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盛怒下的懲處
夜色深了,國公府各處亮著的燈盞在烏雲密布之下顯得格外沉悶。
「你且告訴朕,什麼叫爬上了龍床?」
寧西洛站在雨中,一身凜冽,玉白色的錦袍被雨水打濕,那張俊美的容顏沒有任何錶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張良見此,撐著傘便跑了過去。
雲嶺雖然被他一掌打飛在了地上,此時卻是慌張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再次跪在了地上,快速地爬到了寧西洛的腳邊,聲音顫抖:「微臣口不擇言,實在是著急——」
「嶺哥哥你怎麼如此看待雲溪,今日若不是雲溪擋著,這國公府怕是要鬧出人命。」
雲溪直接打斷了雲嶺的話,她只是靜靜地撐著傘,垂著眸子看向雲嶺,神情中盡顯哀切。而此時,她的內心卻是翻雲覆雨般混亂。
流煙公主便是晴兒的事情並沒有傳開,張良確實是將秘密工作做的很好。在這個時候,所有人或許都認為,皇帝是為了她才砍了雲辰玥的胳膊,她成了流煙的擋箭牌。
寧西洛用了晚膳后便未曾對她說什麼,關於暗器的事情,他也隻字未提。只是隨手披風遞給了她,讓她出去傳達幾句話罷了。
正是這件披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雲嶺仰起臉,神情中的冷漠與惡毒顯露無疑:「你若是死在戰場,便不會袁旭救下被帶入國公府,三妹便不會來到國公府發生這些事情,如今道貌岸然地站在這裡,裝腔作勢!」
雲溪藏在披風下的手早已經握成了拳頭,但依舊彎下腰,將傘撐在雲嶺的頭上,聲音確是溫柔至極:「皇上已經應允雲溪帶嶺哥哥去牢房了,也請了醫女,她自然是不會有事的。」
「惺惺作態。」
雲嶺伸出手便將雲溪的傘打落在地上,雨傘在地上翻了幾個個。
雨水打在雲溪裸露的傷口處,刺痛無比,寧西洛只是看著卻未曾開口。
雲嶺對著寧西洛將頭狠狠地磕了下去:「謝皇上不殺之恩,微臣替舍妹再次謝過皇上。」
雲溪心中冷笑,且看了看跪成一片的人,他們凝視自己的目光卻是惡狠狠的,與雲嶺卻無甚兩樣。如此,便不妨火上澆油。
「哥哥剛剛只是口不擇言,切勿怪罪哥哥,臣女自知樣貌醜陋,怎敢貪享隆恩?」雲溪站在雨中,眸中閃爍著絲絲的水花,然後輕輕掃視著跪成一片的人,對著寧西洛卻是直接跪下了,「今日國公府的人並非是無意救雲溪與那丫鬟的,只怪事發突然,求皇上放過他們吧!」
「你這臭丫頭說什麼呢?」此時,一旁跪著的袁旭耐不住性子了,直接吼了出來,「就雲辰玥那身手,誰能攔住?」
「我兒說的在理,況且雲辰玥那丫頭來勢洶洶的,打人的時候也是毫不留情,張總管傳聖旨的時候也是看到的。」國公在一旁回道。
這一說不要緊,張良的臉直接綠了:「老國公,您這不是冤枉奴才不肯救人嗎?」
「誰在張嘴說一句話,朕封了他的口。」
他的話語雖然是平靜的,但是落下后卻再也沒有人敢開口。
皇帝面容冷凝,一舉一動都讓他們心驚膽寒,但是在這風雨之夜中,他直接將張良手中的傘接了過來,緩步走向雲嶺。
煙雨霏霏,他的長發被雨水打濕,緊緊地貼在側顏上,深不見底地眸卻是緊緊地凝視著地上跪著的人:「雲辰玥傷了朕,罪責其一;你為她頂撞朕,罪責其二。」
雲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只要皇上能饒了臣,怎樣都行。」
國公袁紹再次磕下頭:「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雲家的丫頭出手也沒輕重,幸好皇上也沒有受傷,真乃我西州萬幸!」
「那朕便小事化了吧。」寧西洛彎下腰,輕輕地拍了拍雲嶺的後背部,「千陵縣災情嚴重,讓她以戴罪之身去祈雨,以保西州太平。」
雲嶺直接對著寧西洛磕下了頭,大聲道「如今辰玥的身體已經有了殘缺,去祈雨怕是會惹怒龍王爺,不妨讓雲溪去,她字中帶水,定然可助千陵縣求得水源。」
雲溪此時卻是覺得好笑,她未曾想過雲嶺竟然會如此推脫責任,只得淡淡道:「哥哥這話倒是說的精妙,你怎麼不說雲溪是因為八字缺水,才帶了一個溪字?」
雲嶺直接語塞,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強辯。
緊接著,袁旭卻大大咧咧地張了口:「皇上別聽他兩胡扯,雲震天與那畫武將軍是舊相識,約定了第一個嫡女名中帶溪,這才有了個溪字,畫溪,雲溪,跟水有個什麼——」
國公一巴掌拍在了袁旭的頭上,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著急道:「你胡說什麼!」
雲溪看到張良的右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上,他只是在等待寧西洛的命令,似乎隨時都可以殺了面前之人。
「誰若再提她,以謀反論之。」
第一次,雲溪看到文治皇帝的手有著些許的顫抖,只是那張俊美的容顏透露著別樣的危險,皺起的眉宇已經舒展開了,他轉過身子,漆黑的眸像是想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袁旭以下犯上,罰俸三年。」寧西洛的聲音寒冷至極:「雲辰玥、雲嶺以下犯上,罰一萬兩白銀,發配千陵縣賑災祈雨;雲溪,見朕私自攜帶暗器,不論原由,罰一萬兩黃金,一同發配千陵縣賑災。」
雲溪仰起臉認真地打量著他,漆黑的眸倒影著他的面容,卻是陌生的。
有一瞬間,她想起多年前與寧西洛成婚那日。
皇宮內外張燈結綵,養心殿內外被紅色遮蓋,鸞鳳長披喜服一套又一套地捧在宮婢的手中,這些他都不甚滿意。
而養心殿外的官員卻足足跪了三十七個,各個磕紅了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吼道:「蠻夷來犯,若是娘娘不率領精兵出征,談何是好?皇上大局為重!」
寧西洛醉醺醺地扯掉了頭上的皇冠,琉璃宮燈被皇冠打的稀碎。
這一日,是她的新婚之夜,寧西洛將她攔在身後,拿著長劍指著那些大臣,怒道:「朕的新婚之夜,你告訴朕什麼是大局為重?」
「皇上!」三十七名官員狠狠地磕下了頭,「大局為重,皇上!」
鳳冠霞帔被她扯落在地,她直接跪在了地上,以求出兵。
寧西洛轉過身,凝視她的眸子卻是深深的不解,鳳眸被寒風中的冰冷籠罩,他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彎下身道:「朕陪你去。」
一句「朕陪你去」,便讓她陷入了永久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