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愛你
雲錦早已坐不下去,若不是身側那人一直半攬著她的身子,這宴會於她,哪裡有什麼樂趣呢?
好不容易熬到散場,該醉的人都醉了,該說的話都已說完。
楚離淵牽著雲錦的手,將她扶了起來。
孕婦的腿容易抽筋,坐了一晚上更是酸麻得很,他乾脆將她抱起,慢悠悠地出了殿門而去——
眾目睽睽之下,帶著身孕的長公主倒像個小女娃一樣,依偎在姿容絕俗、道骨仙風的鎮北侯懷裡,那畫面又一次令眾人驚羨不已!
看那鎮北侯動作翩躚,轉瞬間已輕巧地抱著懷中人,步下了數十級台階。
夜風寒冷,他還用自己肩上的銀白色大氅,將懷裡的小人兒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雙清亮若星的眼眸……
這畫面,比當日魏遠之抱長公主回朝上殿,還要令人移不開視線!
接長公主回宮的車輦已等候多時,楚離淵小心翼翼的將人放進去,對候著的小秋叮囑了兩句,又對雲錦笑了笑道:「夫人小心些。」
說完,對抬輦的宮人揚了揚下巴,示意動身。
「楚離淵?」雲錦倒是急了,「你、你去哪裡?」
說是夫人,他卻不跟她一道,難道又要消失十天半月不見蹤影?抑或是,就此離了她,再不復相見?
「我自是回去等你的消息。」他淡淡地笑著,「等你喚我。」
「……」
回去?又回客棧?
雲錦咬了咬嫣唇,「你,你若真是服侍我,現下便跟我回去吧。」
他當著北越眾人的面,做了那樣低的姿態,將她往高了舉,要說不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正因為知道楚離淵對北越人有多厭惡,對她這個公主的身份有多忌諱,此刻他所說的話,才更令她難以置信……
他對自己究竟有幾分真心,不會這廂演完了戲,轉角出了宮門就與別的女子廝混在一起吧?
想著想著,雲錦剛被捂熱的心口又覺涼涼的,一口酸氣冒上來,「本宮的寢殿里,正缺個侍奉的人呢!」
即便兩人的夫妻關係早就不清不楚,她還是想找個由頭,讓他可以陪著她伴著她,還有,將來的孩子……
「公主,您是認真的嗎?」
夜色中,男人俊美白皙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清冷的鳳眸里閃過若隱若現的灼熱光亮,「宮裡真的缺一個侍奉的……人嗎?」
「對。」
雲錦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若不來,便真的要再選了……」
「不許!」
他眼裡那兩道亮光更燙人了,薄唇翕動間發出的聲音卻清冷,「哪個敢近公主的身,可憐那人家裡的高堂,恐怕無人侍奉了……」
未散盡的賓客陸陸續續途經二人所在的宮門口,鎮北侯毫不掩飾的霸道威脅,被寒夜的風吹散入重重宮牆之間。
不管別人聽了信不信,反正雲錦毫不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畢竟她親眼見識過,他是如何對待黑羽族少主的……
對待北越人,更不會手下留情了——
這也是她為何一聽說那賈公子死了,便立刻懷疑是他當日下手重了,才會在天子腳下弄出人命。
只是他嘴犟不肯認,白白受了這麼些皮肉之苦……
「那你便跟來吧!」
雲錦儀態端方,一雙星眸流光溢彩,語調悠揚不容辯駁。
就此,長公主的寢宮裡多了個風華絕代的侍臣,人盡皆知。
楚離淵住在雲錦的寢殿里,名為侍奉,也確實兢兢業業,將她伺候得極仔細,就連髮髻都是這個男人一手梳理的——
看得小秋眼睛都直了!
如果說,起先公主帶這男人回寢宮,小秋還有些疑慮的話,經過幾日的觀察,她真是對公主的眼光極為佩服:這個鎮北侯,不專門當個侍候人的差事還真是可惜了!你看他一張臉長得如花似玉,擺弄起女人的玩意兒,那手更是巧極了,就連上妝都難不倒他!把她家公主那張微微少了血色的小臉輕輕一點,就跟變了個人兒似的,唇兒嬌艷,膚色鮮嫩,一雙眉兒又彎又俏,襯著清亮的雙眸愈加迷人……加上造型靈巧的髮髻,整個人顯得端莊又嫵媚,清麗而脫俗。
唉,她小秋若是有這樣的手藝,恐怕早就在建彰城裡橫著走了!
也難怪她家公主對這個男人死心塌地啊!
有個這樣的夫君相伴,事事不用自己動手,看著還賞心悅目,夜裡還有人暖床……還需要她小秋在一邊湊什麼熱鬧?!
於是小秋這幾日給自己放了大假,天天躲得遠遠的,生怕打擾了兩個人柔情蜜意,你儂我儂……
到了夜裡,沒了在寢殿里的小床陪候的差事,小秋在自己的房間里睡得舒舒服服,有人正替代她,好好伺候公主就寢——
「我不穿……」
雲錦小小聲。
「試試嘛!」
男人修長的指間拎著一塊柔軟的布料,很有耐心地勸她,哄孩子一般。
「哪裡有人穿這種東西就寢的?」
雲錦裹緊了身上綿軟的被褥,怎麼都不肯放!
「這原就是你們皇宮裡的東西呀。」男人勾了勾唇,「公主自己的東西都不認識了嗎?」
「你亂說,我哪有?」
雲錦嬌叱一聲,卻沒多少底氣,「你、你究竟是從哪裡翻出的這個?!」
都說北越皇室奢侈,穿著千金一匹的皎月紗當寢衣。
這還不算什麼,可那柔軟的小衣料居然還往上綉了東珠!
那東珠也不大,小小的一顆黃豆大小,白日里看著白如玉,小巧圓潤,夜裡卻能在黑暗裡發出淡淡的光芒,袖口領子均綉了一圈這樣小的東珠,美人一穿上便灼灼生輝,天人無雙。
雲錦從前便不肯穿,總覺得太過奢侈了,現在又懷了孕,肚皮圓鼓鼓撐起來,偏那布料薄如蟬翼遮不住,都快當娘的人,穿這般艷麗的寢衣做甚!
方才她要沐浴,好不容易才勸得這男人放任她,一個人在浴池裡舒舒服服泡了好久,不用擔心他如影隨形的目光,和時不時而至的偷看……
等宮女將她從溫暖的浴池裡扶了出來,男人已經毫無避諱地闖了進來,還毫不生分地以主子之姿喝退了眾人,繼而興沖沖獻上這麼一件小衣要她穿上!
雲錦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緊緊貼著她的後背,胳膊一伸,將她攬在那寬厚的懷抱之中。
早已不陌生的擁抱沒有讓她產生什麼危機感,反而呢喃了一聲,又把脖子往後縮了縮,在那人的臂彎間尋了個舒適的角度,長長的睫毛乖巧地覆蓋下來,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投出兩道細密的濃陰。
烏黑亮澤的一頭青絲傾斜了半張床榻,男人小心地將其攏起,放在鼻翼間,輕輕地嗅。
「錦兒……」
若有似無的呼喚聲朦朦朧朧地鑽進她的耳孔中,熱熱的氣息讓她覺得有點癢,皺了皺秀氣的小小瓊鼻,羽扇般的睫毛顫了顫,卻始終沒有睜開那雙亮亮的星眸。
「你好香……」
楚離淵低頭在雲錦臉上親了親,大掌包住她的右手放在胸口,幽深的目光心滿意足的在小人兒臉上流連忘返。
嬌小的孕婦已是疲倦極了,有些昏昏欲睡,一隻小手任由他握著,極為乖巧。
見著小妻子的嬌憨模樣,楚離淵一時間竟心旌蕩漾,難得體貼地不折騰她:
「累了么,錦兒?」
是以夫君的姿態,柔柔地喚著她的閨名。
「嗯……」
她長長的睫毛一翹一翹,嬌嬌地低語,另外一隻手無意識地又揪了一縷他的長發,口中不忘惦記著:「我怕疼,生孩子肯定很疼……」
「放心吧,我會陪著你。」
男人好整以暇地伸手,溫柔的將她臉頰邊一縷髮絲順到耳後。
「那你的病……」
即便累得立馬就要睡著,小孕婦仍沒忘記楚離淵當初將精魄種進她腹中的目的。
他的頭風如若根本沒有治好,再加上後來這一連串的傷……
「我哪裡有什麼病?」男人淡笑著,握住她的手在唇邊啄了啄。
「什麼……」
迷濛的美眸半睜,雲錦一時不知他是何意。
「與你,以及腹中這塊肉比起來,又有什麼病痛值得掛齒呢?」
漫不經心地一挑,男人將她那一縷青絲與他的一束銀髮相纏,輕輕地,繞了一個結。
「夫君……」
她好像有所感應,已然困得眸兒半眯仍輕輕喚了一聲,像只慵懶撒嬌的小貓兒。
「乖。」
他俯下愈發流光溢彩的俊顏,極柔地在她額前印下一個吻,而後,那薄唇緩緩蜿蜒而下,直到她的唇畔:
「我愛你,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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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她一定是做了個夢!
如若不是夢,她怎可能聽見那幾個燙人的字眼,突然間從那人口中冒出來?對,一定是她累壞了,產生了什麼幻覺……
不然的話,昨夜才溫柔地抱著她悄然吐露愛語的夫君,怎會第二日又變了個人,變回了他公事公辦的楚侍臣,除去給她梳妝、置衣,陪她畫畫、下棋,他對她淡然守禮,再無僭越之處。
就連夜裡,在她一時遲疑而未開口挽留的情況下,那人竟然乖乖地抱著被子去他自己的屋裡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