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當然！（修）

「整艘船應該安全了。」

蒼須吐出一口濁氣，背靠著牆壁上。

他仍舊很虛弱。

這種狀態，就算是參戰，也只是添亂。

因此，他並沒有急著走出去。

下一刻，他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體經過亡靈法術的改造，介於生死之前。但現在這種平衡已經被打破，瀕臨崩潰。

死的一面佔據上風，將生的一面牢牢壓制。

正因如此，蒼須此刻身上的屍臭味越來越濃了。

蒼須當然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他立即開始處理。

生死之間的改造，是他結合了有限的亡靈傳承，獨自摸索出來的。正因為是他的研究成果，因此他對這些內容非常熟悉，掌握得極深。

沒有耗費多久的時間，蒼須調理完整，重新建立生死之間的平衡。

他身上的屍臭味正在迅速減弱。

穩住局面，蒼須接著查看自己的法力池。

每一位魔法師都有自己的法力池。

之前交戰，蒼須的法力池消耗一空。現在卻恢復了一大半。

「我之前用的法力恢復藥劑，只是次級，頂多恢復30%的法力。」

「現在恢復到這種程度，應該有艙室法陣的輔助。」

他接著又檢查人皮儲物袋。

這個儲物袋被他當做胸口的皮膚，和他本人縫紉在了一起。隱蔽的同時，施法也非常方便。

儲物袋中，藍色的次級法力恢復藥水還有三瓶。

從被通緝，到一路逃亡到現在，蒼須的藥劑就只剩下了這些。

除此之外，還有食物、水，以及衣物等等生活類的雜物。

蒼須最重視的是施法材料。

死海貝殼碎片、鬼臉孤干、幽靈蜘蛛的腿……

前兩者是施展死亡波紋的主要材料，後者則是招魂術的主材。

原本，這兩者的存貨就不多。經過之前一戰，施法材料消耗得很嚴重。

蒼鬚眉頭微皺。

一直以來，這些施法材料都很難得到補充。

「不管是死亡波紋，還是招魂術，施法材料都只剩下一次使用的機會了。」

施法，需要施法材料。

當然，這不是必須的。

施法的原理很簡單，就是法術模型+法力。

只要達成這兩個條件，不需要施法材料就能成功施法。

但落實到實戰中，幾乎所有的法師都會選擇施法材料施法。

施法材料實用性極高。

一方面，能夠幫助法師更快地構建出法術模型；另一方面，對法力也有相當多的補充。

就拿死亡波紋這個法術來講。

主材是死海貝殼碎片、鬼臉孤干。

死海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天然的死亡波紋激蕩。在其中生存的貝殼，都有死亡波紋的痕迹。

鬼臉孤是一種魔植，危急時刻，它孤冠表面的人臉會發出尖嘯，產生死亡波紋的類法術。

沒有這兩個主材，蒼須要獨自施法，本身的法力至少要來回補充十次，構造法術模型消耗的時間，至少延長八倍。

如果按照這種施法效率，那麼之前深海怪魚號遭遇魚群圍攻，根本不會得到蒼須的及時幫助。

很可能等到深海怪魚號被刺穿，魚群們殺進來，蒼須都還沒有施法到一半呢。

「必須得儘快補充施法材料。」

蒼須心中暗嘆，感到為難。

作為最新興的法術流派——亡靈流派有利有弊。

最大利好的地方在於：其餘的魔法流派，還沒有適應和研發出對付亡靈流派的手段。比如之前戰鬥，蒼須作為一位黑鐵級別的魔法師，卻能輕易穿透一艘黃金級魔能船的船殼。這要讓火系、雷電系的法術來做，只能和船體發生碰撞。

弊端也有不少。

施法材料就是其中之一。

發展成熟的魔法流派，很容易補充施法材料。全世界都有規模巨大的施法材料的市場買賣。

但是亡靈法術的施法材料卻很難尋。

亡靈法師常常需要親自動手。

除了施法材料，還有法師裝備。

亡靈法師的法杖、法袍等等，往往也需要自備，極難在市場上購買得到。

像蒼須這樣的，連一件法袍、一根法杖都沒有。

他並不懂得製作方法，也沒有煉金造詣去製作。

「如果有一根法杖，或是魔法書，我不至於施法過度而昏迷了。」蒼須暗嘆，對於這些法師裝備一直都有渴望。

補充好法力，將身體調整如初，蒼須這才打開艙門，走出他的海員室。

一出門，他就看到了門口佇立著兩尊煉金傀儡。

這兩個傀儡都是人形，帶有盾牌，腰佩利劍，身上的盔甲帶著東方特色的雲邊描繪。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之後，兩個傀儡都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蒼須，同時道：「蒼須大人，這裡是劍閣守衛5（6）號，船長留下了關於您的留言。您醒后，請前往餐廳，那裡正在舉辦慶功宴。」

「看來紫蒂收穫不小，這兩個傀儡也應該是深海怪魚號自備的，被她啟用了。」蒼須心中瞭然。

他並不意外。

作為一艘魔能船，必然有內部的守衛，應對敵人突入的情境。

這兩個劍閣守衛，顯然很有戰販的特色。

蒼須便前往餐廳。

逐漸接近，他聽到了一陣陣歡聲笑語。

不由地，他心裡湧現出一絲緊張的情緒。

作為一位活死人，他常年心境無波，保持著客觀和冷靜。任何的情緒產生，都是罕見的。

被這份緊張的情緒促使，蒼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容。

他一身服飾簡樸大方，是學者的服裝。鼻樑上駕著的眼鏡，早已經被修復好。這是法師的小把戲。

他的鬍鬚雪白一片，再沒有迷怪島時候的灰白和糾結。

他身材高瘦，滿臉的皺紋卻不顯他的老態，而是彷彿蘊含著知識和智慧。

他的目光很平澹，面容上也一片澹漠，沒有表情。

餐廳的艙門忽然打開，裡面的歡笑聲一下子放大，有人走了出來，滿臉通紅，帶著一身的酒氣。

他是想去撒尿，忽然看到了蒼須，頓時一愣。

他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起來，露出驚愕、敬畏和猜疑。

但這些情緒也只是一剎那，也被他收起，他向蒼須俯身一禮，有些慌亂：「啊，大人，您醒了？大家見到你，一定很開心。」

蒼須對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剛剛的那一絲緊張忽然蕩然無存，蒼須面無表情，越過眼前的人，開啟艙門，踏步其中。

倖存者們下意識地轉移視線，看向重新打開的艙門，看到蒼須后，他們的歡笑聲驟然小了許多。

蒼須反視，許多人下意識地躲閃目光。

幽靈紫蒂對他笑笑，點頭。

鬃戈手中拿著酒杯，目光裡帶著審視。

「諸位，我們的大功臣來了。」少年船長哈哈大笑，越過人群，主動走了過來。

他走到蒼須的面前，興奮地用雙手拍打蒼須的上臂。

然後又和蒼須並肩站立，面對眾人。

他用有力的手挽住亡靈法師單薄的肩頭，高聲宣布：「這場慶功宴的主角到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藍藻第一個響應。噢噢亂叫，水手的粗狂顯露無疑。

隨後，稱讚聲、笑聲像是被重新激發，又湧現出來，充斥這間空間狹小的餐廳。

一股久違的溫暖和感動，像是少年船長挽住蒼須肩頭的手心傳來的熱量，傳遞到蒼須的心中。

但從表面看來，他仍舊一片澹漠。

紫蒂飄過來，誇讚道：「蒼須大人，這次多虧了你，我們的收穫太大了。」

鬃戈不語，停留在原地，對蒼須點點頭。

半獸人雖然對亡靈法師很有戒備心，但心胸並不狹小，蒼須的功績不容抹殺。

「在下不敢居功，一切都是船長大人指揮有方。」蒼須露出一絲貴族管家標準的微笑。

「哈哈哈！」少年船長放聲大笑。

慶功宴的食物非常精美，這是幽靈紫蒂發現的。在她徹底掌控了深海怪魚號后，發現船上就有儲備的食物和美酒。

給戰販準備的，自然是非同凡俗的。

就像是少年船長之前講的，今晚他們不醉不歸。

再美味的佳肴對於蒼須來講，都是寡澹無味。平靜的心態也很難被周圍人感染。學者、法師的雙重身份，讓蒼須逐漸退到餐廳的角落裡。

他是這場戰鬥的最大功臣，但並不是主角。

主角是少年船長，他在人群中穿梭，和每一個人交談、喝酒，挽肩高唱。

蒼須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內心一片寧靜，目光中則充滿了欣賞。

「他是一位絕對優秀的領袖。這是我們的幸運！」蒼須對飄過來的紫蒂如此說道。

「當然！」紫蒂毫不猶豫地附和。

世人很難相信，會有這樣一幕，在天底下發生。

在這個不大的餐廳里，十幾人擁擠著。在他們當中，半獸人、地精、人族相互之間以平等的姿態交談著，亡靈法師和幽靈並肩而立，眾人見怪不怪。門口附近還有大個子蜷縮著身軀，人族和巨人的混血兒，他傻笑著，卻收不到任何的歧視。

這場慶功宴似乎和迷怪島上的慶功宴沒有什麼不同，但蒼須卻明白：這是少年船長的不懈努力的成果！

在離開了迷怪島這個特殊的環境之後，眾人重新獲得的不僅是鬥氣、法力，還有曾經的身份、血統，一直以來的價值觀、種族觀。

這些種種不同，就像是一道道裂痕，要讓這個團伙分崩離析。

但幸運的是，這夥人當中有個非同一般的領袖。

一個能變成怪物的少年騎士。

他正在努力地團結所有人。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無比艱巨的挑戰。

難度要遠超出蒼須對付那群旗魚。

因為挑戰的是人心之間的鴻溝。

但正像所有優秀的領袖那樣，少年騎士表現出了領袖的遠見，以及勇者的堅定。

「你知道嗎？比起他現在的模樣，我其實更喜歡看到他化身野獸的形態。」紫蒂袒露心聲，同時又在試探蒼須。

蒼須微笑，這次也毫不猶豫地附和：「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