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示忠
四月初八，經過眾人商議，將婚期定於五月十九。於此時不過短短一月時日，原打算將日期定於來年初春之時，只因商議之時，威武將軍的一句話，將婚期提前。
一時，世人有些摸不著將軍府的態度。
若說將軍府不在意這門婚事，為何要急著將丞相之女迎娶回去？若說將軍府在意這門婚事，那為何之前會有那樣的傳言？
各種謠言，不脛而走，即便是身處深閨大院，柳瀲紫也還是聽得了一些傳聞。
世人的傳聞，不外乎兩類。一則是說將軍府先前不重視婚事，根本莫須有，只是有心之人的流言。一則是說，將軍府如此做，不過是皇帝授意。
只是，其中真正為何？恐怕除了威武將軍外，無人知曉。
日期將近，整個相府都開始忙碌起來。雖說，柳瀲紫不過是相府庶女，可卻是將成為以後將軍夫人的人，再加之，此次乃是皇上賜婚，相府無不敢不重視。
在婚期定下那一日，大夫人就已經開始差人置辦物品，好做足了相府的面子。
而這所有的一切，似乎與柳瀲紫無關，與竹苑無關。
相較於相府的熱鬧、忙碌，竹苑則十分的清凈。而身為竹苑主人的柳瀲紫，對於四周發生的一切，不發一言，不贊一詞。
紫荊看著慵懶的靠在躺椅上的小姐，心中十分焦灼，這眼看著成親的日子將近，明明她家小姐是新娘，可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場親事好像與她無關？
將近五月，冬日的寒冷已經完全退去，春日的溫和也已悄悄離去，夏日的暑熱正在悄無聲息的走進。
翠竹碧葉，陽光熠熠，葉影斑駁，錯落有致。
於此間，一二八少女，悠然而卧，閉眼假寐，怡然自得，愜意悠然。
徐徐風過，清新之氣，拂面而過，髮絲飛揚，凌風而舞，竹葉沙沙，仿若天籟，曼妙無比。
紫荊立於一側，煩憂的看著隱約入眠的柳瀲紫，欲言又止，心中無比掙扎。
「小姐~」思前想後，她還是鼓起勇氣，想著即便是自己將要受到懲罰，這話，她還是要說。
聲音雖低，仿若蚊蚋之音。殊不知，躺在椅子上那人，其實並未入眠。聽得紫荊呼喚那刻，眼睛瞬間睜開，清亮的眸子，燦若星辰，明若琉璃，世之罕有。
紫荊不曾料到柳瀲紫會突然睜眼，心中一怔，稍許，方才回過神來，心中只是感嘆，真是天造地化的美人，這樣的小姐，要是讓姑爺看了去，定然會神魂顛倒！
那一刻，紫荊有些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然而，身為小姐的貼身侍女，這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的。
「小姐，明日就入五月了。」
「哦，已經要五月了嗎？」原來她已經重生將近兩月了，還有二十日左右的時間，她要成為他人之妻了嗎？
柳瀲紫以袖掩面，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只是不知身在那片榮華之城內的那人，如若知道自己的妃子嫁給了別人，會作何感想？
前世，不過是因為一番猜測，一些莫須有的證據，就妄斷她的生死，如若有天，他發現自己曾經的妃子，不但嫁作他人婦，而且還是他親自下令，不知是何番情景？
呵呵，心中竟隱隱有些期待呢？
紫荊並不知柳瀲紫在想些什麼，亦不知她做出這番動作是做什麼，她只當自家小姐以袖掩面，不過是用來遮擋日頭。
「小姐，要不要回屋？」
「不用。」柳瀲紫擺擺手，放下袖子。
「哦，小姐，你剛才有聽見女婢的話嗎？」
「聽見了，你說快五月了，我知道了。」柳瀲紫淡淡應著。
「那您明白奴婢的意思了？」
「嗯。」柳瀲紫眼睛半開半合，懶懶地應道。
突然有些困頓，這四五月分的日子就是舒適，昨晚又夢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現在有些累了。
「您說您已經明白了，可女婢為何覺著您好像不明白似的。」紫荊小聲的嘟囔著，間或，瞟瞟一臉漫不經心的柳瀲紫。
柳瀲紫睜開眼睛，望著眼前一臉受了委屈似的小丫頭，無奈的笑笑，開著玩笑說道：「明明是我要嫁人了，可這要是不知道的人，還當你是新娘？這豈不是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聽得柳瀲紫如此說，紫荊一陣慌亂，「撲通」一聲，直直跪了下去，不停磕頭：「小姐，奴婢沒有那個意思，奴婢從不想攀龍附鳳，奴婢只想著以後嫁一個安分之人，安生的過日子。小姐千萬不要誤會。」
看到紫荊此番行為，柳瀲紫這才恍然，大戶人家中，女兒嫁過去之後，這身邊的侍女，通常會被其夫君收為通房，日後若是誕下一兒半女，幸能提為妾氏。
原不過一句玩笑話，卻使得紫荊表明心跡。
柳瀲紫無奈笑笑，起身，彎腰扶起紫荊。原本白白嫩嫩的額頭，因為方才的行為已經變的青紫，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血印。
她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便聽見小丫頭的吸氣聲。柳瀲紫幽幽嘆息一聲，臉上有些不悅。
紫荊以為柳瀲紫認為她在說假話，慌忙又要跪下，卻被柳瀲紫架住了。她這才知道，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姐，竟也是有這樣大的力氣的。
紫荊心中一急，差點要落下淚來。
「為什麼這樣不愛惜自個兒身子呢？你要知道，在這個世上，如若就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可能就沒有人會愛惜你了！」
紫荊猛然抬頭，對上柳瀲紫幽幽的眸子，心中一怔，只覺那樣輕如羽毛般的語氣，卻好似千斤重，讓人心中犯疼。
此刻，紫荊也不過是覺著小姐的話，極其有理，可卻不曾料到，在不久后的某日，這句話，卻救了自己一命，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氣。
螻蟻尚且偷生，即便是卑微的活著，也好過無畏的死去！
「小姐——」
「我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即便是你沒有那番心思，就算你有，如若我不在意，你也可。可，如若我在意，我便不會輕易讓別人染指。紫荊，這就是你的小姐，我讓你永永遠遠的記住！」
看似柔若無害的人，竟也可以說出那樣堅決的話！
紫荊望著柳瀲紫的目光，溫柔的目光已被決然取代，不知為何，紫荊隱隱有種預感，此刻的小姐，方才是真正的小姐！
「嗯，紫荊明白！」她再次跪在了地上，只是這次含義卻不一樣，望見了紫荊不容拒絕的目光，柳瀲紫沒有阻止她，她知道，眼前這個小丫頭是要像自己示忠。
紫荊舉起手指，說道：「奴婢對天發誓，從今以後，跟隨小姐，為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絕不會和小姐搶奪任何東西！」
說完，紫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柳瀲紫有些恍惚，歷史何其相似，一年前，有個人在她的面前做了相同的事情。只不過那時她是貴妃，那人是宮女。如今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個人，換了一種心境！
原也是處於真心才說出那番話，可是此刻看來，卻多了幾分拉攏的意思，她究竟是真的無心，還是有意為之？恐怕就連柳瀲紫自己都說不清楚。
青天白日下，一個小丫頭說出那番話，決定了自己的一生，也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她用這樣一番話，換來柳瀲紫信任的同時，卻也換得了她的真心袒護。
「起來吧！」許久后，柳瀲紫方才回神說道：「日後，跟著我，雖不能保你榮華富貴，但定讓你一生無虞！」
「小姐！」紫荊有些感動，她向來只聽說下人對著主子發誓效忠，卻不曾聽說主子答應下人什麼。果然，她選對了人，有這樣的主子，她何其有幸！
「走吧！」
「去哪兒？」
「回房。」
「主子，你不曬太陽了？」
「不曬了，你不是說要入五月了嗎？」
「嗯。」
「入了五月，我就要嫁人了，也該去縫製嫁衣了。」
「小姐，原來您記得。」
「嗯。」
柳瀲紫抬起頭，望了望碧藍的天空。陽光閃耀，萬里無雲。
她從來都記得，不過是故意忽視罷了。那一世，她曾為自己準備一件華美的嫁衣，只是沒想，最後入了宮，成了妃，不曾用上。
而如今，應該用得上了吧！只是不知，她的女紅是不是依舊？
聽得柳瀲紫的話，紫荊喜出望外，連忙道：「那小姐，我這就去取布料！奴婢為小姐挑選了一塊布料，可漂亮了！」
說著，也不待柳瀲紫回答，已經歡喜著離去。
看著小丫頭歡快的背影，柳瀲紫無奈的笑笑，只是心中卻隱隱有些擔憂。
她想要呵護這樣單純善良的人，卻不知能否護著一輩子？
搖搖頭，將煩惱拋卻，緩步踏入房內……
外面風輕雲淡，枝葉搖曳，風景怡然，一派平靜……
「夫人，事情已經安排好了，就等著三小姐出嫁那日，趁著混亂，便會將人送到李嬤嬤那裡。到時，生米熟飯，就算那丫頭不願也得願！」
「嗯，此事暫放一放。在府中給我挑幾個標緻又機靈的奴婢，過兩日我派人送過去，順便試探紫荊那丫頭的意思。如若不願，你方這樣做，只是你莫要露出馬腳，讓別人查了去。還有，切莫讓三小姐發現，擾了婚事！」
「是，夫人，小的辦事，請您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