不想，他卻閉起了雙眼，又開始抽泣起來。

「天女魃，隔了四千多年，吾才知道，原來你和吾，是有孩子的啊……你在難產的時候，一定多麼希望吾就在你的身邊陪著你，分擔你的痛苦，至少，你在臨死之前，一定多麼希望將這個消息告訴吾……你一定有很多很多話想對吾說，可惜，那些話，吾已經永遠不可能知道了……」應龍說著說著，情到深處，哭聲竟震天撼地起來。

想當初，即便應龍在那麼深的湖底哭泣，哭聲也可以傳到這地面上來，帶動沙漠一起發出悲鳴，如今，他就在地面上，如此一來，整片沙漠的悲鳴聲，頓時響徹雲霄！

「哎呀呀，好了好了，你別哭了！」陳淑卿的聽覺本就異於常人，此時更是受不了這股聲音，捂著耳朵，連番勸慰起來。

龍雪茹卻沒有那麼大的意見，她似乎更加理解這位祖先的痛苦，在應龍發泄了一陣子之後，她默默地走到應龍的左爪前，抬手摸著應龍的腳踝，發動起凈化之力。

一股藍色氣焰輕輕撫慰著應龍的爪子，隨後，龍雪茹問道：「這樣，你感覺好些了嗎？」

應龍的情緒果然穩定了下來，他獃獃地看著龍雪茹，愣道：「這股神力……難道，你也是凈化使者？」

龍雪茹蒼涼一笑，應道：「是的，可惜，這股力量來得太晚了些，否則，我們的村莊，也不至於被旱魃糟蹋成那樣……」

應龍表情更加怔忡，疑惑道：「旱魃怎麼了？」

「旱魃是一個可以帶來乾旱和地動的殭屍妖王，今日一早，他來到龍勒村，發動了一場地動，我們村莊的房屋盡數被毀，村民也死了許多。」龍雪茹落寞地應道。

「原來，今日的地動是這麼回事！」應龍恍然大悟，咬牙切齒道，「如此說來，他已經六親不認了！」

「不錯，雖然他可以看作是天女魃的轉世，可是，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天女魃的記憶，如今更成了咱們的敵人。」龍雪茹目光堅毅，朝應龍懇求道，「應龍大神，咱們龍勒村中流傳著一句祖訓：『九星連珠，可為真龍，可滅蹬龍，拯救蒼生於水火。』那蹬龍，正是旱魃的最高形態——犼。如今我們已聚齊了討伐旱魃的九個戰士，只是無法進入他的永恆之城，這才來找你幫忙，希望你能將我們送入蜃龍的體內。」

「呵呵，此事，蒲子軒已經跟吾說過了。說起來，那蜃龍也和吾頗有些淵源。當年，吾們龍族都在爭搶一顆龍珠，誰吃了它，誰就可以在睡覺的時候變為龍珠，聽說，這是延長吾們龍族壽命的有效方法。可惜，龍珠只有一顆，最終是被那傢伙給吃了啊！」應龍長嘆一聲，又道，「此外，別說吾如今還有沒有能力將你們送入蜃龍的體內，就算能，吾又該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此話正中蒲子軒下懷，他指著西南方向，胸有成竹地應道：「我們凈化使者能感應到妖怪身上的氣息，那個方向一百里處，存在著許多妖氣，我們可以往那邊找去。若是遇到海市蜃樓，蜃龍便多半在天上的雲中翻騰；若是蜃龍熟睡，那麼，那氣息所在位置，便一定是龍珠所在。」

此話一出，應龍立馬將目光鎖定在了西南方向，半晌后，吐出一句話：「好吧，你們到吾的舌頭底下來，見了蜃龍，吾自會努力將你們送入他的體內。」

龍雪茹怔然道：「啊？這麼急嗎？我們只有三個人，還有六個還沒來啊……」

「不等了，有吾在，你們怕什麼？」應龍說完，便右爪一揮，將三人一把抓起，塞到了自己的舌頭之下，隨後，張開雙翼，向西南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