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女飛賊
早點剛用了一半,就有護院過來稟報:「少爺,昨夜有個女飛賊闖入府中被抓,屬下等將她關在柴房,現已送往夫人處,只是那女子自稱是您的朋友,屬下尋思著,應該來告訴您一聲。」
「我可沒有什麼飛賊朋友,她定然是唬你們呢。」杜宏澤頗為嫌棄地哼了一聲,便揮揮手趕人,隨即倏地一皺眉,似乎想起來什麼,連忙叫住護院:「等等!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護院詫異地楞了一下,答道:「她只說自己姓林。」
「姓林?」杜宏澤一激動,本能地就想站起來,奈何雙腿使不上勁,手撐住扶手,愣是沒能挪動半分,最終只能認命,氣憤地錘了扶手一記,咬牙問道:「帶到夫人院里去了?」
「是。」
「快推我過去。」
既然是姓林,杜宏澤可以肯定,那必然是林韻姝了,只是他想不明白,林韻姝那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小女子,怎麼瞧都是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怎麼會成了女飛賊,還夜闖杜府?真是奇了怪了!
等趕到杜夫人的院落門口時,裡面正好傳出杜夫人的說話聲:「一個好好的女兒家不安安分分做人,竟然干入室盜竊這等營生,這年頭的小年輕真是叫人看不懂了,看你這氣質倒是怎麼也瞧不出來,說吧,半夜三更的,闖進杜府究竟想盜什麼東西?」
「杜夫人,適才我說過了,我並不是來偷東西的,我是來找杜小將軍的,只是未走尋常路而已,讓諸位見笑了,我真的沒有惡意,真的!」
這果然是林韻姝的聲音,她還一本正經信誓旦旦地在解釋,但這番辯解依舊顯得十分蒼白。
杜宏澤擺手示意小廝推快一點,連忙進了院子。
「娘!」
「澤兒?你怎麼過來了?」杜夫人見多日不曾出寢院半步的兒子居然露面了,頓時欣喜萬分,把女飛賊丟在一邊,快步走了過去,「出來也不披件斗篷,萬一著涼了要生病的。」
「天還暖呢,不至於著涼。」杜宏澤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從他受傷坐了輪椅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從前從未有過的關切和小心,甚至是憐憫。
他們是出於關心,下意識表現出來的,本是一片好意,但他們不知道,這對於杜宏澤來說有多刺眼。
杜夫人好像也察覺到了他的抗拒,遂趕忙收起眼底的悲傷,笑著說:「是了是了,你身體強健著呢,是娘操心過度了,一大早怎麼過來了?」
杜宏澤瞟了那邊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林韻姝一眼,說:「我聽說林姑娘來了,還被府里的人當做飛賊抓起來,趕緊過來跟娘解釋一下,以免誤會加深。」
「怎麼,你真的認識她?」杜夫人驚訝得臉色都變了,她兒子堂堂小將軍,怎會跟女飛賊扯上關係?
「娘,是這樣的,」杜宏澤拉了拉母親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之前我不是跟您說過,那日我逃出天牢之後,幸得一位姑娘救助,這才保住性命嗎?」
「其實她就是林姑娘,前幾日林姑娘上門看望我,我心情不好便沒有見她,可能是因此叫她擔心了,她便只好半夜翻牆進來找我,這個,她其實只是關心孩兒而已,並無惡意,您就不要追究了吧?」
杜夫人又吃了一驚,看看林韻姝,再看看自己兒子,緩和神色道:「這姑娘先前對你有恩是不錯,但後來你被抓回天牢,也是她造成的,這……」
「娘!」杜宏澤皺眉打斷母親的話,「是她姑姑向官府報的信,她並不知情,況且現在都已經過去了,還何苦計較?」
瞥了他至今還不能動彈的雙腿一眼,杜夫人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很難說服自己不去計較。
杜宏澤又說:「娘,先放了林姑娘吧,免得叫人家說孩兒恩將仇報,您說呢?」
此話確實也有理,杜夫人瞅了林韻姝一眼,不情願地擺了擺手,吩咐道:「把她放了吧,帶出府去。」
「娘,我有些話要跟林姑娘說,想請她到我那兒聊聊。」
「你跟她有什麼好聊的?」杜夫人實在不想這種擅闖人家家門,一點規矩都不懂的女子跟自家兒子走得太近。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上門一趟,我不應該招待一下么?」杜宏澤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您放心,她真不是什麼壞人,沒事的。」
杜夫人見兒子終於有點從前的影子了,不禁倍感欣慰,心想,或許這女子確實有一定的魅力,就讓她跟澤兒說說話也好。
「那行吧,你就帶她去,不過記得不要聊太久,你要注意休息的。」
「是,孩兒知道了。」杜宏澤點了點頭,轉而望向林韻姝,客氣道:「林姑娘,可否賞臉一敘?」
林韻姝猛地從發愣中回過神來,朝杜夫人點了點頭,跟在杜宏澤後面離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是忐忑的,暗自找著措辭,尋死該如何跟杜宏澤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以至於心不在焉,到了院子里坐下,還獃獃愣愣的,一句話也沒說。
「林姑娘,林姑娘?」
「小將軍,我……」面對杜宏澤詢問的目光,林韻姝越發緊張起來,笑得有點傻,局促都寫在了臉上,「讓你見笑了。」
杜宏澤微微一笑,把剛泡好的茶端到她面前,卻並沒有過問她昨夜闖進府里的事,只是問了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一直未曾敢問,姑娘出身於何方?」
林韻姝怔了怔,答道:「我是徉州人,徉州鴻淵書院的兩位院長,便分別是我大伯和父親。」
「哦?原來林姑娘竟是書香世家林家之女,難怪氣質不凡。」杜宏澤的這番誇讚之語乃出自真心,然而經過昨夜的事,林韻姝心中羞愧得緊,他的誇讚到了她耳朵里,就哪哪兒都不對味了,反像是一種諷刺。
「小將軍就莫要取笑我了,昨夜之事,實在是對不起。」
「想必姑娘跟皇後娘娘甚是親近吧?」杜宏澤突然有此一問。
「額,是啊,我與表姐還算合得來。」
杜宏澤瞭然似的點點頭:「那就難怪了,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後娘娘素來就喜歡干這種翻牆入室的怪事,你跟她混久了,自然會染上她的習性。」
「這……」林韻姝嘴角微微地抽動,一時無話反駁,這爬牆的功夫,確實是她從表姐那兒學來的,不過:「表姐畢竟是皇后,小將軍說她是墨,是不是不太好呢?」
「這怕什麼呢,反正她現在也不在跟前兒。」杜宏澤笑得有點沒心沒肺,先前的陰霾散去不少,但林韻姝看著,總覺得陌生,這不像她認識的杜宏澤。
隨即,她又不禁自嘲,自己才認識這個人多久啊?對他的性情遠遠不夠了解呢,就在這想東想西了?
兩人又閑聊了半晌,有小廝捧著一隻木盒走了進來,杜宏澤收起笑臉,擺正神色道:「這是感謝你當日救我性命備的一點謝禮,還望你不要嫌少。」
說著便將蓋子揭開,裡面金燦燦的滿滿的一盒,都是黃金,饒是林韻姝家裡從不缺錢,也未曾一次性見到過這麼多金子,目測至少有五百兩了。
她呆住了,並非為了這麼多金子,而是為杜宏澤突如其來的舉動,她覺得受到了冒犯。
「小將軍這是何意?」
杜宏澤直視著她,臉上保持微笑:「姑娘來看望我,我很感激,不過我最近身體不太好,無法招待客人,只怕會怠慢你,所以,你往後就不要再來了。」
聞言,林韻姝霍然起身:「你這是在用錢打發我嗎?」
「你不惜冒險潛入杜府,連自己林家小姐的名聲都不顧,不就是為了這些來的?我早就說過,若挺過難關必定報答姑娘的恩情,我不會反悔的,這些黃金我一會兒派人送到你的住處去,今後……」
「今後你就與我再無瓜葛了,是吧?」林韻姝冷笑著後退了兩步,「原來你杜小將軍的一條命就只值這點錢?也不知是我林韻姝高看了你,還是你輕賤了自己?」
杜宏澤睜圓眼睛,裝作震驚模樣,「姑娘這是嫌少么?我還可以……」
「夠了!」林韻姝終是忍無可忍,滿面慍怒地看著他,把胸口翻騰的怒火壓了又壓,這才不至於失態,「我不缺錢,你這些黃金我不稀罕,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扭頭往外走了一段,驀然回過頭來,慍色尚未褪去,妍麗的臉上卻染了清冷的笑:「小將軍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祝你早日康復,後會無期!」
望著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杜宏澤緊緊抓著扶手,嘴角流出一絲悲哀的笑。
早日康復?他若還有康復的可能,又怎會整適才那一出?一個坐在輪椅上卻頭頂將軍頭銜的廢物,不過是個笑話,如今只是挨日子罷了,焉能再耽誤人家姑娘?
「少爺,你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了點?這不是等於侮辱林姑娘么?她現在肯定恨死你了。」小廝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