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話 黑暗裡恐懼（+重要通知）

第四十四話黑暗裡恐懼

夜幕完全降臨，幽靜的並盛中學，被月光照的明亮的教學大門口，一個小小的，只穿著一件肥大T恤的小孩子跌跌撞撞跑出來。

小秀吉吃完麵包牛奶，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接待室。

身上髒兮兮的，他準備找個有熱水的地方洗澡。他記得體育館旁邊的游泳館里有浴室，雖然晚上游泳館已經關閉了，但他決定先去那邊看看，說不定能找到辦法進去。

這麼想著，氤氳著霧氣的棕色眸子才稍微有了些許光亮。

因為不想回家，自己的小孩子身體有不方便行動，那麼索性就走一步算一步。既然雲雀恭彌把他帶到學校來，那麼他乾脆就呆在這裡不走了，或許時間久了，媽媽和阿綱他們就會忘了自己，那時候他再想辦法離開並盛。

正想著，秀吉突然打了個哆嗦。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教學里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他於是鬆了一口氣，轉回身。

然而就在這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讓人感到脊背發麻的寒意。

秀吉站在原地，警覺地觀察著四周。

——就好像……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是誰？！」小孩子的視角很低，從秀吉的角度看去，就連灌木叢都像是高聳的龐然大物。

黑暗的花壇里，兩點綠色一閃而過。

秀吉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朝體育館的方向跑去。

下個時刻，黑影從天而降。

秀吉摔在地上，壓在自己身上的毛茸茸的傢伙喵嗚喵嗚地叫著，伸出舌頭舔他的臉頰。

秀吉無奈地用自己的小手推推壓著自己的爪子：「你怎麼又來了？！」

花斑貓：「喵嗚~~~」

他被貓咪仔細的舔舐弄暈了，這傢伙的確就是早上在公園「非禮」自己的那隻，如果早上是因為自己吃了棒棒糖臉上沾了糖渣，那麼晚上，這傢伙又跑過來做什麼？！

貓咪開始舔他的手心了，他抬起另一隻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才恍然大悟。

——剛才自己吃麵包的時候就是用手把麵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是自己的身上有麵包味。

他怔然地任由毛茸茸的大傢伙不斷舔著，心裡難受極了。

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連一隻野貓都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他隱約記得自己雖然喜歡闖禍，凡事都愛出頭，卻總是被人庇護著，那是很遙遠的記憶了，模糊到只在心中留下一個符號，讓他總認為自己「本應該」，而不是現在的「竟然」。他突然開始討厭這個世界。

舔著香噴噴東西的貓咪突然嘶叫了一聲，警惕地逃離秀吉。

二頭身的小孩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胖胖的臉頰上掛著幾道血痕，他手中握著几絲細細的貓須。

月光下，那雙棕色的大眼睛卻陰沉的可怕。

貓咪不由得俯下身子，喉嚨里發出示威性的嘶吼，一雙貓眼閃著綠光。

小孩子脖子上的奶嘴發出微弱的光亮，秀吉瞪著貓咪：「滾！」

貓咪被小孩子身後散發的黑色不明氣體嚇到，落荒而逃了。

秀吉這才鬆了一口氣，隨手丟掉之前從貓咪臉上拔下的貓鬍子，有些疲倦地按住臉頰的傷痕。

那個瞬間，他腦中浮現一個熟悉卻陌生的面孔，他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卻像收到鼓舞似的，渾身充滿了力量。

那是稍縱即逝的影像，此時此刻，秀吉想回憶那人的面孔，卻怎麼也記不清了。

——那個人是誰呢？為什麼自己會感覺，胸口發疼？

他自嘲地搖頭收回思緒，轉身朝游泳池的方向走去。

學校的游泳池是露天的，他憑著記憶找到圍欄的缺口，輕鬆進了游泳池。黑夜中，蕩漾的池水反射著夜光，散發著一股無形的魔力。

小秀吉就這樣小心翼翼地繞過池水，走向更衣室。

更衣室里一排排長椅和儲物櫃此時都安靜地沉睡者，從秀吉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見籠罩著的無盡的黑暗，就好像會有什麼古怪的東西突然從裡面衝出來似的。他深吸一口氣，心裡告訴自己沒什麼，這點小事做不好以後該怎麼辦？然後邁開步子走進去。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回蕩，秀吉一路走著，卻是時不時左顧右盼。

幾天前他還在這裡跟同學們說笑著換衣服，幾天之後的夜裡，卻只有變小的自己面對這種足以讓人抓狂的壓抑。

好不容易走到浴室，卻發現浴室比更衣室恐怖一萬倍。

不知哪個水管漏水，黑暗潮濕的空間里，回蕩著一種有節奏的緩慢的滴水聲。

——像極了腳步聲。

他有那麼一瞬間的膽怯，卻仍舊咬牙，緊閉著眼睛衝進去。小小的身體淹沒與黑色的墨汁中，凝滯的空氣變成一隻只可怕的手，輕撫著他的脊背，是他渾身發麻。

儘管還在發著低燒，儘管決定來這裡之前做好了心裡準備，秀吉卻還是有種「索性就趴在這裡不動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好了」的衝動。自己從沒遇到過如此巨大的困難，自詡不會被打敗的他，此時卻想認輸了。

——好累。

每邁動一步，都有冷汗沿額角滴落。

直到他艱難地爬上水管，擰開水閥，脫掉身上的臟衣服走進溫熱的雨中，才像脫力一般，顫抖著蹲下。水落在臉上，與眼中溢出的液體混合在一起，沿臉頰流下。

就在這時，燈亮了。

他在幾秒鐘里，什麼都看不見。只有腳步聲。

等到視線漸漸恢復清明，他才艱難地轉過頭，朝門口望去。

此時此刻，那裡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找到了！果然在這裡！！」

秀吉看見那個一臉驚慌失措的棕發少年鬆了一口氣，站在旁邊的穿黑西裝的小嬰兒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霧氣開始在浴室中瀰漫，秀吉的視線再次變得模糊。不斷有水沿著臉頰流下，他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甚至在看見那兩人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

像個毫無知覺的玩偶。

他看見棕發少年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卻突然，自己的世界被黑幕籠罩。

秀吉失去了知覺。

他的意識在黑暗裡漂浮著。

突然，有人揭開蒙在他雙眼的幕布，光亮如流水般傾瀉進來，鋪滿整個視野。

明亮卻不刺眼的陽光，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泥土芬芳，映入眼帘的是翠綠色的樹林。

他想挪動身體，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低頭看去，自己雙腳用繩子捆著，雙手也以背在身後，手腕勒得生疼。

正當他疑惑這一切是夢是醒，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世界中。

那是個有著一頭灰發的年輕男子，穿著黑色短風衣，看上去十分俊朗挺拔。那人此時朝他走過來，用一雙冰冷的灰色眸子看著自己。

——是他！

他驚訝地睜大雙眼，本想叫出聲來，卻張不開嘴。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巴上封著膠布。

對方用戴著乾淨白手套的手利索地撕掉他嘴上的膠布。原本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他忘了驚訝對方的身份，而是大口大口喘氣。

那個灰發男子就站在他面前，平靜地望著。

一時間樹林里回蕩著他自己的喘氣聲。

直到他漸漸平復下來，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上那雙漂亮卻冰冷的眸子。

「是你救了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

對方卻在嗓子里哼了一聲：「別得意了，我才沒工夫管你。是上面下達的任務，帶你出來只是順便。」

他撇撇嘴角，吃力抬起被捆得發麻的雙腿：「幫我解開啊！」

對方眯起雙眼，安靜地觀察著他，幾分鐘之後，才緩緩說：「這是求人的態度？」

「做好人不做到底，未免太不敬業了。我要扣印象分哦！」

灰發男子揚起嘴角，那淺淺的笑容帶著些許詭異意味。

「那你就坐著，很快你哥就來找你了。」灰發男子說著轉身，留給他一個瀟洒的背影。

「喂！你這個傢伙！不帶你這樣的！！！」

那人卻像沒聽見他的抱怨似的，越走越遠。

他有些泄氣，坐了幾秒之後，掙扎著爬起來。

然而腿上的繩子綁得太緊，他沒法保持平衡，還沒等站穩就臉朝下栽倒，摔了個嘴啃泥。

這時候大概是早晨，樹林里濕氣很重，他爬了一會兒就凍得渾身發抖。於是準備翻個身讓臉朝上躺著，等到他吃力地翻過去，卻發現那個灰發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就站在自己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他重重哼了一聲，不去理對方，而是專心於自己的翻身大業中。

對方卻俯下身，輕鬆地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拉起來。

他繼續撅著嘴不說話，甚至在對上那雙冷漠的眸子的時候，故意用力別過頭去。

「嗤——」

「笑什麼笑？！看什麼看？！別看了！不許看啊！！」

看著灰發男子微微彎起眼角，他終於坐不住了，開始有些不好意思。

「還是個小孩……」

「混蛋，我才不是小孩！」

對方沒說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飛快劃開他手上的繩子。

雙手終於得到解脫，他下意識地開始解腿上的繩子。

那個灰發男子就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他時不時抬眼瞄兩眼，大概是逆光的緣故，那人的面孔看不太真切。

滿頭大汗地解開腳上的繩子花了不少功夫，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卻沒想到自己的身體仍然無法把握平衡。整個世界傾斜下去，跌倒的瞬間，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抓住什麼。

一雙手卻突然扶住自己。

摔倒的動作靜止在自己整個身體找到支撐之時，他發現自己以極其狼狽的姿勢趴在灰發男子身上，兩隻手死死環住對方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見那雙帶著寒意的漂亮眸子就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他卻一時間忘了躲避，只怔怔望著。

因為那雙眸子里映著兩個小小的面孔，帶著些許訝然和驚慌，蒼白又瘦弱，只有一雙碧藍色的眸子略帶些靈氣，卻因為染著倦意而顯得有些霧蒙蒙。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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