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打碎的玉鎮,勾起的往事
(我估計看完本章,大家應該都能明白我對本文的天雷設定了……真的是狗血加天雷!因此,我提前聲明,看完后,無論對各位產生何種不良影響,易楚概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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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內,重重輕紗珠簾將內卧隔成一方天地,一架雲母屏風設在內卧的入口處,內卧的玉床上原本鋪著象牙簟,此時又在簟上鋪了一層綈錦,四隅以虎珀鎮壓著席角,一派奢華卻也極舒適。
皇太后坐在玉床上,身子倚在右側的漆憑几上,雙頰異樣的紅暈映著她蒼白的膚色,顯出幾分虛弱的病態。
天子劉詢坐在屏風外的玉几上,身後是正燃著沉水香的錯金博山香爐,香煙裊裊,沁人心脾,讓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便沉靜下來。
隔著那架雕工精美的雲母屏風,兩人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卻良久都沒有一個人開口,任由沉水香那淡淡的香氛在殿中彌散。
劉詢的耐性並不差,但是,此時的寂靜卻令他隱隱感到窒息,最終,他輕咳兩聲,以應有的恭敬開口:「……陛下當保重自己……」
話音未落,他便聽到一聲充滿嘲意的輕笑:「無父、無母、無子……血親全無……我有什麼可保重的?」
劉詢語塞。
「……我答應過大將軍……」劉詢艱難地安撫她,「……你永遠是長信宮的主人。」
太皇太后也罷,皇太后也罷,無論哪個名號,他都保證,她永遠是大漢最尊貴的女人。
他答應過霍光……
「……劉病已……」上官太后忍不住嘆息,「到現在,你還沒學會如何做個天子嗎?」
劉詢不由一愣,為她話中的無奈,也為自己許久未聽到的本名。
「長信宮之權何其重也!霍禹之謀如何,君豈不知?」上官太后的語氣急促起來,「朕之璽有廢立之權……」
劉詢聞言莞爾,卻沒有笑出聲,而是半真半假地反問:「陛下以何名目廢朕?」
這個問題讓上官太后一愣,隨即便聽劉詢以輕鬆的語氣笑言:「宣成侯已薨,朝野上下何人敢舉廢立之事?」
劉詢的話根本沒有讓皇太后感到半分安慰,臉色立時刷白,連雙頰那點病態的紅暈也褪得一乾二淨,她揚手推dao憑几,挺直腰身端坐而言,聲音尖銳凄厲:「所以——你根本沒有把霍家那些人放在眼裡!你根本沒打算動霍成君!」
激憤的言辭一入耳,劉詢心頭陡然一跳,傷人的反駁脫口而出:「當日燕王案亦未牽連陛下!」
劉詢的話音一落,上官太后便覺得耳邊嗡地一聲驚響,一口氣梗在胸口,周圍天眩地轉,隨即便感覺眼前一黑,整個再支撐不住,向一邊倒去。
「我不是這意思!」劉詢直覺不好,再顧不得禮數,立時跳起來,一邊解釋,一邊直入內卧,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上官太后倒在旁邊傾倒的憑几上。
方才話一出口,他便知道不好,但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他也沒辦法收回。
無論如何,上官太后這般激烈的反應都讓他再不敢有半點爭執之心。
幾乎疾奔到床邊,劉詢動作小心地將皇太后扶起,一邊死命地掐她的人中,一邊絮絮叨叨地為自己方才的話語辯解:「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覺得,從孝惠皇后算起,便沒有外家謀逆牽連皇后的先例……不能用霍家人的事問罪皇后……」
上官太后剛緩過氣,就聽見劉詢在自己耳邊不斷地念叨著霍家與皇后,心中立時一陣煩亂,伸手便推開他,冷冷地道:「縣官的想法不必都告訴我,我管不了,也不想聽!」
劉詢一時不備,被她一下子推dao,寬大的衣袖順勢將床角的虎形玉鎮掃落。伴著一聲清脆的裂音,那隻精美的玉虎在丹漆地面上摔成幾塊。
劉詢與上官太后的目光不由都投向地上的那幾塊碎玉,竟同時愣了神。
「……縣官,朕無礙的……」沉默了片刻,上官太后先回過神,開口便是拒人千里的疏離客套,隨即卻又在抬眼看向劉詢時,稍緩了三分冷漠,「我六歲入未央,帝宮中各人的想法,我比你清楚……霍氏積毀已深,佔據高位卻無所作為,你的親信、重臣,誰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牆倒眾人推,朝堂如此,後宮也是如此!大勢使然,即便是天子也無可奈何……」
劉詢默然點頭,卻再度將目光投向地上散落的玉鎮碎塊。
「……縣官……」注意到劉詢的注意力並未完全放在自己的話上,上官太后停了下來,輕聲喚他,「縣官在想什麼?」
「大勢使然,即便是天子也無可奈何……」劉詢勾起唇角,輕聲重複,「五年前,你用這句話勸我不要追究平君的死……今天……還是這句話……」
許平君,劉病已的結髮妻子、劉詢的第一位皇后、皇太子的生母……也是當今天子登基后的第一個犧牲。
所有人都認為當今天子的皇后應該是霍光的女兒——後宮小吏的女兒即使是天子微賤時的髮妻,也不能母儀天下,更何況其父還是受過腐刑之人!
霍光沒有說話,劉詢卻說了:「雖然朕現在的佩劍更加華美鋒利,但是,朕還是想要以前用的那柄劍,卿等可否為朕將之尋回?」
語意並不隱晦,十八歲的天子以一種近於執拗的堅持回應所有人的期待,固執地維護自己的長子與元配。
霍光一言不發,默許了大臣請立許婕妤為後的行動。三年後,他以同樣的沉默,保下了毒殺許平君的淳于衍。
劉詢不是很明白霍光的心思,唯一清楚的是,這位權傾天下的大將軍對他從無惡意,但是,那並不意味著霍光會允許他威脅到自己。
接到霍光的上書後,他獨自到椒房殿守著許平君的棺槨,未央宮的氣息讓他滿心恐懼,幾乎想立刻逃離這四面高牆圍成的天地。
——既然皇后之尊都無法保護他的妻子,那麼,天子的至尊之位於他又有何益?
——他甚至無法懲治兇手!
恐懼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濤天的怒火。
——究竟誰是大漢天子?!
站在妻子的棺槨前,他將那捲奏書狠狠擲下,轉身推門而出,卻見廣廡之下,身著喪服的皇太后靜靜地站在正對殿門的位置,神色肅穆平靜……
此時此刻,玉床之上,從來儀態優雅平靜的皇太后卻顯出惶然失措的神色——他提及了一個多麼不合適的話題啊!
「……兮君……同樣一句話……」緩緩站起,劉詢的聲音有恍惚,竟喚起了上官太后的小字,「你現在卻是在勸我毀了霍家……」
五年前的椒房殿東廂,皇太后的勸阻令他拂袖而起,傾倒的憑几將獨榻一角的玉鎮擊落地面,碎裂成幾塊,也阻住了他的腳步。
——何等相似的情景。
(該說的,本章開頭都說了……這裡,易楚只想要收藏、推薦與評論……想砸磚的,請下手輕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