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宴會秀恩愛
幾位魏府的夫人,包括魏遠之的母親在內,本都是見慣了這種酒宴的,然而這一日的宮宴,卻格外令人局促,對著那鎮北侯,也不知能說些什麼……直到長公主的出現,使得眾人都安靜下來。
雲錦的身子愈發的重了,原本一律不出席的宴席,卻被皇兄金口一開,不得不來。
到了方聽宴上眾人竊竊私語,竟都在議論席間所見一男子的傾世姿容。
她心下一動,腳步陡然有了遲疑。
直到真的在宴席一側首位,見著了那人的身影,她驀地小臉一熱,又是詫異又是羞窘……
這人,明明前日還在獄中落魄又無助的模樣,轉眼換了身華服玉冠,腰肢筆挺地坐在那,又是翩翩郎君一個,惹得眾女眷紛紛側目,含羞帶怯,眼波流轉。
雲錦忍不住又想起他在獄中捧著她的孕肚,一口一口「寶貝、心肝」的叫著,臉兒更燙。
還來不及細想他是如何從階下囚一躍成了座上賓,各種打量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尤其當發現來自魏府上下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朝她飄了過來時,雲錦無暇再去想其他,兀自鎮定了心神,挺直了腰身,假裝若無其事地從眾人中間走過,坐到了皇兄下手的位置。
「侯爺不喝這一杯,是不給本王面子啊?」眾人推杯置盞,正是熱火朝天,一個個過來勸酒的卻均被那清冷噙笑的鎮北侯給擋了回去——
即便心裡不悅,大多數人也不會說什麼,畢竟皇帝親自設宴款待,沒有人那麼不識相在此時給他捅婁子。
可是有的皇親國戚,尤其是姓雲的,平時霸道驕縱慣了,酒勁一上來,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不行不行,聖上特意替你接風洗塵,你卻連一杯都不肯喝,哪裡有這種道理?」
六王爺模樣清俊,比八王爺雲霆厲稍長一二歲,雖是中年,也是個雍容的美男子,然而一沾上酒,就變成了另副模樣。
「楚某實在不勝酒力。」
楚離淵仍堅定地拒絕。
他不是最善於與人交際了嗎?
一杯酒而已,竟都如何避諱。
要麼,是他重傷未愈,要麼,是他不屑於同北越人喝酒吧?
無論是出於哪種原因,都令雲錦有些惴惴不安。
「鎮北侯好大的架子,真當自己身份尊貴?」六王爺打了個酒嗝,長舒一口氣,「大家過來瞧你,不過就想看看你頭上戴的那頂綠帽子,是不是鮮亮罷了……」
「咳咳!」
這時,連雲昊都聽不下去了,適時地示意左右幾名太監將喝醉的六王爺請了下去。
可惜該聽的話旁人都聽了個清楚,雖然這一日,魏遠之以「需處理軍中有要務,無暇出席宴會」為由並未到場,眾人仍是將視線從雲錦的肚子,移到了楚離淵仍然神色自若的俊美臉龐之上。
這對曾經的夫妻,看起來還真的是陌生得很,恐怕真是多年來有名無實呢……
彷彿知道眾人心中所想似的,楚離淵突然起身,長腿一邁,人已來到了對面的席位上——
在雲錦還未反應過來前,他已然在她身旁落座。
楚離淵在雲錦身邊坐了下來,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施施然地開始替長公主布菜。
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他自是清楚的。
加上孕婦應有的忌諱,他都一一細心地考慮了。
看那斯文秀美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剔了魚骨魚刺,恨不得嚼爛了再喂入女人口中的模樣,在座的男男女女,尤其是一眾朝廷命婦無不又驚又羨。
最重要的是,這看上去柔柔弱弱,毫無跋扈之氣的柔儀長公主,居然好像還挺習慣被他這般照顧的樣子……
難道傳言都是假的?
可是長公主無端回到北越又是怎麼回事?只是回娘家探親而已?
楚離淵好似完全不在意他人探尋的目光,只一心一意地陪雲錦吃飯——
畢竟在幽州城以及摘星樓那些為數不多的二人相處的日子裡,雲錦從頭到腳,衣食住行,事無巨細都是由他親手打點的。
這個男人,可謂對操縱她的一切,稱得上樂此不疲。
而雲錦呢,原本也就是被人伺候慣的,即便兩年來的冷落讓她心涼如水,然而對男人的殷勤,自小養尊處優的雲錦並無特彆強烈的感受。
因而,在外人眼裡過分親昵的一幕,在這夫妻二人做來卻是自然得緊。
「咳……」
發覺所有的臣子及其家眷,都在盯著皇妹與她的夫婿看,再聯想到不肯陪他出席宴會的溫青若,雲昊同樣也覺得心裡不舒服了——
什麼時候輪到別的男人在他面前,與他最珍貴的妹子卿卿我我了?趕緊打斷才好。
雲昊才咳了一聲,恰好聽八王爺雲霆厲開口道:「鎮北侯與柔儀公主郎才女貌,真是佳偶天成……」引來眾人一陣附和,又轉而對雲昊笑道,「眼看三口之家已成,聖上,您可也得抓緊了。」
雲昊無後,一出事就把這一群皇叔嚇得夠嗆,這還不趁著高興,勸勸他趕緊地給後宮添人?
平素朝堂上天威難測的皇帝倒是沒有露什麼不豫之色,只點了下頭,頗無奈地勾了勾唇,「朕倒是也想生個小子來玩……」
等有了子嗣,立她為後,也就名正言順了吧……
心念一動,他端著酒杯一陣失神,思緒已經不知飄到了哪裡去。
皇帝說要生兒子!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事嗎?!哪個父母聽了,會不趨之若鶩想將女兒送進宮去,一口氣生個十個八個才好?
然而在座各家有女兒的,卻均默默不作聲……權貴們誰都知道,性情陰鷙的皇帝在宮裡養了個蛇蠍心腸的異域女子——
聽說這女子專門飼養各種毒蟲蛇蟻……想要暗害哪位世家千金的性命,不都是信手拈來的事嗎?
況且這皇帝背地裡那些陰暗可怖的事太多,這世上能有福氣給他生兒子的,恐怕也就只有他養的那位了……
一陣沉默之後,絲竹歌舞聲再起,眾人的關注點回到了長公主和鎮北侯的身上。
大殿里雖暖,雲錦體弱,手兒還是涼涼的,她旁邊那人觸著了,便悄無聲息地將她一隻小手,握進了自己的手中,直到捂熱了,又去牽另一隻。
雲錦雖然也有些羞赧,畢竟皇兄還在上面坐著呢,當著親人的面,與他這般親昵,恐有失禮……但要她又掙不開那人的手,於是只好任他將她另一隻手兒也包著,微微側身朝著他。
而楚離淵呢,用餘下一手執筷,將燙到七八分熱的菜肴喂進她的口中。
雲錦也不忸怩,自然而然地張開小口接了,細嚼慢咽起來。
一時間伴隨著喧鬧的歌舞,大殿里又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絲竹聲驟止的時候,席間不知是誰,語調頗為忿忿地說了一句:「哼,以色侍人,色衰愛弛!」
舞樂聲靜止了好一會兒方重新響起,那尖針般冷嘲熱諷的話語,卻是實打實地扎進了眾人的耳中。
雲錦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就燙紅了!
這、這不會是在說她吧?要說以色侍人,她在那容姿絕世的男人面前,哪裡有幾分拿得出手的姿色……只不過那說話的聲音,倒像是魏府的某位女眷——
當日親眼見過雲錦是如何在般若寺胡來的的這一眾婦人,要說她雲錦是如何靠身子來侍候男人的,似乎也合乎情理……
臉紅得像要燒起來,雲錦本能地想把手兒抽回來,卻被男人緊緊地握住。
「怕夫人嫌棄我酒後失儀,如今便是連酒也不敢沾的。」
楚離淵一手仍握著妻子的纖纖玉手,一手長指輕輕彈了彈白玉酒杯,「方才那位前輩的話更提醒了在下——將來楚某年紀漸長,容顏漸衰,配不上公主殿下了……那該如何是好?」
「啊……?」雲錦這回很欠優雅地張大了小嘴。
他、他在說什麼……
明明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足以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
然而她還是難以置信——
他竟當著這麼多北越人的面,說怕自己配不上她?!
這……明明那人嘲諷的是她,怎麼從他的口裡說出來,以色侍人的,就變成他楚離淵了呢?
「唉,聽說公主日前都在準備另擇佳婿了,是我沒侍候好公主。」
男人露出一個苦惱的神情,像是被妻子嫌棄的愚鈍夫君,又像是不知主子為何著惱的忠實家僕,正苦於不知如何挽救,「便是公主要新擇幾個侍奉的人也是應該的,只是,我幽州城廟小,裝不下那麼多人……「
「咳、咳……」
這回,雲家兄妹幾乎是同時很沒儀態地咳出聲來。
雲昊仰頭將自己杯中酒水飲盡,笑道:「不打緊,公主的寢宮夠大,多少個寵臣都裝得下!」
「皇兄?!」雲錦不好意思看身邊的男人,只好朝自己的兄長暗暗跺了跺腳。
這兩個男人,究竟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可以共坐一席,相互取笑的關係?
一個楚離淵就夠麻煩了,兄長又與他狼狽為奸!
真是青若說的對,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該吃苦的應該是他們男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