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揮之不去
夜間綠俏在暖閣里睡熟了,白羽卻怎麼都睡不著,過去了一千年的事,可現在想起來還是歷歷在目,心裡猶如刀割般,那個抹不平的傷口其實一直都在,只是白羽裝作看不到,有時候那傷口被什麼拉扯了,雖然裝做看不到,也撕心裂肺的疼。
千年前的狐族居住在白雪皚皚的雪山上,雖然到處都是銀裝素裹,但卻沒有一點寒冷的感覺,那雪常年不化,倒成了狐族特有的標誌。
狐族王殿便坐落在高聳入雲的雪山頂上,宮殿由玉石混著千年寒冰所鑄,四周雲霧繚繞如同仙境一般,白羽作為狐族的公主廣受族民愛戴。
那時狐狼兩組交好,來往甚密,所以白羽自小便和狼族皇子炎冥要好,長大之後白羽成了妖界有名的美女,而炎冥也成了眾多女妖追捧的對象。
落水湖畔,炎冥牽起白羽的手,「我,炎冥,此生只愛白羽一人。」他一字一句說的情真意切,夕陽下炎冥眼中含情脈脈,身側湖面從桃紅色,變到薔薇色。
炎冥從小就對白羽照顧有加,處處呵護,白羽又怎麼會相信眼前這個人對她說的都是謊話,她對他的愛深信不疑。
直到有一天他手中的劍染上狐族的鮮血,直到白羽母后和父王鮮血淋漓的倒在他的劍下,白羽才恍然明白他不過是個很會說謊的人罷了。
炎冥站在狐族的大殿中,手中提著的劍正往下滴著血,鮮紅的血液一滴接一滴的滴落在潔白的地面上,他低頭看了一眼渾身是血跪在地上的白羽,嗤笑一聲,眼中雖然帶笑卻皆是入骨的寒冷。
白羽揚起頭看了一眼這個站在那裡高高在上的男人,多麼出色的演技,這麼多年既然絲毫沒有半點破綻,可笑,真是太可笑了,那個原本讓她想起來就心裡暖洋洋的人,居然成了一把將她砍得皮開肉綻的刀。
炎冥將白羽帶回了狼族。
「要不是你是狐族公主,我又怎麼會費盡心思的接近你。」狼族王座上,炎冥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中的玉佩,他薄唇一抿,白羽便被關在了狼族冰冷陰暗的地牢里,刀尖陷入肉里的感覺、竹籤扎入指尖的感覺、燒紅的鐵落在肌膚上的感覺......白羽都一一嘗試了。
原來心死了身上就沒那麼疼了,十日之後白羽被狐族的死士救出來,再次見到了陽光,她卻再也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了,眼淚哭幹了,狐族沒有了,父皇母后也沒有了,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只剩下對炎冥入骨的仇恨。
還有白羽對自己的恨,如果現在的她能見到那日夕陽下的自己該多好,白羽就可以狠狠的抽她一個巴掌,大聲的告訴她,他都是騙你的!你個白痴!
擔起整個狐族的責任也是為了報仇,白羽披上戰甲,帶領殘餘狐族與狼族纏鬥了數年,應該是從那時起,她身上永遠套著戰甲,睡枯草,枕冷石,風餐露宿。
所有任何威脅到她的人她都會毫不留情的剷除,誰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也和炎冥一樣會演戲呢?
最終狐族大敗狼族,這在妖界看來是一個奇迹,白羽手中提著炎冥的首級,站在狼族的大殿上,狼族的俘虜和我狐族的子民皆匍匐在腳下,白羽卻高興不起來,眼淚浸滿了眼眶。
重建狐族,妖界自此多了一位令眾妖聞風喪膽的狐帝。
記憶越清楚白羽越覺得穿不上氣來,便披衣下床,才走到暖閣,綠俏便一咕嚕爬了起來,這丫頭明明睡得那樣熟,白羽腳步也很輕,怎麼白羽有一點動靜就會醒。
「小姐,你怎麼醒了?要吃茶?還是被子薄了?」綠俏此時還睡得有些迷糊,卻一心關心著白羽。
白羽只淡淡道:「你繼續睡。」便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夜已深,一輪皓月當空,卻不見半點星辰,屋外的寒冷讓白羽舒服了一些。
隔夜白天剛吃過早飯,柳風華便到了白羽屋裡,舉止投足間透著溫文爾雅,他在白羽身邊坐下來,旁邊的書童小心翼翼的遞上一幅畫來。
白羽不太懂人間的畫作,但也能看出這畫絕非凡品,這畫畫的是一幅荷花圖,雨過晴天,翠綠的荷葉上沾滿了水珠,在陽光下泛起細碎的銀光,那荷花吐露著絕卉芳華,潔白柔軟。
「侯府老夫人最喜水墨畫,她的房間里收藏了一套四季圖,但夏這一幅圖卻求而不得,明日你回去便把這畫給了老夫人,你身在侯府怎麼也該有個能依靠的人。」柳風華道。
現在侯府的老夫人可不是冷墨軒的生身母親,早在冷墨軒十歲的時候他的母親便去世了,老侯爺便娶了江南王府的嫡女,也就是現在的老夫人。
她入府以來卻沒有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對冷墨軒視如己出,待老侯爺去世,老夫人便吃齋念佛,後院和前面的事一概不理,就連前幾日冷墨軒迎娶蘇憶兒的時候她都不曾理會。
白羽也早想著在侯府找個靠山,而侯府說話有分量的也就冷墨軒和老夫人,冷墨軒自然是不能選,現在還是不要離冷墨軒太近,以免雪上加霜惹得後院那群女人嫉妒。
所以就只能選老夫人了,這兩天白羽將老夫人的喜好打聽了個遍,正愁從哪裡下手呢,柳風華便送來了夏圖,還真是雪中送炭。
白羽也不說什麼虛詞,真的需要的她就會大方的收下,「涵雪謝過哥哥。」
「你我怎麼還說謝謝。」柳風華與柳涵雪乃一母所生,自幼就很是疼愛這個妹妹,所以兩人見面也從不見外,多打鬧在一處。
白羽卻不是柳涵雪,她下意識的和所有人保持著距離,對柳風華也格外客氣。
柳風華見白羽不言語,只當是妹妹近日所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才這般對周圍的一切都沒甚反應,給人一種黃昏老樹的深沉。想起妹妹在家時最愛吃火鍋,於是叫白羽晚上到前廳一家人吃火鍋,說不定能讓她心情好些。
白羽沒多想便答應了下來。
一隻有力而溫暖的大手輕輕的落在了白羽頭上,「我的妹妹變得懂事了,知道有些事自己拿捏了。」
原來的柳涵雪若是在侯府受了什麼委屈就要跑回娘家,找母親,找哥哥,而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不但沒有跑回來,反而在回家后隻字不提,雖然妹妹懂事了,但柳風華興中卻湧出些許憂傷,是做哥哥的沒盡到保護妹妹的責任,不能讓妹妹一直無憂無慮、天真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