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祖孫又吵

宋衍之原本打算送慕晚晚回家的，只是期間突然接到一通電話，似乎事情很急。

慕晚晚小跑著遠了幾步，轉身沖著宋衍之揮揮手，「宋大哥，再見。」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宋衍之點點頭，薄唇翕動，「再見。」

回家的路上，慕晚晚站在擁擠的公交車裡，隨著司機師傅不太純熟的車技而左搖右晃。

宋衍之！

其實在咖啡館，他說出那番話時，她便認出了他。

而宋衍之口中的鄰居妹妹，就是她——慕晚晚。

曾經的宋衍之不叫宋衍之，他隨了母姓，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季憶。

而慕晚晚印象中面容已經模糊的那位阿姨，好像叫季菲兒。

她三歲多的時候，季菲兒帶著季憶來到弄堂，季菲兒長的特別漂亮，而且是那種明媚的，張揚的漂亮。

這樣的女人在貧困的生活條件下，是不得周圍人待見的，周圍的阿姨們總是用最惡毒的話最惡毒的想法去對待去揣測她。

慕晚晚曾經不止一次路過李嬸家門口，聽到李嬸罵李叔，說以後不要和狐狸精來往，否則她就帶著孩子回娘家。

也不止一次的看到季菲兒拿錢在弄堂里買不到東西，聽到已經十多歲的黎憶餓的抱著肚子哇哇大哭。

在食不果腹的條件下，沒有人在乎尊嚴，更何況是個孩子。

而慕晚晚和他們的交集，是因為慕晚晚的母親帶了食物去拜訪他們。

那時候的黎憶，白白瘦瘦，就像見不著陽光的竹竿，雖然清秀，卻是瘦骨嶙峋。

而母親和季菲兒走近，也讓慕晚晚或多或少知道了些他們母子倆的過去。

非常老套的故事。

季菲兒原先是酒吧的買酒女，客人欺負她的時候剛好被一位富商伸出援手，兩人一見鍾情便在一起了，只是門第問題，富商被迫娶了門當戶對的名媛。

季菲兒從未想過破壞他們，她是想全身而退的，可是名媛卻想趕盡殺絕，不惜買兇殺人，所以季菲兒才帶著兒子躲到這裡。

那時候，每當夜晚，慕晚晚的母親，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都會在她耳邊輕聲低喃，「晚晚，將來一定要嫁給幸福，一定要勢均力敵的愛情。」

慕晚晚驀地被下車的人撞到，她醒過神，才發現自己坐過了一站，只能下車自己步行回去。

接上剛才的回憶，慕晚晚想到兩年後的一天，在她的母親因病逝世后的下個月，季菲兒不知道什麼原因，死在家中，七竅流血。

鄰居們都說，是因為季菲兒搶別人的老公，喪盡天良才不得好死。

也有人說，季菲兒過慣了金絲雀的豪門生活，受不住貧窮的日子，所以自殺了。

慕晚晚不知道誰是誰非，只知道當天季憶哥哥就消失了，從那天起，就再也沒見到。

繼而想到宋衍之略含警告的話，他不想讓她認出他啊！

或許弄堂的那段生活，是他風光霽月的人生中唯一的污點。

慕晚晚對此很理解。

人人都想要一段完美無瑕的人生，一張白紙，上面出現幾個墨滴總是不好看的。

……………………

霍思維的逝世，在國內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只是有關部門簡單發布了一條官方新聞。

而剛好在這天，因為娛樂圈兩位當紅影星公布戀愛關係，所以寥寥無幾的幾條送別英雄的微博就被極速的刷了下去。

慕晚晚還是搜了霍思維的名字，才找到那幾條評論只有兩位數的微博，不免有些唏噓。

真真是將軍孤墳無人問，悲乎哀哉。

手裡正握著手機，慕老太太突然推開門進來，面色冷淡，「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慕晚晚抬眸，下意識問道，「去哪兒？」

老太太眼神都十分吝嗇給她，傲慢的看著天花板，盡量忽視眼前慕晚晚的存在感，「去監獄，見你爸。」

「我有事，去不了。」慕晚晚起身準備收拾行李箱，想要提前回學校。

「不行，必須去。」老太太隨手抓起玻璃水杯，揚起來狠狠摔在地上，「你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不管他做了什麼，他都是你的父親！沒有他，你早就死了。」

慕晚晚冷笑一聲，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轉身定定的看著慕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快要招架不住她的眼神。

氣息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弱下去半截，「你……你不去也得去！你爸想要見你。」

「他想要見我？可是我不想見他！你知不知道因為他強.奸幼女鋃鐺入獄，我在學校受到了怎麼樣的待遇？同學們不跟我玩，老師都不願意要我，我被他們孤立成了異類！」

慕晚晚今天似乎非常脆弱，埋藏在心裡的委屈瞬間找到了突破口，就像決堤的水庫，猛的湧出來，肆意妄為的流淌。

慕老太太皺紋遍布的臉上，冷漠漸漸皸裂，她抬手，想要拍拍慕晚晚的肩膀，卻被慕晚晚錯以為她又要打她，立刻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撞到身後的衣柜上。

「我……」老太太嘆了口氣，「你愛去不愛吧，如果早知道你這樣，小時候我就應該掐死你。」

「是啊，你怎麼沒有掐死我？」慕晚晚哽咽著，「如果你掐死我，現在興許我們都解脫了，我不會受你打罵，被你一次又一次的送人。」

「可是，我還是把你撫養長大了，你想想你到底欠我多少？」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

砰地一聲，房門被老太太關上。

慕晚晚順著古老的衣櫃，緩緩滑下去，坐在地上，頭埋進膝蓋之間。

半個鐘頭以後，黎年年來找慕晚晚出去吃飯，說歐陽晚上要趕末班車回去。

慕晚晚正巧也想找個地方發泄發泄，便答應下來，讓黎年年先回去，她簡單的收拾一下自己，紅腫的眼眶太顯眼，她只好淡淡的撲了層粉。

換了身衣服，直接拎著行李箱離開。

打算在年年家裡湊合一晚，明早回去學校。

行李箱的輪子劃過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音，將堂屋裡的老太太驚了出去。

慕老太太倚在門口，雙手叉腰，破口大罵，「沒良心的東西，你最好滾了就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