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人禍

錢芊芊倏爾垂眸，雙手環抱在胸前，眼底透著幾分輕蔑，神情依舊倔強堅毅，這股子傲氣，怎麼都散不了。

高公公沒有出聲，只是冷冷地盯著她，宮人們都在旁邊瞧著，錢芊芊轉頭給雪依使了個眼色，雪依心裡立刻瞭然。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出宮吧，都是為了這宮裡的安寧，也為了保護皇上和太後娘娘。」

雪依很是乖順，錢芊芊也沒有阻攔，這個時候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既然高公公勢在必行，那她若是一直這般強硬，對她沒什麼好處。

「好，錢太醫和雪依姑娘都如此識大體，那奴才就放心了，雪依姑娘，您自己走吧。」

高公公拔高了聲音，語調拖得冗長，聽著很是刺耳，一舉一動之中隱約透著股子得意。

雪依轉頭望了錢芊芊一眼，便徑直離開了太醫院，在這些宮人的注視之下出了宮，她這一走，再想回來就難了，錢芊芊一人呆在宮裡，難免獨木難支，若是出點兒什麼事，身邊連個幫手都沒有。

「既然事情已經辦妥，那奴才就不打擾了，只是錢太醫，您跟雪依姑娘整日呆在一處，這幾日就別接近皇上了，好生在這太醫院裡呆著吧。」

高公公在臨走之前叮囑了錢芊芊一聲，擺明了是嫌棄她，怕她身上也染了雪依的病，一不小心傳染給了皇上。

「你放心吧，我是大夫，懂醫術，這點兒道理還是明白的，皇上那邊有江太醫，我不會過去的。」

錢芊芊面不改色，說得雲淡風輕，好像並沒有把高公公的話放在心上，也什麼都不在乎。

「那就好，錢太醫果真識大體，不愧是蕭將軍的人，一定不會讓將軍府蒙羞，時辰不早了，奴才還要去伺候皇上，就先告辭了。」

高公公沒有多留，話音一落，便轉身走了出去，錢芊芊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雙手也攥緊了拳頭。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錢芊芊總算能出宮了，剛剛走到宮門口，就碰上了匆匆忙忙趕回來的江笙。

「聽說邵大人出事了，現在如何？好些了嗎？」

錢芊芊顧不上跟江笙說雪依的事，而是打聽邵懷谷的情況，看江笙的臉色，邵懷谷的境況應該不會太好。

「車輪軋到了他的左腿，恐怕很難恢復，至少得休養大半年。」

江笙長嘆一聲，眉頭微皺，聲音有些沙啞，臉上盡顯疲憊。

「什麼？這麼嚴重。」

錢芊芊心裡「咯噔」了一下，她還以為邵懷谷應該沒什麼大礙，現在看來，是她太單純了，高公公出手果真狠辣。

「原本那馬是訓練純熟的，今日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在大街上發起了瘋，還險些傷到百姓。」

江笙似乎也是驚魂未定，話里話外也在暗示著些什麼，這傻子都看得出來，此事沒那麼簡單，邵懷谷該是被人陷害的。

「那邵大人受了傷，得好生休養，玉璽之事怎麼辦？皇上不得交給別人？」

錢芊芊不動聲色，壓低了聲音，慢慢湊近了江笙，這宮裡人多眼雜，最好不要給別人落下什麼話柄，否則難免惹來麻煩。

「這應該不會，此事事關重大，就算邵大人的腿傷了，還若是沒死，就算是被人抬著，也要繼續追查，直到找到玉璽為止。」

江笙在心裡沉思著，邵懷谷的事一傳到宮中，小皇帝確實有將玉璽重任移交給旁人，但邵懷谷很快就遞了摺子上去，攔住了小皇帝，所以小皇帝才暫時沉住了氣。

「那就好。」錢芊芊鬆了口氣，但臉色還是十分難看，沒想到她會淪落到如此被動的境地，這在幾日前，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會有這麼一日。

「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宮裡出事了嗎？」

江笙瞧著錢芊芊不大對勁，隱約覺得應該是發生了什麼，而且還不是小事。

「雪依中毒了，高公公說她染上了怪病，還傳染給了幾個宮人，以此為由將她趕出宮了。」

錢芊芊很是落寞，眉頭都不曾舒展過，微微垂下眼帘，臉上瞧著波瀾不驚，實則早已暗流涌動。

「雪依可是太醫院的人，高公公如此做，未免也太過分了，我找他去。」

江笙很是惱怒，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趕走太醫院的人，簡直就是對太醫院赤裸裸的挑釁，他是太醫院令尹，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沒用，人都已經走了，高公公是伺候皇上的，這會子一定跟皇上稟明了此事，你若是過去問罪，他定會反咬你一口。」

錢芊芊搖了搖頭，冷笑道，這種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的事，還是別去自投羅網得好，否則一定沒好果子吃。

「那就讓雪依這麼被趕出宮？你身邊沒了雪依，日後在宮裡可就沒有護衛了。」

江笙說的錢芊芊何嘗不知？只是現在她不能輕舉妄動，而且讓雪依重新進宮，她還有別的辦法，不必去跟高公公硬碰硬。

「我知道，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太急著挽回，你照顧好邵大人，我的事，我自己處理。」

錢芊芊說得斬釘截鐵，話音一落，便轉身離開，江笙有些不解，正要接著問，但錢芊芊已經走遠了，所以便只能作罷。

錢芊芊回到將軍府，卻不見雪依的蹤影，伺候她的是兩外兩個小丫鬟。

「雪依還沒回來？」她喝了口茶水，忍不住問了一聲。

「雪依？她不是跟您進宮嗎？沒跟您一同回來？」那小丫鬟愣了一下，好像還有幾分意外。

錢芊芊放下手裡的茶盞，這才發覺雪依好像出事了，這個時候還沒回將軍府，能上哪兒去？

「馬上吩咐府中的家丁，讓他們都出去找，一定要把雪依找回來。」

錢芊芊揚起頭，顧不上歇息，就大步跑了出去，雖然那丫鬟也是一頭霧水，但見錢芊芊如此著急，也意識到應該是出了大事。

可天色漸晚，這京城又大，光憑著這些人，根本找不到雪依的身影，邵懷谷眼下在府里養傷，實在不便插手此事，蕭墨寒又不在，一時間，錢芊芊也不知道該去找誰。

錢芊芊在慌亂之時，想起了高公公說的話，既然高公公懷疑雪依患的是能傳染的病，那就應該不止將她趕出宮這般簡單，除掉她，是最穩妥的方式。

想到這個，錢芊芊的身子便顫抖了起來，若是雪依真的被高公公派人暗害了，那她無疑是失去了一隻左右手。

「你知道在這京城，若是宮裡的人死了，會被扔到哪兒去嗎？」

錢芊芊扭過頭，問了一句在一旁候著的家丁，雖然這些下人都沒進過宮，但他們一直呆在將軍府，又常年生活在這京城，對皇宮裡的事，一定清楚幾分。

「東邊有個亂葬崗，一般宮裡的屍首都扔到那兒。」

家丁想了想，便緩緩開口道。

錢芊芊絲毫沒有猶豫，立刻往亂葬崗趕，那些家丁也隨即跟上，等趕到亂葬崗，天已經黑透了。

「拿火把來。」錢芊芊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她顧不得嫌棄，而是冷冷地吩咐了一聲身後之人。

那些家丁也不敢耽擱，馬上將火把送到了錢芊芊手裡，這麼多屍體，若是一具一具地找，當真要耗費不少功夫。

可即便如此，錢芊芊也不曾放棄，她心裡有種預感，若是不找到雪依，肯定會出大事，說不定就是生離死別，所以她抓緊了時間。

這些屍首不少都已經開始腐爛了，裡頭的蛇蟲鼠蟻不少，有的早已被野獸啃得面目全非，這種地方當真是晦氣，錢芊芊感覺自己的胃裡在翻湧。

就在錢芊芊找得滿頭大汗之時，突然好像有什麼東西扯住了她的衣角，她愣了一下，想到了些不好的事，但還是大著膽子轉過了身。

「雪，雪依。」

手上的火光照在地上女子的臉上，錢芊芊心頭一顫，聲音都戰慄了起來。

那些家丁立刻湊過來，將雪依抬回了將軍府，此時的雪依身受重傷，只剩下了一口氣，稍不留神便會一命嗚呼。

「快，去打盆熱水來。」

錢芊芊扭頭吩咐了丫鬟一聲，便親自給雪依處理傷口，雖然都是些皮外傷，但全都是被利器所傷，幾乎刀刀致命，流了不少血，也只有雪依這樣的人才勉強保住性命，若是換成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

錢芊芊廢了不少功夫，才將雪依的傷口處理妥當，雪依現在需要靜養，根本下不了床，更別說用武功了。

一直忙活到天亮，錢芊芊都沒來得及去眯一會兒，她差人拿著令牌去宮裡告知江笙，今日不去太醫院了，留在府中歇息一日，而且雪依身邊也離不開人。

江笙自然是沒有意見的，而且會替錢芊芊擋著，所以錢芊芊便留在了將軍府。

等了大半日，雪依總算醒了過來，臉色青白，沒有半點血色，只要稍稍一動，身上的傷口便疼得厲害。

「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你千萬別亂動，若是再流一點兒血，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了。」

錢芊芊瞧著雪依的舉動，便站起身，過去提醒了她一聲，她這才安分了一點兒。

「錢姑娘，還好你找到了我，否則我定會死在那亂葬崗。」

雪依似乎對先前的事記憶猶新，臉上還有些自嘲，她原本以為自己這回要死了，想著蕭墨寒交代的事還沒辦完，便一直捨不得死，強撐著身子，沒想到終於等來了錢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