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生麗質
沒有人能夠理解此刻袁立陽腦海中的錯亂感。
講實話就是,他的上輩子其實並不怎麼認識十八歲時候的周萍萍,他認識的那個周萍萍,一開始就是二十六歲的。
但現在,他又認識了十八歲的那個周萍萍。
如果是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一切都有跡可循,所有的變化都可以找到屬於它的故事,或滄桑,或優美,或哀婉,或激蕩。
但是從二十六歲……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從二十九歲三十歲,一下子回到十八歲,卻一切都是錯亂的、不相符合的、沒有緣由的。
他見過面前這個漂亮女孩子所有的溫柔與兇悍,所有的痴纏與果敢,一切都很熟悉,卻唯獨不曾見識過她的少女情懷。
「噯,袁立陽,把你那茶葉分給我點兒唄?」她說。
袁立陽抬頭,「好啊!你要喝茶啊?」
說話間,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袁立陽已經低頭從桌洞里拿出茶葉盒來,打開,掏出袋子,鬆開鐵夾子,往她杯子里倒。
下意識地精確控制。
然後跟她說:「不適合放太多茶葉,咱們喝的慢,茶葉多了底下一半容易苦。」
薄薄的倒了一個杯底的茶葉。
袁立陽上輩子對茶葉也沒什麼研究,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或者什麼品種的茶葉,只知道是紅茶,而且很香,口感也特別好。
倒完了,他收回袋子,夾好封口,把茶葉罐收起來,同時下意識地說:「東西就在我桌洞里,平常我不在你要是想喝,就自己來拿!但是記住,別放太多,放太多了真的會苦,而且,口感也會變得不大好。因為泡太久了。」
這絮絮叨叨的風格,絕對不是袁立陽的本來習慣。
事實上,喝茶也不是他的本來習慣。
他不要說現在的十八歲,在曾經發生過的歷史上,就是到幾年之後,也沒什麼喝茶的習慣,他不抗拒,也挺愛喝,但就是自己沒這個習慣,後來跟周萍萍同居,發現她老是抱著個水杯不停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水。
當然,她肯定不捨得買那些特別好的茶,往往是幾十塊錢一大罐子那種鐵觀音——分小袋包裝的那種,她一袋分三杯,能喝一整天。
據說這是她媽媽傳授的絕招。
她媽媽在紡織廠上班,那地方的車間里,常年高溫,女工們都穿得特別單薄,還依然大量出汗,所以周媽媽每天都是抱著大水瓶子灌,後來她總結出經驗來,告訴自己的倆女兒:每天都要不斷的喝水,但別大口,別喝快,就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咂,這樣的話,既對腸胃有好處,又美容養顏。
周萍萍十分的篤信。
事實上,上輩子兩人離婚的那個時候,她已經毛歲三十了,每天那麼累,壓力山大,不捨得用什麼好化妝品,你要說吃穿什麼的,忙成那樣,也顯然不太可能顧及得太好,何況她還有胃病,但哪怕這樣,她的皮膚倒真的是一直都特別好,細嫩細嫩的,摸上去是那種特殊的滑滑的溫涼。
天知道是她這個喝水法的事兒,還是天生麗質的事兒。
…………
收起茶葉罐子,見她沒走,就問她:「要熱水嗎?」
抬頭,於是對視。
她眼眸微轉,臉上似乎帶著一點羞羞的笑,點了點頭。
明明她自己有暖水瓶的!
袁立陽拎起腳邊的暖水瓶,結果這個時候,房名偉忽然站起身來,拍了拍袁立陽的後背——袁立陽欠了欠身子,他從後面出去了。
袁立陽抬頭看了看周萍萍。
周萍萍也正看著她,清亮亮的眸子水汪汪的,似笑非笑又含羞。
袁立陽起身,坐到了房名偉那靠牆的座位上去。
周萍萍猶豫了一下,抿起嘴唇,往裡一側身,坐下了。
臉蛋兒紅起來了。
袁立陽瞥她一眼,她卻不敢回看。
於是他再次提起暖水瓶,敲敲桌子,「水杯!」
水杯放過來。
嘩啦啦,熱水倒進去,大半杯,收住。
放好暖水瓶之後,袁立陽毫不見外地拿起女孩子的水杯,慢慢搖了兩下,讓茶葉都轉開——他轉自己的水杯,她就看著,他把水杯放回去,扭頭看她,她就回頭,紅著臉,抿著嘴,臉上微微帶笑,卻偏偏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袁立陽座位上的那高高摞起來的書,死活都不肯對視。
然而袁立陽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終於她扛不住了,一邊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那摞書,一邊說:「噯,袁立陽,你真的學過散打嗎?」
「沒有啊!沒學過。」
「那你那天怎麼那麼……大家都說你肯定學過散打,要麼就是武術、跆拳道什麼的。不然你肯定打不過他們。」
「胡扯!那是他們不懂!」
她終於轉過頭來,眸光清亮,卻又帶著一點點的疑惑,一點點的迷糊,一點點的灼熱,一點點的好奇,看著袁立陽。
袁立陽說:「一來呢,打架這種事兒純粹看天賦,沒學過不代表就不會打架,就好比是你不化妝,也照樣好看,天生麗質這東西,沒辦法的!」
這個論調好奇怪,下意識地覺得他說的不對,哪裡有不學就會的?但是他把他的會打架,和自己長得好看硬是捆綁到了一起,或許就覺得沒法反駁似的。
好狡猾。
他繼續說:「二來呢,你們可能都高估了丁廣修他們那些人了,積毀銷骨嘛,對吧?關鍵是現在大家都怕他們,所以根本就不敢打,那怎麼打得過?其實真打起來,他們幾個都菜得很!」
周萍萍抿嘴,笑笑,不予評價。
忽然,「噯,那天我說我爸想請你吃飯,表示感謝,你為什麼不願意去?」
袁立陽義正辭嚴,「廢話!要是你自己請我吃飯,哪怕餐廳里打個蘿蔔白菜呢,我也願意去吃呀,可要是你爸請我吃飯,給我拿一千塊錢出場費我都不去!」
眸光一轉,忽然就明白了。
她轉過頭去又笑笑。
薄羞,帶喜。
「那我改天請你吃飯好了!」她說。
「好啊!」袁立陽答應的很痛快。
她斜睨,微羞,但不怯,「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好啊,說定了。」
她拿起杯子,扣好蓋子,起身離了座位。
但她走後,袁立陽卻不由得陷入了某種沉思,一直到幾分鐘之後,他被房名偉給拍醒,「噯,走了都,還發獃呢?是不是沒看夠?要不要我跟她同桌換換位子,讓你能整天看著?」
袁立陽笑笑,「好啊!」
房名偉當即亮出了中指,「起開,別占著爺的寶座!」
等袁立陽讓出了座位,他回去坐下,卻又忍不住說:「噯,老袁,選一個就行啊,別都嚯嚯嘍!資源本來就少,不興占倆坑的啊!」
袁立陽愣了一下,「啊?選什麼?為什麼只能選一個?」
「我是說陳白鷺和周萍萍!」
「哦,你說她倆呀,都挺漂亮的啊。」
房名偉愣了半天,忽然又一次豎起中指。
「呸!你個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