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個痛快吧

這幾個人當中就只有顧朝一個人懂一些醫術，她讓幾個人都撕了衣服裹住口鼻，暫時不要接觸這裡任何的活物，人和貓狗都不行，待看過情況再做決定。

主城區這一帶既然已經沒有人了，楚君珩便下令往周邊地帶走一走。

果不其然，一行人終於在一個村子里見到了人。

與這座城一樣，這個村子也一樣被封鎖了，身穿全副盔甲的兵丁臉上蒙著白布，手裡提著盾牌和長矛守著村子的每一個出入口，固定的崗位和巡邏的港味都有，杜絕任何裡頭的人出來的可能。

見楚君珩一行人靠近，其中一個守衛厲聲喝道：「什麼人？」

楚君珩亮出自己的令牌，那個守衛立刻彎腰行禮：「國公爺。」

「如今裡面是什麼情況？」

「情況不是很好，大部分人都已經感染了，基本上沒什麼能治的法子，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在等死了。」

守衛說的很直白。

這些人都是地方駐軍調動過來的，為了防止這些染了病情的百姓高壓之下暴動，連這些人都已經出動了。

顧朝心裡越發的慌起來。

前世她並沒有親自經歷過這場疫情，並不知道情況會有這麼嚴重，只是遠在京城聽說後來控制住了，還以為多大事兒呢。

結果現在親眼看見了，親身經歷了，方知恐怖。

這一村子活人，還不如說是活死人。

一個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有氣無力的，這麼冷的天，這些人就這麼衣不蔽體的躺在那裡，因為病痛而呻吟，有的人嘴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喊著：「疼啊，救救我吧……」

可誰能幫的了誰呢？

守衛放開了關卡，讓一行人進去。

顧朝才走了一步就被一個人抓住了腳腕，驚得她身子抖了抖，低頭一看是一個病的很重的中年男人，眼睛裡面已經沒有神采了，臉上的膿瘡潰爛成了一個洞，能看見裡面的牙齒。

她忍不住一陣犯噁心。

楚君珩見狀上前一腳將那個男人踢開，那男人瘦弱的不成樣子，楚君珩只不過這麼一腳，他竟然滾出去老遠。

嘴裡還在喊著什麼，有氣無力的，聲音太小聽不清。

身後一個侍衛上前去聽了聽，站起身來神色複雜的看著楚君珩：「他說想要個痛快。」

楚君珩蒙在面巾底下的臉色明顯也變了，眼中由剛剛的憤怒轉變成一種極為複雜的神色，看了顧朝一眼，默默的將顧朝擋在自己身後，沖著侍衛點了點頭。

其實顧朝不怕看殺人，前世她自己手上也是人命無數，可她實在不忍心看這種場面。

這次的鼠疫到底給了人多大的痛苦？當一個人連求生的慾望都沒有了，要別人給他一個痛快去死的時候，這種折磨究竟是怎樣的殘忍？

她被楚君珩擋在身後閉上了眼睛，卻關不住耳朵。

刀鋒劃過喉嚨之後鮮血噴濺的聲音她太熟悉了，儘管侍衛昨晚這件事之後並沒有發出聲音同楚君珩稟報，但顧朝還是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這些並不算破敗的房子一個接一個關著門，幾乎每一座房子外面都會躺著這麼幾個人，好一點的還有個破破爛爛的鋪蓋，身邊還放著個飯碗，裡頭還殘留著食物殘渣。

不好的直接什麼都沒有，就一個人光禿禿的躺在那裡。

顧朝忍不住蹲在一個老婦人面前問道：「大娘，這是您自己家嗎？怎麼不進去？」

那老婦道：「我老婆子是被家裡趕出來的，染了這個臟病，怕傳染了家裡的小孫子……」

顧朝站起身來，那這些人差不多也都是這個情況了。

她心情很沉重，從前戰場上下來的重傷的士兵也會這樣做，為了防止累贅，直接斬殺了了事，也能給士兵一個痛快。

楚君珩看她沉默不語，還以為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上前攬住她的肩頭拍了拍。

「你放心，若是你我之間也有這麼一日，我不會這樣做的。」

要死一起死。

顧朝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麼呢？趕緊呸呸呸！不許亂說話。」

在京城裡坐著好好的也就算了，可是也不看看眼下呆在什麼地方說這種話，萬一真的被傳染了可怎麼辦？

國公府還有個楚墨虎視眈眈等著他的爵位呢，她還沒有來得及嫁給他呢，怎麼可以就這麼被傳染了。

即便是身處這樣的環境，侍衛們也都知道顧朝是個女子，看見自家主子這麼親昵的摟著顧姑娘，一個個還是忍不住轉過臉去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楚君珩知道她擔心自己，很是受用，只是眼下這樣的氣氛實在不適合兩個人你儂我儂，兩人又都帶著面巾，他想親吻她一下也是不行。

就只能給她一個眼神，讓她放心。

「我只是這麼一說，你不要多想。」

「這麼一說也不行。」

有時候有些話是會靈驗的，比如她上輩子臨死之前說過一句，來世做鬼也不放過這對狗男女的話，結果她沒做鬼，卻真的有了來世。

民間常說，好的不靈壞的靈，顧朝就很介意這個。

楚君珩從善如流的順從她呸呸呸三聲。

身後東方和幾個侍衛在看天看地的同時咋舌不止。

這將來以後要是真的成了親，他們這位主子爺只怕又是一個懼內的。

楚君珩安撫好了顧朝才開始辦正事兒。

他之所以來了不直接去找地方官，就是因為他知道這些官員一個個很會欺上瞞下，只有百姓這裡才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知道的東西。

他看了一圈，找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是有個人樣的問道：「你們這裡沒有郎中嗎？」

那人染了病，又被家裡丟出來，本來就心情不好，一聽這話就笑了，也不管楚君珩是什麼人，張口懟道：「你看我們這樣子像是有郎中的樣子嗎？就是有，誰管得了這麼多人？」

另一邊一個躺著有氣無力的也跟著說道：「就是啊，就算看了郎中又怎麼樣？還不是得去抓藥？今年災荒，沒有收成就沒有銀子，哪來的錢抓藥啊？那開藥鋪開醫館的又不是什麼救世主，還能白白施捨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