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的手腕
朝中幾乎大半的官員都來了，顧崢顧嶢也在其中。
不知是宣德帝有意安排還是這批官員故意這樣做，顧家兄弟倆排在迎接隊伍的最前頭。
這樣大的陣仗，有許多官員楚君珩顧朝兩人卻並不認識，顧崢客客氣氣的迎接了二人，一一將後面跟著一起來的官員給楚君珩做介紹。
顧朝就在一邊安靜的跟著，看著這一切。
楚君珩根據顧崢的介紹，一一同這些前來迎接的官員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已經時隔兩個月的功夫，楚君珩看著這些生面孔，心裡已經明白了宣德帝的意思。
朝中他剛剛登基的時候空缺出來的哪些職位，如今基本上都已經補上了。
他這是在告訴楚君珩，就算朝廷里沒有他也是一樣的。讓這些官員前來迎接，表面上是給他一個體面，讓他看起來風光回朝，可實際上這是在向他展示肌肉。
此番真正進了宮以後，只怕是會還有一場暗流洶湧。
等這些官員一一都見過了面，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楚君珩對顧朝道：「你先回府去等著我，我進宮去面見陛下，沒事了就去找你。」
顧朝也看出來了宣德帝的用意，心裡很是擔心楚君珩接下來的處境。
雖說從前楚君珩對於宣德帝登基貢獻了不小的功勞，可實際上已經兩個月不曾見過面了，這兩個月的功夫足夠宣德帝培植起自己的勢力來，誰知道如今他對楚君珩是一個什麼態度。
楚君珩看出來她的擔心，柔聲道：「沒事的，你放心好了。即便是要有什麼，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發生。」
她越是這麼說，顧朝就越是覺得心裡沒底，十分不安。
可當著群臣的面，她也不好和楚君珩你儂我儂依依不捨，何況顧崢還在這裡呢，因著群臣都在，公事要緊，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和自己的父親二叔行禮。
這會兒楚君珩攆著她回去，顧朝只得點點頭應了，過去同顧崢顧嶢行了禮，上了顧家的馬車回去太傅府了。
楚君珩進了宮，宣德帝的早朝還沒散，因著聽說他今兒要回來，特意等著他的。
一群人簇擁著他浩浩蕩蕩的進了宮，上了大殿，楚君珩帶頭跪下三呼萬歲，宣德帝很沒有架子的親自站起來下了台階過來扶他起來。
「鎮國公不必如此多禮，聽說此一回疫情嚴重，多虧了鎮國公前去坐鎮，方能將一座死城起死回生，這次的功勞，不可謂不大啊！」
楚君珩道：「陛下謬讚了。其實並非是臣的功勞，而是葉神醫的功勞。臣並不懂醫術，若非葉神醫研究出了針對此次鼠疫的藥方，臣也只能面對感染了鼠疫的百姓束手無策。」
他說實話並非只是為了謙虛或者是為了給葉歸隱爭功，更多的是一種示弱。他要讓宣德帝明白，自己沒有在他面前居高自傲功高震主的意思。
讓他明白他這個皇帝還能鎮得住他這個鎮國公，而不是他這個鎮國公能鎮得住他這個皇帝，這是一種自保的手段。
宣德帝也沒有硬把高帽子往他頭上繼續扣，聽他這麼說順勢問道：「既然如此，葉神醫自然是功不可沒的。朕定要好生嘉獎一番葉神醫，他人呢？」
宣德帝的這個反應果然也是在楚君珩的意料之中，他在提防自己。
楚君珩再次跪下：「回陛下的話，臣無能，臣沒能保住葉神醫的性命，辜負了陛下的一番苦心，還請陛下降罪！」
宣德帝一副驚訝的樣子：「什麼？難道葉神醫也染上了鼠疫？這可真是一大憾事，醫者難自醫，不是說說的。好好的一個杏林聖手，連父皇都對他誇讚不已的人，就這麼去了，真是可惜。」
楚君珩繼續道：「陛下明鑒，葉神醫並不是染了病去的，而是被人打死的。」
宣德帝神色冷下來，整個大殿上這麼多人，卻安靜的呼吸可聞。
人人都能感受到氣氛開始不對勁了。
楚君珩將葉歸隱如何被人圍毆，以及自己又是如何下令將那些人給殺了，全都說了實話，毫無隱瞞。
宣德帝就這麼默默地聽著，也不出言打斷他，也沒有表態，直到楚君珩說完，又自己跟上一句：「臣有罪，請陛下降罪！」
他才終於不咸不淡的來了一句：「鎮國公此番也是為了救人，也是好意，朕怎好為了這個就降罪於鎮國公？」
顧崢站在人堆里咽了咽唾沫，覺得口乾舌燥的，如今楚君珩與顧朝可是已經被宣德帝賜了婚的，楚君珩怎麼能做事如此衝動？
自己做了也就罷了，瞞得住就瞞下來，何必非要往宣德帝眼皮子低下撞，他為官這麼多年，總不至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還口口聲聲讓宣德帝降罪，萬一宣德帝真的降罪了，那豈不是連累了顧家，連累了太傅府？
越是這麼想著，顧崢就覺得背後冷汗直下，這個漸漸回暖的天氣里，他的裡衣都被自己的冷汗濕透了。
楚君珩繼續跪在那裡：「陛下，臣此次去是為了百姓做事的，卻自己一時衝動要了百姓的命，這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臣只是一個為人臣子的？還請陛下降罪，好給百姓一個交代！」
他重重的磕下頭去。
宣德帝方才對他的熱情也不見了，原本手還扶著他的雙臂，這會兒也收回了手背在身後，慢慢的踱步回到了台階上，坐回去他的龍椅。
顧崢低著頭，偷偷抬起眼皮子偷瞄宣德帝的反應，恨不能抬起袖子來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
宣德帝沉默了半晌，才終於開口，聲線平靜的沒有一絲絲波動：「瞧瞧，都瞧瞧，這才是國之棟樑，鎮國公之尊，做錯了事尚且知道主動求罰，這難道不是爾等之榜樣嗎？」
群臣都跪下去：「陛下聖明！」
宣德帝又道：「鎮國公此行，雖說犯下了大錯，可究竟也是功不可沒，既如此就功過相抵，不賞不罰了。」
楚君珩道：「陛下……」
「誒，鎮國公先不要急著激動，先前朕已經為你和顧小姐賜婚，不成想中間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耽誤了二位的婚期。如今事情已了，這婚事就拖不得了，鎮國公不如就趁這段日子好生休息一下，順便與顧小姐完婚，也好了了朕的一樁心事，眾位愛卿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