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魔尊是越發難哄了
沉默片刻,黑暗中傳來一聲「滾進來」。
真兇。
她縮了縮腦袋,梗著脖子進去。
重黎依舊坐在那,戴著那張又丑又凶的黑犬面具,一眼瞟過來,能嚇得人抖三抖。
他瞧著那道僵在洞口的身影,她手中的火光半照在他身上,倒是令這寒夜泛出一絲暖意。
「走過來些。」他盡量心平氣和地同她說話。
雲渺渺踟躕須臾,往裡頭走了兩步。
重黎眉心一跳:「再過來。」
她又勉為其難地挪了兩步。
「你是算盤珠子嗎!過來!」他能吃了她不成!
雲渺渺整個人都抖了起來,連帶著手中火焰也顫了顫。
重黎深吸一口氣,忍住了這股無名火,指了下自己身旁:「站到這裡來。」
「……噢。」她如同赴死般一步步走到了他指的位置,而後從懷裡摸出一枚珠子遞給他,「這,這是我自己煉化的,應該能掩藏一些氣息……」
重黎看著她手中的珠子,無論是成色還是靈氣,頂多算個下品,著實入不了他的眼。
「就這個?」
「……我沒有那麼多寶貝,總不能把佩劍給您吧。」雲渺渺癟癟嘴,若不是瞪著一雙死魚眼,應當還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的。
重黎朝她腰間斜了一眼,嗤之以鼻:「一把破劍,有何稀奇。」
雲渺渺低著頭沒敢接話。
重黎也算見過不少仙門弟子了,像她過的這麼摳摳搜搜的還是頭一個,一枚下品靈珠,交給他的時候跟要割她一塊肉似的。
嘁,出息!
「僅僅一枚珠子藏不住我的氣息,再去尋幾樣來。」他思來想去,還是給了她一點餘地。
只是雲渺渺顯然沒領會到,眉頭皺巴得更厲害了。
「這我上哪兒給您找去啊……」她可沒有什麼法器靈寶,煉了大半年的珠子都給了他,怎麼還那麼凶!
「你自己想,本……我怎麼知道!」重黎白了她一眼。
「……我要是找不到怎麼辦呀?」她試探著問。
「找不到我蘸蒜吃了你。」
「!!!」
看著她嚇到面色發白,重黎冷哼了一聲。
她咬了咬唇:「……我儘力而為。」
她將珠子遞過去,手一抖,珠子便砸在他右腿上。
「嘶!……」他的臉色出乎意料地白了三分。
雲渺渺嚇了一跳,低頭看向他的右腿。
「您……受傷了?」
話音未落,便被瞪了一眼。
「若非如此,我何須在此逗留,殺出去易如反掌!」
「是是是,您最厲害……」她低著頭連聲附和,小心地瞄了眼。
雖說被衣擺蓋著,但透出的血腥味兒卻很濃,想來傷得不輕。
她想起在招搖山的時候,他也曾被泰逢劍所傷,一回還可稱之為大意,兩回就有些古怪了。
她這些年也聽到不少關於魔尊的傳聞,他與長瀲上仙乃是宿敵,如何結怨的已經無人曉得,但魔尊的法力應當與之不分伯仲,甚者或許在長瀲之上,怎會一而再地受傷……
重黎察覺到她的眼神,又將袍子往下扯了扯,惡聲惡氣地瞪她。
「看什麼,便是傷了一條腿也能殺你!」
雲渺渺垂眸,不敢說話。
好欺負的樣子,簡直不像個仙門弟子。
重黎皺了皺眉:「你這等沒有慧根,還如此窩囊的人是怎麼進天虞山的?」
沒有慧根又窩囊的雲渺渺抿了抿唇:「……可能那回天一鏡瞎了眼吧。」
「呵,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他閑著也是閑著,在長瀲那兒受的氣,從這個小弟子身上討回來倒是不錯,「你想成仙?」
她頓了頓:「……老實說,我只想活命。」
「你一個仙門弟子,應當瞧得出我是魔族吧?」
「對我這魔族俯首貼耳,你就不怕被逐出師門?」他擰著眉試探她。
雲渺渺抿了抿唇,似是有所猶豫:「……您的意思是,我應當對您咬牙切齒,橫眉豎眼,最好再拔劍相向,道一句『呔!大膽魔頭納命來』?您要是想,我可以試試的。」
重黎惡狠狠地掃了她一眼:「你敢!」
「……噢。」她繼續耷拉著腦袋。
「……」重黎看著那顆乖順的腦袋,不知為何,更氣了。
良久,雲渺渺又忍不住往他腿上看去。
血已經滲了出來,印在地上,紅梅般鮮艷,隱隱約約能瞧見一點細長的傷口。
是劍傷。
她想起了長瀲的泰逢,不由得為之一顫。
應當……挺疼吧。
這一幕,總讓她想起當初在北海之濱撿到他的時候,不過那會兒他好像更慘些。
「您……不上藥嗎?」她神使鬼差地問了出來,話音未落便匆忙捂嘴。
重黎冷笑:「你這凡人管得還挺多,我倒是有法子儘快治好這傷,不過……」
他意味深長地望向她,直盯到她渾身發毛。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一把攥緊了腰間的劍,忙退到洞口。
「我我我……我先走了!」一轉身便磕在了石頭上,也顧不上疼,跌跌撞撞地跑了。
山洞中再度陷入昏黑,夜風灌了進來,涼意絲絲,重黎摘下了面具,點起一簇幽火,撩起衣擺。
腿上的傷口深可見骨,若非黑衣,他此刻瞧著多半是血肉模糊。
不愧是開天之劍,雖被他堪堪卸去一半力道,依舊痛得刺骨。
滾落在手邊的靈珠散發著幽幽的光,就像它的主子一樣不起眼,他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瞧見珠芯中泛著點點螢火,還帶著那凡人的一縷氣息。
……
雲渺渺一路心驚膽戰地回到前山,迎面撞上出來起夜的言寒輕。
他睡眼朦朧地瞅了瞅她:「雲渺渺?……」
大眼瞪小眼,尷尬了片刻之後,他迷迷瞪瞪地合上了眼。
「嘖,做夢吧……」
呵欠了一聲,他就不動了。
雲渺渺懸著一口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言寒輕此人,誠然平日里五行缺揍,但身上的寶貝還是有不少的,例如她一眼瞥見的,鑲在他腰帶上的一排碧石,怎麼也算是下品的靈寶了。
她想了想山洞裡那位隨時會吃了她的魔尊,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昏昏欲睡的二愣子,猶豫再三,選了兩顆最不起眼的給摳了下來,而後再將腰帶妥帖地系了回去,幫他轉個身,看著他渾然未決地一步步走回屋中。
而後,她趕緊摸回了南苑。
……
翌日清晨,言寒輕從昏沉中醒來,揉了揉眼,有些懵逼地坐在了床上。
昨晚……他好像夢到雲渺渺那小癟犢子了。
夢裡她居然解開了他的腰帶……雖然又給他繫上了。
他下意識地瞄了眼床邊的架子,他的腰帶靜靜地掛在那,似乎並無什麼異樣。
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難道是因為夢裡雲渺渺碰了它?
說起來他為何會夢到她在解他的腰帶……?
雲渺渺那雙毫無波瀾的死魚眼在他腦子裡晃來晃去,一種頗為詭異的猜想閃了過去。
同屋的人正呵欠連天,忽然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定神一看,卻見言寒輕一巴掌糊在了自己臉上,不由驚詫。
「寒,寒輕兄,你為何突然打自己?」
言寒輕驚恐地掄起了枕頭,難以置信地嘶吼一聲。
「我特么不會是喜歡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