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坐轎子的人
一輪冷月浮在上空,四周安靜的不像話,韓良能很清楚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背上密密麻麻的汗就像他內心無數個恐懼的念頭。
「怎麼辦...」韓良僵硬著脖子,咬著嘴唇猶豫了幾秒,還是抬起腿繼續往上走,或許只是自己剛剛匆忙跑下來跑快了,再多走一截路,說不定就上山了。
安慰著自己,雙手死死拽著兩側的衣擺,韓良看著眼前在月光下冰冷的階梯,心裡默道:快了快了。
夏夜的風本該是還有些燥熱在裡面的,可是那風掠過韓良的脖子,是陰森森的冷,韓良又走了幾分鐘,怎麼也看不見平地,實在遭不住了,心裡認定自己就是遇見了鬼。
一下子坐在了台階上面,韓良後悔的要死,自己怎麼就沒先想著問顧大世討一招保命的法子,今天晚上自己不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吧?
可是轉念一想,顧大世回屋發現自己不在會來找自己的吧,一定會的。
韓良現在所有的期盼都到了顧大世的身上,只盼著他快點來救自己。
撐著頭警惕地看著台階下面,韓良再不時回頭張望一眼,顧大世是沒有來,台階下方卻傳來了火光,很亮很亮,不是韓良手電筒可以比的光亮。
從台階上面站起來,韓良的右腳已經往後面一梯的台階上面一挪,隨時準備好了逃跑,他可不相信這火光會來自於明天才回山的袁京師兄。
那是一頂紅色的轎子,明明沒有人抬,卻就那樣浮在半空中,朝著韓良一步步飄來,轎子兩邊都懸挂著燈籠,看似與尋常燈籠無異,可是那光亮卻可以比得上顧大世的一百個火把,晃眼的讓人不能直視。
原本已經做好了預備跑的韓良,此刻卻雙腳發軟,使不上一點力氣來,那光亮照的人快要喘不過氣,轎子的轎簾好像被風掀起,紅艷艷的胡亂翻動著。
手中的法鏡被汗水打濕,再加上韓良手一抖一抖的,直直掉在了台階上面,哐當一聲。
「哪家小鬼擋道?」轎子裡面走出來一個男人,和韓良差不多的身高,卻白鬍子拉碴的,灰色的袍子拖到了地上,他慢吞吞地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月亮,語氣兇狠:「快滾快滾,耽誤了我的時間,小心我弄死你。」
見那人雖然長相兇惡,可是聽他話的意思,好像也沒有說要要自己的命,於是韓良連忙撿起地上的法鏡,挨著一旁站著,心裡催促著:快走快走...
「呸,你們這些蠢道士。」那男人眯著眼睛看了韓良一眼,轉身又費力地爬上了轎子,轎簾像是有人指揮一樣,啪地一下又掉了下去。
轎子快速地離開了,像是一道光,韓良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僵硬的肩膀剛剛聳動了一下,韓良卻突然在前面的台階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愈發大起來,一個回頭,又看見了那頂轎子。
「好你個小子,陰煞之人,我居然能在這裡遇見。」轎子裡面的聲音不再只是簡簡單單的兇惡,還帶著一定程度的欣喜和垂涎。
韓良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水鬼,趴在自己的肩頭,那噁心的臭味和眼神,他們好像都一樣對自己有著莫大的興趣。
危險。
韓良腦子裡面現在只有這兩個字,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韓良直接跳下台階就沖著一旁的樹林裡面跑了去。
朝著手電筒的光的方向撒腿就跑,此刻鋪滿樹葉和扁草的草地在韓良的感覺里卻是危機四伏,好像會有無數只手從草地裡面伸出來,將他拽進土裡。
那頂紅轎子不急不慢地跟在韓良後面,後來像是沒有了耐心,突然加速然後一個轉彎,直直擋在了韓良的面前。
那個男人從轎子裡面跳了出來,一邊慢慢走進一邊伸出了雙手對著韓良:「我原本就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要一輩子耗在這龍虎山了,可是我看見了你,小子,天不亡我啊。」
韓良慌亂往後退了幾步,重重撞到了身後的樹榦上面,雙手握緊了法鏡的邊緣,手指觸碰到鏡中的一片冰涼,韓良的心卻鎮靜了下來。
他一定不能死在這個老男人的手中,他要活著,逆改風水,得以求生,不用困在這龍虎山上當一輩子的道士,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腦海里迅速回想著這幾日顧大世是不是有交給自己什麼招式,但想都不用想,那慢悠悠的拳是沒有用的,再說其他的,好像又沒有再教一些什麼了。
看著那人原來越近,扯著嘴角對自己笑著,韓良心裡一陣惡寒,舉起手裡面的法鏡就對著他一照。
法鏡金光一閃,在昏暗的林子中,那光亮尤為刺眼,那男人看著法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沖著韓良惡狠狠大叫了一聲:「你這個死道士,就知道噁心我,我殺了你。」
看著那男人兇惡發狠的樣子,韓良很是好奇地轉過法鏡一看,那裡面是一個中年男子,並不是什麼鬼怪,濃眉大眼的,臉上的皺紋飽含著風霜,看起來很是和藹平常,怎麼也和面前這個男人扯不上一點關係。
「你,你以前也是個普通人,怎麼就變成厲鬼要來害人了?」韓良質問那人,將法鏡抱在了懷裡。
「人?你們這些臭道士,還有臉說這種話,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你心裡沒數嗎?」那人的手一下子捏住了韓良的脖子,戰慄感從脖子至上下蔓延,韓良一個冷戰。
韓良用雙手使勁巴拉著他的手,卻怎麼也扯不開:「你既然知道,我是龍虎山的道士,你,放開我...」
「你這種陰煞命格,是能救我的命的啊,這和你是不是臭道士本來沒有什麼關係的,可是恰巧你就是,這下,你是非死不可了。」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掐著韓良脖子的手微微鬆了一些,用另外一隻手撫摸著韓良的臉:「我不想死,你也不想死對不對,那我們就一起活著好了。」
韓良才不信他那什麼「一起活著」這種話,恐懼到了極處,反倒是有了奮力一搏的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