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藥方
這破廟在徹底破敗以前香火還行,佛像也不是什麼小個頭的東西,這麼大一隻,楚君珩就是力氣再大,想要推倒了也不大容易。
他試了試,弄不動,只能去翻供桌。
貢品是沒有的,但是香爐什麼的都還在,許多東西只是破舊,並沒有丟失。
他把桌上能翻的東西都翻了一遍,也沒見著什麼寫著方子的紙,難不成葉歸隱壓在佛像底下了?
楚君珩覺得不至於,雖說方子是個挺要緊的東西,但這玩意兒絕對不是什麼不能給人看的,葉歸隱寫出來這個方子就是為了醫治這些人,按說他應該不會藏得讓人找不到。
應該是被越多的人看見越好才對。
儘管如此想,楚君珩還是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把佛像底下也細細瞅了一遍,萬一葉歸隱這人一時間腦子抽風了,冒出點什麼和平是不一樣的想法來,真的把方子給藏起來了呢?
這種突發奇想的事兒,他以前也不是沒幹過。
但楚君珩還是失望了,佛像底下也沒有壓著什麼方子。
他怕自己看漏了,還特意找了棍子在佛像底下掏了掏,並未漏掉什麼東西。
這就奇了。
除了這裡,他還能將方子藏在什麼地方?
楚君珩皺眉思索著一切可能性,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漏了什麼地方,難道說他將方子藏在自己身上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扭頭就往外走,冷不防被剛剛翻供桌的時候扔到地上的一個盤子給絆了一下,打了個趔趄,險些摔了,好在站穩了。
摔雖然是沒摔了,但腳下一絆,為了站穩踢飛了一把乾草,揚起不少塵土來,嗆得人鼻子難受的慌。
楚君珩用手扇了扇眼前飛揚的塵土,冷不丁一眼掃到地上有什麼東西,他一時間多瞅了一眼……
幸虧多瞅了一眼。
葉歸隱將方子寫在了地上,這裡大概是他睡覺的地方,鋪滿了乾草,所以剛剛楚君珩沒有發現,更沒想到他會把藥方寫在地上。
他蹲下去,看著地上的藥方,是用石子劃出來的,一筆一劃確實是葉歸隱的筆記。
想起之前過來的時候看到葉歸隱撲了滿地紙的脈案,他明白這是為什麼了,他一定是一邊研究一遍寫了方子出來,但當時手邊上也沒有多餘的紙能用了,為了方便隨手撿了個石子劃在了地上。
楚君珩憑著自己過人的記憶力將方子記在了腦子裡,又默默的最後看了一眼那些字跡,過去用鞋底一一抹乾凈了。
「兄弟,謝了。」
找到了藥方,楚君珩一點沒敢耽擱,立即趕了回去,開始著手安排人分配藥材開始熬藥。
屋子裡顧朝還沒醒,葉歸隱的屍體由幾個侍衛看守著,押送藥材回來的東方趁著這段時間也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恨得牙痒痒。
見楚君珩回來,東方上前問道:「主子,那批刁民的屍體……」
「燒掉。」楚君珩吩咐下去:「就說他們死於鼠疫,為了避免更大規模的爆發,燒了,保護其他百姓。」
又有侍衛問道:「那些看到我們殺人的百姓……」
楚君珩聲音很冷漠:「這批死人不是說我們沒有藥材拿清水糊弄他們嗎?」
他目光冷的可怕,滿是殺機,即便是那批人死了,也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這些人不愧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死忠,如今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圍毆葉歸隱是因為沒有藥材,可現在藥材有了,他們就是無理取鬧,非要說他們並非死於鼠疫,而是死於侍衛之手,那也是他們自己活該。
當下這種亂糟糟的情況還來裹亂,這不就是找死么?
所以就算有人告狀也不怕。
沒人告狀更好,直接報上去說他們死於鼠疫,乾淨利索。
從前葉歸隱還在國公府混的時候,東方也沒少和他打交道,兩人感情也不差,如今葉歸隱死了,東方心裡也十分不好受。
只恨自己回來的晚了,害的葉歸隱丟了一條命,也恨自己回來的晚了,沒能親手殺幾個刁民為葉歸隱報仇。
他壓著心裡的情緒囑咐幾個侍衛:「就按國公爺說的去辦吧。」
幾個侍衛對葉歸隱雖然沒什麼特別深的感情,但見過他勤勤懇懇為這些百姓診治,也親眼看見他是怎麼被圍毆的,都是血性的漢子,誰心裡也不好受。
當下幾個侍衛去把那幾具屍體集中到一處,點了火燒了。
為了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他們還特意選了個人多的地方,在百姓的圍觀下燒的,行事極其囂張,就是做給他們看。
楚君珩也沒攔著。
橫豎他們只是奉命辦事的手下,到時候回京若是宣德帝真的要怪罪,他自己一個人擔著就是。
岳平拿到了方子,指揮著手底下的人開始卸車按照方子分裝藥材,起灶生火準備熬藥。
不愧是曾經做過藥材鋪生意的人,這次來送藥材,還帶了足夠量的砂鍋過來,用來熬藥,可謂是思慮周祥。
楚君珩在屋裡親自給葉歸隱整理遺容,擰了帕子一點點將他臉上的血跡擦拭乾凈,又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讓他體體面面的走。
從軍多年,他見過太多的死亡,不知道多少將士,多少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他面前死去,楚君珩一直以為自己對身邊的人死亡這種事已經麻木了,實際上並沒有。
他平日里看著冷漠無情,卻也是血肉之軀,幾個時辰之前見到葉歸隱時他還是個生龍活虎的樣子,這會兒就已經成了冷冰冰的屍首了。
葉歸隱對他來說具有著別樣的意義,葉歸隱可以說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在此之前楚君珩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在寒毒的折磨下度過了,甚至他想過等到自己再也受不了的那一天就直接自我了斷,給自己一個痛快算了。
是葉歸隱的出現給了他解脫。
葉歸隱陪著他一起扛過了一次比一次難熬的發作,在他心裡的地位甚至還超過了戰場上那些過命交情的兄弟。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得藏著掖著自己的身體狀況,仔細掩藏著這個秘密,唯獨在葉歸隱面前不用,他痛苦就可以明明白白的痛苦,不用咬牙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