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井撈簪,小人眈眈
顧婆子被問住,沒想到孫女如此透徹。
她只得說道:「那個顧全,他有倚仗,所以你叔祖他們也不願意得罪他。」
顧喬皺眉,心裡卻道:說白了就是叔祖一家權衡過後,選擇了顧全罷了。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何況這個叔祖只是堂的呢,又不是她爺爺顧盛的親兄弟。
「奶奶,讓我下井吧,我可以的!」她認真地看向顧婆子講道。
當務之急,還是把金簪取出來再說。
顧婆子發現,這個孫女好像大病一場后就變了一個人,竟不再似當初那般膽小怯懦。
或許這幾天家中陷入困境、連生事端,所以逼得她飛速成長起來。
她不禁摸了摸顧喬的腦袋,欣慰道:「我家巧兒長大了。」
「所以奶奶,讓我下井吧。」
最終,顧喬還是說服了顧婆子。
「你等等!」顧婆子別無他法,只能先去灶上添了柴火燒了水,然後又走到院子門口,觀察四周是否有人,確定無人之後立即把院門關上,對顧喬叮囑道:「井水深,要是不對勁立即拽繩子,奶奶把你拉上來!」
「不怕,我有經驗。」
「什麼經驗?」顧婆子愣住。
「沒、沒什麼,我是說我最喜歡玩水了!」
顧婆子想起孫女夏天老愛跟著梅氏去河邊捶衣,忍不住再次叮囑:「這和村口那條河不一樣,那小河水深至多到你腰,這井水可是能淹過你的!聽奶奶的,一有不對就立即拉繩子啊。」
「好!」顧喬立即點頭如搗蒜。
剛才差點兒說漏嘴了。
她忘了自己已經不是顧喬,是顧巧兒了。
當年她小時候和現實生活中的奶奶住在村裡,自家後院就有一口井。
那時候每年需要淘井,她是個皮猴子,甚至都不用繩子,雙手雙腳撐著井壁就可以順著石頭縫慢慢滑下去,然後拿著刷把刷刷刷地把井壁石頭上的泥巴、青苔刷乾淨,又跟只猴兒似的躥上來。
等她上來后,奶奶就會用借來的抽水泵把井水抽干。
等湧上新的井水,她再下去淘一次,然後再抽干,一年一度的淘井才算完事。
所以對於下井這件事,她並不犯怵,甚至還很期待,總覺得是在重溫過去和奶奶相處的點滴。
不過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還是二月底,天氣還很冷,她這具身體泡在水裡,不知道能不能經受得住。
好在井水冬暖夏涼,應該不會那麼刺骨。
她很快將自己外面的舊棉襖和足底的鞋子脫掉。
這頭,顧婆子把水桶取下,在她脫好衣服后立即將繩子繫到了她腰上。
「我記得在這個方位,因為當時我爬上來就沖著這個方向的。你先在這個方位找一找,大概在我肩部的位置。」顧婆子站在了自己說的那個方向,給顧喬說道。
顧喬點頭,然後一步一步,如壁虎一般順著井壁的石頭,慢慢地下了井去。
入水的時候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還是覺得冷。
但她一咬牙,慢慢地沒入水中。
好在是白日,井裡的光線雖然不好,卻能讓她看清四周景象。
顧婆子也很靠譜,沒有指錯地方,顧喬閉了兩次氣,第二次入水就成功地把金簪給找到了。
顧婆子立即把她拽了上去,顧喬人剛站穩,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有沒有人在家?大伯母,快開門。」
「是你康叔!」顧婆子講道,飛快地替顧喬解了繩子,兩組孫神色皆是一變。
顧喬打了個噴嚏,把金簪往懷裡一揣,拎起自己的棉襖和鞋子就往最近的廚房裡躲去。
顧婆子急忙把水桶系好,繩結一打,然後站起身來,應道:「來了。」
「阿嚏!」顧喬躲在廚房門后,透過門縫盯著院里的情景。
等顧婆子打開門后,她就看到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走進來,正是前兩天借糧給她們家的那位叔祖的兒子顧康。
「阿康啊,你怎麼來了?」顧婆子不禁問道。
「大伯母,您放心,我知道您和嫂嫂日子不好過,那糧是我爹娘借給你們的,我不是來催你們還糧的。催你們,那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說著,顧康上前兩步,略微彎下身子說道:「我這次啊,是給你們報信來的。」
「報信?」
顧康左瞧瞧、右看看,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說之前我得先問問您,您家那些田地的地契還在不在?」
顧婆子暗自警惕,不禁反問:「你問這個幹嘛?」
「我這不是看你家正房都燒了,替您擔心嘛。今兒個裡長來了,讓族老通知大家,朝廷新頒了稅法,要求重新清丈田地。有地契的人家拿著地契去簽字摁手印,確定田地和畝數;地契遺失的人家找族裡證明,重新補上契書;至於那無主的田地,全部收歸朝廷。」
「有這事?」顧婆子立即抬頭。
顧康點了點頭,「確有此事。所以我才問您地契是不是丟了,這要是丟了,那可就麻煩了。」
顧婆子臉色一變,頓時有些著急,「那怎麼辦?我家的地契當年和正房一塊燒沒了,這要找族裡證明,怎麼證明?」
「應該是去找族老。」
「那我現在就去找他老人家!」顧婆子立即急了。
顧康連忙攔住她,「族老正在接待里長,這會兒您要撞上去,打攪了族老,到時候還怎麼求族老幫忙?您明天再去吧。」
「對對對,你說得對!」顧婆子立即反應過來,隨後忙不迭地道謝,「謝謝康侄兒,大伯母謝謝你了!」
「說這話幹什麼,一家人生分了。既然消息已經傳到,侄兒這就回去了。」顧康隨後告辭。
顧婆子將他送到大門口,等人走遠了,這才重新鎖了院門。
她在這頭感恩戴德,卻不料那顧康走到拐角處,斜刺里突然冒出個人來,正是顧全。
「事情辦得怎麼樣?」顧全問。
顧康嘿嘿一笑,伸出手去。
顧全撇了撇嘴,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二十文銅錢放到他手心。
顧康卻用手指扒拉著,一枚一枚地數,確定一文不少,這才將銅錢揣進懷裡,然後笑道:「當然是辦好了。問過了,沒有地契。」
顧全聽聞這話,唇角一勾,露出了個陰狠的笑容。
顧康不禁一抖,卻忍不住湊上去問:「全堂哥,你想做什麼?我那大伯母可不是吃素的。」
顧全輕嗤一聲,「放心,你就問了句話,拖累不了你。走了!」
「哎!」顧康伸出手去,還想再問什麼,顧全卻已經走遠了。
他又掏出懷裡的二十文錢,笑容溢滿整張臉,「嘿嘿,這錢可來得真容易!」然後轉身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